虞蘭嬌的確對魏震眼中那抹驚艷心知肚明。
此前虞府前途未明,她迫於形勢向只能向小青低頭。
而後攝政王於她有恩,她即便對小青有怨,卻也看在這份恩情,甘願將所受屈辱藏在心底。
可這並不代表她是一個逆來順受,毫無脾氣甚至唾面自乾之人!
更何況,小青屢屢羞辱她,更毫無顧忌地踩着虞府的臉面撒潑,虞府的下人看在眼裏,更會折損她這個主子的威嚴。
若她不狠狠反擊,時日長了,她還如何御下。
片刻間,虞蘭嬌已然衝到門口。
出乎意料的,前方不遠處,見攝政王帶着一行人揚鞭駕馬,浩浩蕩蕩沖向城內的方向。
馬蹄聲急中,一行侍衛已絕塵去了遠方。
小青氣急敗壞衝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那列銀甲衛背影化成小黑點,緩緩消失在前方。
真是天助我也!
她提到胸口的氣霎時一松。
滿面焦灼不翼而飛,巧笑嫣然:「呀,王爺走了,二姑娘要質問王爺,不如我送你去王府?」
呵,還以為虞蘭嬌在王爺眼中多有分量,原也不過如此。
與她相反,虞蘭嬌卻是面沉如水,隨即自嘲一笑。
原是她自作多情了,這個男人,也不過把她當成高興時逗弄一下的玩物,隨時可以抽身而去。
「小青姑娘說笑了。」
她心中些許隱秘的慶幸盡去,背對着小青冷聲道:「我何時說過要質問王爺,不過是王爺先送了許多珠寶首飾,又送來了女戶文書,解了我的燃眉之急,這才想上門道謝而已。
不過,既然姑娘在,那我向姑娘道謝也一樣,還請姑娘代為轉達。」
回過身來時,她臉上冷色如潮水般消褪,反而又掛上了春花般的暖意。
小青似笑非笑地看了她片刻,「二姑娘的能屈能伸,真叫人嘆為觀止。想來虞相能有此成就,變臉一道上的造詣應當已是登峰造極了。」
虞蘭嬌指尖捏緊片刻,臉上神色卻從容至極,「姑娘若對父親的為人好奇,不如親自去問一問他?」
小青臉色瞬間一變。
虞蘭嬌卻又笑道:「抱歉,我心中總還以為父親在世,不小心說錯話了。
小青姑娘自然不便親自去問父親,不如我回府後在父親靈前替姑娘問上一問,等晚上讓父親親自去找姑娘說個清楚?」
她唇畔勾笑,眸光卻森冷,從某些角度看,竟有幾分攝政王的閻羅模樣。
小青只覺無端生出一陣膽寒,竟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虞蘭嬌似笑非笑地輕蔑一撇,長袖一甩,與她錯身而過,回了山莊。
大門緊緊關上,毫不留情將她關在門外。
一股羞臊蔓上心頭,小青瞬間咬緊了唇。
不,自己絕不是被她嚇住了。
一定是因為近日虞橫顯靈一事鬧得沸沸揚揚,自己出於對死者的敬重,才不再開口
一個攝政王府的小廝走上前來,遲疑着往山莊裏探頭。
小青沒好氣斥道:「作甚在此丟人現眼。」
叫虞蘭嬌知道王爺對她的看重,日後豈非更加蹬鼻子上臉!
小廝不敢得罪魏震身邊貼身的婢女,訕笑道:
「方才軍報緊急,王爺沒來得及等虞府的信,就去京郊軍營點兵趕往邊疆了,吩咐小青姑娘留在京都,多照應一二。」
小青聞言握緊了拳。
多照應?說的怕是讓她替王爺照拂虞蘭嬌吧。
她自詡是王爺身邊貼身的婢女,往日跟在王爺身邊出入軍營,共沐戰場,商談國事,跟那些只知烹茶伺候的丫鬟絕不一樣。
沒想到如今,王爺竟為了一個女人,讓她呆在後宅,來做這種看顧情婦的下等事!
而王爺,往日多麼灑脫的一個人,整個大周,他來去自如,何時為一個女人牽腸掛肚過。
虞蘭嬌一回了府,臉色瞬間變得頹然慘澹,再無方才強裝出的漠然不屑。
她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認識到,自己人生的所有光鮮和璀璨,全都來自父親。
而她自詡才氣逼人,貌美驚世,長袖善舞。
離了父親,竟都是一文不值的東西,連一個婢女都能肆無忌憚地羞辱。
當她想回敬一二,竟是下意識想去仰仗別的男人,她何時變成了一個這個的女子。
高傲如她,怎會不受傷。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房,想哭一哭,卻又覺得連落淚都沒臉。
春桃捧着那封女戶文書戰戰兢兢入內,「姑娘,這份文書該如何處置?」
虞蘭嬌輕撫額間血痕。
若按着她往日的脾氣,定要將這文書當着攝政王的面撕個粉碎,好生出一口惡氣才算。
在小姑娘眼裏,什麼實惠好處,都不如一口意氣來得重要。
可如今。
她晦澀一笑,「拿來吧,這可是虞家如今求之不得的好東西。」
她的聲音很是平靜,可春桃卻只覺一股悲傷自心底漫出。
是了,有這份文書,虞家便不必再將命運交到別的男子手中,不必低頭任人拿捏,三妹的婚事也可由虞蘭嬌這個家主來做主。
等過些時日,風波平靜了,安頓好長姐,自己便可帶着三妹離開京都,尋一清淨處住下,衣食無憂過上一生。
姐妹倆都不必被捲入前世的悲慘陰私之中。
這份文書於虞家,說是救命的仙藥靈芝也不為過
魏震打馬離去,虞蘭嬌本就是被他脅迫着留在京郊,如今自是沒了繼續留在此處的必要。
將文書翻看了一遍,虞蘭嬌吩咐再度起程回京都。
好在東西都是一開始便收拾好的,如今還安置在馬車上,也不必兵荒馬亂再搬來搬去。
只那一匣子珠光寶氣的奇珍,下人報上來,虞蘭嬌手指一緊,隨即面無表情道:「王爺相贈,全都帶回去吧。」
到得下午時分,虞蘭嬌終於回了虞府。
虞蘭萱神色匆匆迎了上來,「二姐,大事不好了!」
虞蘭嬌正要將女戶文書掏出來,聞言眉目一凝。
「昨日武安侯夫人晚膳之後在自家院子中小憩,不知為何忽然躥進來一群野貓,見人便抓,丫鬟小廝們四處逃竄。
唯躺在院子中央的劉氏沒跑脫,竟是叫那群野貓將抓得渾身血肉模糊,還」
虞蘭萱不知想起什麼可怖的事情,小臉皺成一團,猛地撲到虞蘭嬌懷中。
虞蘭嬌看向她身邊的丫鬟妍雪,冷聲道:「接着發生了什麼,你來說!」
妍雪也是臉色煞白,「聽說是侯夫人中午吃了魚,那些野貓聞到味道,凶性難訓,竟,竟將侯夫人的舌頭分食了」
什麼!
便是虞蘭嬌這般大膽的人,也不禁駭得身子發軟。更不用說本就膽小的虞蘭萱,此刻再聽一遍,仍是嗚嗚地抽泣着。
想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昨日虞蘭嬌派人接她去溫泉莊子,她才不敢出門。
可虞蘭嬌卻敏銳地察覺到,隱藏在恐懼背後,更隱秘的東西。
劉氏在虞橫靈前大放厥詞,本就失聲。
隨即在虞橫墳前跪了三日,便重新康復,如今才不過幾日,便遇到野貓,好死不死,剛好叼了她的舌頭。
雖說是她吃了魚的緣故,可總歸容易讓人想到她跟虞家的糾葛。
如今她跟魏卓言早已退婚,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真不想再跟武安侯府扯上一絲半絲的關係。
然而這世上,總是怕什麼便來什麼。
虞蘭嬌攬着妹妹往榻上走,正要出聲勸一兩句,便見春杏滿面驚慌跑進來,「二姑娘,大事不好!
就在方才,姑娘的馬車一進府,武安侯府那個侯夫人,後腳就一頭撞死在府門上了!」
什麼!
話音一落,莫說春杏神情如何,伺候在屋子裏的丫鬟們全都慌張無比,虞蘭萱更是錯愕地抬着頭,一時間連呼吸都要忘記。
春杏急得猛跺腳,噼里啪啦接着道:「如今外頭已經亂得不行,管家想將侯夫人的屍體看管起來,那些百姓卻都圍在侯夫人身邊不許虞家的人碰。
只說侯夫人必然是有天大的冤屈,才大好年華捨棄榮華富貴,碰死在虞府門口,決不能讓虞府的人動手,趁機銷毀什麼證據。
還有不少人在說姑娘的壞話,說若不是姑娘言辭太過刻薄,不敬長輩,侯夫人也不會因受了氣便一時想不開!」
虞蘭嬌嘴唇緊抿,渾身溢出冰冷。
劉氏竟然死了?還是這般慘烈地,死在虞府門口。
時人總是偏袒弱者,前幾日百姓還在為她靈前張狂而怒斥武安侯府仗勢欺人。
如今出了這等子事,百姓們會說些什麼略略一想就知道。
無非是虞府如何得理不饒人,虞蘭嬌如何歹毒心冷。
說不定那野貓鬧事的罪責,也會被他們蓋到虞府頭上!
這劉氏實在太可恨。
明明跟虞府無關,她要死自在武安侯府一根繩子吊死也就罷了,偏要在虞蘭嬌進府的後腳,撞死在虞府門口,分明是刻意要潑污水在虞蘭嬌身上。
室內氣氛接近凝滯,虞蘭萱咬牙道:
「二姐,咱們報官吧,讓官府來處理,至於那些流言,隨他們說些什麼,反正咱們關着門什麼也不管。」
的確,這盆髒水潑在身上,本就是子虛烏有之事,無論如何也是解釋不清的。
左右事情已經發生,嘴長在別人身上,急也無用,還不如就這麼放下。
虞蘭萱素來衝動,能說出這番話,顯然已是長進不少。
虞蘭嬌安撫地拍了她兩下,強笑着勸慰道:
「果真是大姑娘了,如今還知道寬慰長姐,也罷,春杏,你去找官府的人過來,反正這件事跟虞府沒什麼干係,要鬧便鬧罷。」
只是,虞蘭萱到底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
一個養尊處優的侯夫人一條命,怎會只是為了潑一盆污水而已。
只是不知,潑了這盆污水之後,是否還有後手。
武安侯府,不,或者說三皇子,用劉氏的命鬧這一遭,目的究竟是什麼。
此刻虞府門前果然圍滿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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