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見眾人都呆愣住,虞蘭嬌笑得越發穠麗,眼中的光卻極冷。
這些人,仗着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便將她當成隨意踩踏的螻蟻,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
事實上,虞蘭嬌長了一張得天獨厚的臉,會讓見過她的人誤以為她是沒什麼腦子的蠢貨。
然而事實卻恰恰相反,她受虞橫教導多年,前世又被三皇子控制,對大周朝堂勢力的了解,絕不弱於浸淫朝堂漩渦深處的謀士。
更不用說跟這些閨閣女子來比。
而這,也是虞蘭嬌最不為人知的武器和底牌。
三皇子察覺不對,後知後覺準備出聲阻止,虞蘭嬌卻已經迎着眾人驚詫的視線搶先開口。
「攝政王力排眾議給了我父親死後哀榮,更扛着陛下的旨意保全虞家,保全我虞蘭嬌。」
這話純屬詐騙,虞蘭嬌私心裏都不明白攝政王宣出那份旨意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只這並不影響她扯出這張虎皮包裹住自己。
「大皇子因在攝政王軍中頗有功績而在朝堂有一席之地,月後更要隨攝政王出兵前往邊關。
而你,懷寧縣主,卻在此刻以強買山莊之名誘我出來,被蕭秋兒折辱。如此明目張胆跟攝政王對着幹,你說月後邊關駐兵之中,攝政王會如何看待大皇子!」
話音一落,懷寧縣主頓時心慌意亂,臉色鐵青。
她雖是縣主之尊,可畢竟是女子,家中長輩和兄弟又怎會與她分說政局。
她只知大皇子的確有賴攝政王的照拂,才在眾皇子之中地位超然。
也的確知道如今大皇子正在軍營點兵,備戰月後邊關駐紮。
如果,如果真跟虞蘭嬌說的那樣,攝政王一力保住虞家,自己眼睜睜看着蕭秋兒折辱她。
尤其是,今日虞蘭嬌會來京郊,的確是因為她的緣故。
若傳出去,被傳成她跟蕭秋兒聯手,故意給虞蘭嬌難堪也是有可能的,到時候大皇子定然被攝政王不喜。
她豈不是好心辦壞事!
「快,秋兒,快放開她!」
懷寧縣主急急忙忙衝着蕭秋兒開口。
見蕭秋兒僵着臉不甘心放手,忙令淮安侯府的下人上前,親自將蕭府鉗制住虞蘭嬌的下人扯開。
「好了好了,不過一樁小事,何必鬧得這麼難看。」
懷寧縣主素來不問世事,今天的事實在讓她倍感難以應對,她頭疼地看着虞蘭嬌,息事寧人道:
「你方才動手打人太過冒失,快些向秋兒告罪求饒,有我在,今日便就這麼過去了吧。」
她話雖是對虞蘭嬌說,眼神卻是瞟向蕭秋兒。
被她這麼看着,蕭秋兒雖滿心不情願,卻也只得扯了扯唇,裝出一副大度的模樣。
方才虞蘭嬌的話她聽得也是直打鼓,若自己為了羞辱虞蘭嬌,反而誤了大皇子的前程,那可真真是得不償失了。
說不定到時候大皇子還會將一切罪責看到自己身上
「確實是一樁小事。」
蕭秋兒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着這句話,早知道,她就不該為了羞辱虞蘭嬌,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動手。
私下裏偷偷劃爛她的臉,誰又能找到自己頭上!
可惜,這一巴掌的仇,要下次才能報。
聽她這話,懷寧縣主才放下心,又看向虞蘭嬌,「秋兒都說不計較了,你快來跟她賠個不是,然後就趕緊回去看看你那婢女吧。」
虞蘭嬌理了理被人攥得皺皺巴巴的衣裳,又摸了摸胸口處的膏藥,這才正色看向懷寧縣主,眸光深深,意味不明。
懷寧縣主叫她這一眼看得心中直慌,生怕她又要說出什麼石破天驚的話。
卻見虞蘭嬌從胸口處摸出一疊膏藥,並一張藥方,自嘲一笑:「今日來求見縣主,買賣山莊尚且是其次,最要緊的,便是想將這方子贈予縣主。
大皇子危難之中向我伸出援手,我自知身份卑賤,不敢再為了報答恩情上門叨擾,便想着以這藥方給縣主,略略報答一二。」
虞蘭嬌輕飄飄地將這藥方遞給淮安侯府的丫鬟,好似對此全然不在意一般。
只有她自己知道,被大皇子救下之後,為了想辦法報答,她想起前世懷寧縣主有斑禿脫髮之疾。
為此不願在人前赴宴,每日都悶在府中,更是二十多歲還不曾說親嫁人。
便連夜翻看醫書,又結合前世在教坊司所用的美容生發的法子,制出了這貼膏藥。
今日她來見懷寧縣主,一是願意將山莊拱手相讓,免她跟落敗虞家毗鄰而居的煩擾。
二便是為了治好她的斑禿脫髮之疾,好讓她日後可以光明正大地外出赴宴,不必成日憂心該梳什麼髮式,才能遮掩一二。
只是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她將這膏藥的用途和用法緩緩道來,「縣主若不信,大可着人試上一試。虞家地位雖不如往日,可知恩圖報之心,卻不會因家道落魄而消散。
所以,縣主也不必擔心我會纏着大皇子不放。他是虞家的恩人,虞家自然不會誤他前程。」
說完,她懶懶一笑,那雙原本霧蒙蒙讓人憐惜的雙眸,逐漸雲霧散盡,露出讓人不敢直視的清明和高傲。
雖是還未及笄的年齡,身上卻偏偏散發出歷經千帆後才會有的強大自信和傲骨。
懷寧縣主怔怔地看着她,一時間竟失了言語。
今日,果然是她小人之心了。
虞蘭嬌,她的剛烈,她的自信,她的正直,她的善良。
明明這些品質放在一個家破人亡的小姑娘身上,該是會讓她們這些世家貴族嗤笑並不屑的。
可懷寧縣主偏偏喉嚨發緊,渾身上下好似被什麼東西點燃一般,滿是羞愧和崇拜。
她手中捏着這張藥方,明明可以一開始就拿出來,自己為了治療斑禿,定然會強壓着蕭秋兒讓她息事寧人。
可她偏偏不,她用自己的能力說服懷寧縣主主動出手維護,又在一切塵埃落定的最後關頭,才拿出這張藥方。
她是想告訴自己,她對大皇子,對淮安侯府,只有感激,沒有利用。
這張藥方也不是交易,而是純粹的報答。
懷寧縣主甚至毫不懷疑,即便剛才自己沒有被她說動,出手阻止蕭秋兒,虞蘭嬌也不會拿出這張藥方來威脅自己。
蓋因她本就如此高潔孤傲
見懷寧縣主接過藥膏,虞蘭嬌才露出些許釋然,又深深看了眾人一眼,才轉身往來路走去。
一旁的三皇子,亦是被虞蘭嬌的舉動震得心緒不平。隨着懷寧縣主出聲維護,他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此刻他突然生出一絲後悔,方才自己為什麼沒有站出來幫她一把,此刻虞蘭嬌定然將他恨得徹底。
一種隱隱的失控感傳來,仿佛有什麼刻在他血液中的東西,正隨着虞蘭嬌的失控而徹底離他遠去。
雖然他並不知道那具體是什麼,可這絲毫不妨礙三皇子心中的慌亂。
看着虞蘭嬌單薄清瘦的背影,他快速提步追了上去。
虞蘭嬌面無表情地往前,遠遠離開人群,走了沒兩步,手肘處就傳來一陣大力,接着背部就貼上一副溫熱的身軀。
三皇子鋼鐵般的胳膊緊緊鉗制住虞蘭嬌,逼迫她靠在自己懷中無處躲藏。
這懷抱,虞蘭嬌無比熟悉。
前世無數個絕望的夜晚,她全靠着對這一份溫暖的渴望,才在群狼環伺的境地之中堅持下來。
可此刻,她卻只覺被冰冷急欲吃人的蟒蛇纏住,滿是滑膩噁心的殺機。
「你方才是故意的嗎?」
三皇子的聲音很冷,神色也很冷。
冷到讓人誤以為方才受欺負、被冷漠以待的人是他而不是虞蘭嬌。
若非場合不對,虞蘭嬌簡直想發笑。
魏卓言,他憑什麼,他哪來的臉,在這麼傷害了自己之後,還有勇氣來質問自己。
果真是皇子,便可以倨傲地對待所有人嗎?
她雖然竭力保持着面無表情,可靈動的雙眼中,若有若無的嘲諷還是激怒了三皇子,讓他心裏湧出更多的怒氣和被輕視的羞惱。
「為什麼要像懷寧縣主示好,為什麼要關心魏澤中!
你這麼貼上去,別人不會說魏澤中如何,卻會說你恬不知恥水性楊花!你難道忘了,你是誰的女人嗎!」
他的聲音,即便是氣怒至極,也顯出幾分柔情,聽上去好像在關心虞蘭嬌的聲譽。
前世的虞蘭嬌,在絕境之中,便是如此被他偶爾流瀉出的一絲柔情打動,死心塌地為他付出身體。
可他真的是在關心嗎?分明是借着關心的旗號在指責,在束縛,在訓誡,在管制!
「我是誰的女人?這話誰都有資格來問,唯獨三皇子,似乎沒這個資格了吧。
你我之間的婚書已經在衙門銷毀,我們早已沒了干係。日後三皇子大可再去找高門貴女,不必與我這等落魄女子糾纏不休。」
「虞蘭嬌!」
三皇子的臉色難看了下來,「你明知我不是這樣的意思!」
氣怒之餘,他心底又生出幾絲快感,果然,虞蘭嬌是在為退婚的事跟自己鬧彆扭。劉氏上門羞辱她,想必真的讓她傷心了。
她又是這般纖細敏感的一個人,素來對自己格外依賴,怎麼受得住這樣的打擊。
「我知道你這些日子過得艱難,你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多次囑咐要我好生照顧你,往日我對你,難道不妥帖周到嗎?
只要你乖乖的,日後我還是會站在你身邊為你解決,你又何必與我犟着。」
他的聲音只冷厲了一瞬,又迅速恢復了溫柔。
聽在虞蘭嬌耳中,像是個魔咒,時刻提醒虞蘭嬌,萬事該順着他的心意,他的準則來做!
上一世是這樣,這一世,他竟還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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