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啞口無言之餘,她卻又生出淡淡的羨慕和欽佩。
她因着身體的緣故,素來便欣賞這些剛烈驕傲的女子。
再聯想着此前虞蘭嬌自己受蕭秋兒的侮辱,便忍氣吞聲,此刻卻為了丫鬟出頭得罪蕭秋兒,不免又更為她的重情重義而生出敬意。
說起來,虞相也是這樣的性子。
虞蘭嬌既然是他的女兒,又怎會是郭嬤嬤說的那樣阿諛男子之人。
定然是郭嬤嬤誤會了。
蕭秋兒卻遠沒有她這般平和,被虞蘭嬌這個宿敵當臉一扇,又遭她戲耍跌倒在地,只覺十幾年來的臉都丟了個乾淨。
被丫鬟攙扶着爬起來,再看虞蘭嬌氣定神閒地嘲諷給自己五兩銀子,她只覺滅頂的羞辱襲來,當即癲狂大喊:
「將她給我抓起來,狠狠打她的臉!小賤人,還以為自己是往日那個京都貴女嗎!呸!
今日我便要你知道,你姓虞的只配為我舔鞋!」
今日虞蘭嬌出門,本就只帶了三個丫鬟,方才春橘受傷,她又將其他兩個丫鬟打發去照顧春橘,此刻身邊竟一個幫她的人手都沒有。
蕭秋兒一聲令下,她的貼身丫鬟便朝着虞蘭嬌圍過來。
看來,今日這虧,虞蘭嬌是必得要吃了。
蕭秋兒素來跋扈驕縱,落到她手裏,虞蘭嬌豈能有好下場!
懷寧縣主正要說幾句話緩和一二,便見虞蘭嬌長袖一甩,朝着圍過去的丫鬟冷聲道:「我看誰敢!」
誰敢?
蕭秋兒直要被她這強橫的口氣惹得既惱怒,又覺不屑,她在威脅誰?自己嗎?
她哪來的膽子!哪來的底氣!
卻見虞蘭嬌柳眉倒豎,清亮的眸光露出逼人的氣場。
「我父親是皇室親封的文正公,承蒙皇恩浩蕩,又以親王之禮下葬,足見聖寵優渥。如今他入土不過十日,正是屍骨未寒之時,你們就敢欺壓他的孤女。
宣揚出去,蕭大姑娘或許只是禁足小懲大誡,可這些膽敢對我動手的下人,我倒要看看有幾個能留得命在!」
那幾個正欲撲上去的丫鬟果然猶豫片刻,駐足不前。
的確,虞蘭嬌被她們折辱,蕭秋兒自然沒事,可她們這些下人呢?拿丫鬟小廝來為主子的錯誤抵命,這種事在高門大戶之中是秘而不宣的共識。
氣氛僵持之時,卻見蕭秋兒囂張無比地笑了,「果然,如今你也就會這般裝腔作勢了。
宣揚出去?誰會宣揚出去?我蕭府的人,誰敢出去嚼舌頭亂傳今日之事?還是你虞蘭嬌一條舌頭,便能說得京都人人都信?」
她又靠近懷寧縣主幾步,攥着她的袖子搖了一搖。
「文倩姐姐,虞蘭嬌方才這麼羞辱我,我如今想以牙還牙教訓她一番,文倩姐姐幫我保守秘密好不好。」
虞蘭嬌心中一沉。
懷寧縣主本就對她有不滿,雖不知這不滿從何而來,可如今這等時候,卻足以令她做出決定。
果然,懷寧縣主內心劇烈地掙扎着。
雖說這麼多人欺負虞蘭嬌一個,的確有些難看,可蕭秋兒算得上跟她較為親近的晚輩。
於情於理,自己的確應該站在她這邊。
更何況
蕭秋兒又加了把火,噘着嘴嬌聲道:「再說了,我也是想替大皇子出口氣。
被這樣不入流的女人賴上,大皇子的一世英名都沾了污點。不叫她長點教訓,日後說不得還會纏着大皇子不放。」
這話和郭嬤嬤說的那番話不謀而合,讓懷寧縣主心中的天平徹底傾斜。
她雖為說話,卻扭過了頭看向另一側,做出一副對蕭秋兒的行為視而不見的模樣。
她如此,淮安侯府的下人俱都有樣學樣,攙着懷寧縣主往另一個方向看去。
蕭秋兒心頭大定,朝身邊丫鬟使了一個眼色,蕭府的丫鬟果然不再遲疑,轉眼之間就將虞蘭嬌包圍住,一左一右緊緊鉗制住她的雙臂。
甚至用力往後扭去,以確保她絲毫動彈不得。
這束手就擒的姿態,配着她身上毫無裝飾的素衣孝服,看起來可憐極了,也令蕭秋兒舒爽極了。
虞蘭嬌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果然,退讓和禮貌不會換來別人的尊重,權勢和手段才會。
蕭秋兒壞心地自地上撿了一塊尖銳的石頭,攥在手中,緩緩朝着虞蘭嬌逼近。
眸光一邊在她白嫩的臉上打着轉,一邊用石頭尖尖隔空比劃着,臉上滿是天真的殘忍,讓人不寒而慄。
虞蘭嬌死死咬着唇,大腦飛快地轉動着。
是她疏忽了,滿以為有懷寧縣主在場,蕭秋兒好歹會收斂一二。
卻忘記為了大皇子,她們兩家早已站在了同一陣營。
此刻蕭秋兒無人管束,又被自己一巴掌激得理智全無,做出什麼都是有可能的。
到底該怎麼辦!
「咦,沒想到這處竟有別人在,咱們倒是擾了姑娘們的清淨了。」
一個輕快悅耳的男聲突然在林中響了起來。
茂盛的密林之中,緩緩走出兩個男子的身影。
走在前邊的那個他一身繡銀邊錦袍,腰束玉帶腳踏白靴。
鼻端下一張線條優美、笑意和煦的薄唇,令人一見便不自覺從心底油然升起無限的好感。
虞蘭嬌聞聲望去,卻是瞳孔一縮。
毫無防備地,讓這熟悉至極的身影闖入自己眼帘。
在前世家破人亡後,教坊司待了十多年後,又在三皇子的後院被幽禁數年後,虞蘭嬌跨越十數年,在此見到了年輕十多歲的三皇子。
歲月對他似乎格外優待,無論是前世冷漠的他,還是如今刻意裝作溫和的他,除了氣質不同之外,時光好似對他全無影響。
以至於這張臉一出現,就讓虞蘭嬌感受到刻骨的恨意和冰冷到極致的恐懼!
十六歲的魏卓言,是這個世上最溫暖,也是最殘忍的男人。
被丫鬟鉗制住的虞蘭嬌忽然笑了,像是怨恨,又像是諷刺。
可這抹笑容來得如此短暫,三皇子還未看清,虞蘭嬌就別過了臉,不再露出自己一絲一毫的容顏。
三皇子和她青梅竹馬長大,還是第一次,虞蘭嬌在他面前如此冷漠,仿佛他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他本好整以暇等着虞蘭嬌朝他求助。
今日這困局,本就是他故意所設,以懷寧縣主強買山莊為由,誘她出來。又特意安排蕭秋兒刁難她,一切只為自己英雄救美而佈置。
見她神色如此冷漠,本還對虞蘭嬌有幾分心軟的三皇子,瞬間表情難看起來。
自己果然太慣着她了,之前在外毫無顧忌地敗壞自己的名聲也就罷,如今竟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給自己甩臉子。
若不讓她受點教訓,只怕她會以為,她還是當初那個含着金湯匙的宰相嫡女。
蕭秋兒本還有一絲做壞事被抓包的心虛,和教訓虞蘭嬌被攪局的惱怒和遺憾。
看到三皇子身後的男子時,卻是心中一松,「二哥,你們怎麼會來這裏?」
三皇子身後的,不是別人,正是承恩公二房嫡子,蕭秋兒隔房的堂哥,蕭岑。
蕭皇后和蕭秋兒俱是長房所出,二房素來依靠長房為生,便是借蕭岑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拆穿蕭秋兒所做的事。
唯一棘手的,卻是三皇子。
蕭秋兒眼珠一轉,臉上掛起燦爛的笑意:
「三皇子殿下,這個女人竟敢當眾羞辱淑妃娘娘和武安侯夫人,還當眾辱罵殿下,實在可恨,我替殿下教訓她一番,殿下該不會介意吧。」
雖然心中惱怒虞蘭嬌,可聽蕭秋兒這般說,三皇子還是忍不住往虞蘭嬌臉上看去。
卻見虞蘭嬌不為所動,甚至自方才一照面後,就再也沒往自己這個方向看一眼過來。
他便也暗了眼神,淡淡轉開了視線。
這就是沒有在人前幫她出頭,或是維護她的意思了。
蕭秋兒見狀更是一喜,手臂揚起,握着石頭快刀斬亂麻地往虞蘭嬌臉上划過去,竟是打算就這樣毀了她的臉!
虞蘭嬌的手指緊了緊。
即便早就知道三皇子此人冷漠無比,往日情深義重都是別有所圖。
可在這種惡意滿懷的境地,他的袖手旁觀還是讓虞蘭嬌忍不住眼眶微濕。
原來即便在心底罵他再多次,虞蘭嬌心中,對他總歸有所期待。
好在如今,這期待已經被他親手掐滅。
虞蘭嬌強忍了鼻尖的酸意,竭力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下來,視線掠過三皇子,直直朝着懷寧縣主看過去。
「懷寧縣主,您今日袖手旁觀不過是為了讓我知難而退,以免日後我不知好歹,繼續敗壞大皇子的名聲,耽誤他的前程。
可你今日若真讓蕭秋兒傷了我,我敢保證,不出一月,大皇子必會被陛下厭棄,更會徹底失了軍中權力成為一枚棄子!」
所有人都愣了,懷寧縣主更是扭頭過來,皺着眉看向虞蘭嬌。
「胡說八道什麼,大皇子怎麼會出事!」
「胡說八道?」
虞蘭嬌眼中滿是嘲意,「縣主不知道嗎,我父親死後,定他貪贓謀逆、將虞家抄家滅族的聖旨,早已蓋上國璽印章,只待第二日到虞府宣讀!
可第二日攝政王帶來的聖旨,卻是封我父親為文正公,虞家上下更是毫髮無傷,縣主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三皇子臉色倏然沉了下來。
虞蘭嬌搬出攝政王,他便隱隱感覺到,今天讓虞蘭嬌吃癟,自己再出手相助讓她低頭的目的或許難以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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