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這時族裏幾位說得上話的長輩都來了,也不知是誰去喊來的。
楚頤好像還見過其中一人,留着山羊鬍子,精瘦精瘦的,似乎就是她穿越那天跟着楚二拐子到家裏來的人。
只見其中一位國字臉的老者看見當前的場景,眉頭皺得死緊,他瞪了一眼楚二拐子,嚴肅的說道:「四郎!你難道還是個不知事的毛頭小子嗎,喝了點酒就到人家家裏來鬧,怎麼這樣難看?」
楚二拐子似乎有點怕國字臉老者,他猛然聽見國字臉老者的聲音,嚇得一激靈,酒頓時就醒了,喏喏着不敢說話。
那老虔婆一貫護着自家的小兒子,她似乎還想說什麼,但也不敢再說了,眼前這事她說不上話了。
國字臉老者已經從別人口中聽到了經過,他眉頭一皺,直接說道:「你在這鬧什麼鬧,當初你三哥成了親就分了家,老屋的東西和田地他一樣沒要,這房子是他憑本事自己蓋起來的,有你什麼事?」
楚二拐子這時不敢再把「三哥的就是我的」那套理論搬出來講了,他那些偷奸耍滑的小手段是萬萬不敢拿到他二叔公面前來講的。
國字臉老者又說:「當初你們分家的字據都還留在我那裏呢,當初你的各位族叔都做了見證,你現在是想占你三哥的家產?」
楚二拐子自然不敢反駁,唯唯諾諾的不敢應話,這時楚頤比較熟悉的山羊鬍子老者出來打圓場了。
只見他話在嘴邊一轉,就兩方各打了五十大板:「四郎確實不應該,喝了幾兩酒就上你三哥家發酒瘋像什麼話。不過,老三家的也彆氣了,四郎也是年紀小,愛胡鬧,你就體諒着他點。」
聽聞他這樣說,楚頤撇撇嘴,就你長嘴會說,楚二拐子覬覦人家家產的事到了你這裏就變成了胡鬧,好一派指鹿為馬。
沒想到王翠梅比她更氣,之前隱忍的話語竟然都一股腦說了出來。
她想到自己的相公就是為了掙這幾間房子,起早貪黑的在地里忙活,好不容易房子蓋好了還沒享幾天清福,人就勞累過度累垮了,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最後撒手人寰。
眼淚就這麼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若是一個人嚎啕大哭,大家可能還會覺得她過分聒噪,可若是隱忍無聲的,眼淚就這麼一滴一滴的落下來,那真是傷心到了極點。
她哭了幾聲,擦乾眼淚,給幾位長輩行了一禮,說:「各位叔公都看在眼裏,我王翠梅自從嫁進你們楚家,不敢說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相夫教子,服侍公婆,從未有過半分懈怠。」
她含淚抬頭:「我恪守本分,卻被人欺到頭上,難道我們娘兩個就那麼好欺負,人人都要踩一腳。」
她今日真是寒了心,難過到極點,大聲質問:「楚家族訓難道就是如此?縱容男子欺壓孤寡?霸凌弱小?」
幾位族老臉色都不好,他們也是德高望重的長輩,在族裏向來說得上話,如今卻被一個婦人大聲質問,臉面往哪擱?
有人馬上就要斥責,都被國字臉的老者攔了下來,他很有長者風範,被這麼質問也沒面露什麼慍色。
山羊鬍子的精瘦老者就有點惱了,臉色立刻有些不好,張嘴就要說話,還是被國字臉的老者攔住了。
國字臉的老者嘆道:「楚王氏,這件事確實是我族中對小輩約束不當,四郎我們定當嚴加管教,不會再讓他來鬧事,日後你只管安心教養三郎留下的這個閨女,也好告慰三郎在天之靈。」
這番話一說,楚二拐子自然不敢再說什麼,就連楚頤那偏心眼的奶奶也不敢吭聲,唬着楚二拐子回家去了。
楚頤這回滿意了,總算楚家還有幾個明事理的人。
王翠梅正抹眼淚呢,楚頤趕緊踮着腳給她把眼淚抹掉,附在她耳邊說:「娘親你別生氣了,等我們以後賺了大錢,專門蓋大房子,還要撒銅板玩兒,就是不給二拐子,氣死他!」
王翠梅被逗笑了,將眼淚擦了,點點楚頤的額頭:「就你嘴貧,他不仁我們不能不義,不許喊人家二拐子。」
她緊緊抱着楚頤,閉着眼睛笑了,人家都說兒子好,笑她只生了個閨女,閨女有什麼不好?知冷知熱的會疼人。
趙硯安也在未來丈母娘面前立下保證:「伯母,以後我努力讀書,將來做了大官,就沒人敢欺負咱們。」
王翠梅噗嗤一笑,瑾娘貧嘴也就算了,她慣會逗趣耍滑,怎麼硯安這孩子也來湊熱鬧了。
她笑着理理自己的衣裙,將兩個孩子推回家:「去去去,八字還沒一撇呢,小孩子家家的不許說大話,快去溫書吧,晚上給你們煎荷包蛋吃。」
楚頤立刻高興了:「耶——有荷包蛋吃了。」
趙硯安則紅着臉撓撓頭:「我沒說大話,我一定會當上大官,保護你們的。」
白日這件事真是一波三折,王翠梅情緒大起大伏之間忽然看得更開了。
往日她恪守婦道,伺候公婆萬分不敢懈怠,對周邊的親戚自然也是盡心盡力,能幫就幫,力求不讓人家講閒話。
可換來的是什麼?婆婆看不順眼,總是故意磋磨她,親戚們沒人幫忙,全都冷眼旁觀,枉費她的一腔熱忱,當真是像餵了狗一般。
從今往後,誰對她好,她就還人家十分,若是有人敢欺負到她頭上,她也不會講情面,必定要叫他嘗嘗厲害,她王翠梅也不是好惹的!
晚上,王翠梅特意將平時捨不得吃的雞蛋摸了四五個出來,將大鐵勺里倒上香油,再打上一個雞蛋,就着灶膛里的火那麼一烤,雞蛋的油香立刻就撲面而來。
炸雞蛋的油是自己家榨的,有一股特殊的醇香,再配上古代純天然無污染的有機蛋,炸出來的荷包蛋那自然是噴香無比。
當然或許也是因為在古代吃得太差,沒什麼油水,所以楚頤連吃個在現代稀鬆平常的荷包蛋都激動萬分。
五個荷包蛋,楚頤碗裏放了兩個,趙硯安要考童生費腦子,碗裏就放了三個給他好好補補,王翠梅碗裏卻是一個沒有。
楚頤看見了,趕緊夾了一個到她碗裏:「娘得吃一個,今天吵架辛苦了,得好好補補。」
王翠梅噗嗤一笑:「就你貧嘴,娘不愛吃,給你吃吧。」
她正要夾回去,楚頤就端着碗溜到了一邊:「我吃一個就夠了,我人小,吃的少。」
其實哪裏是吃得少,這樣的荷包蛋再給她來十個她都吃得掉。
出去了一個荷包蛋,卻又有兩個荷包蛋悄悄放到了她的碗裏。
楚頤扭頭,趙硯安笑得溫溫柔柔的:「我也吃不掉,瑾娘幫我吃了吧。」
楚頤美滋滋的夾起荷包蛋咬了一大口,哦,你這該死的溫柔,讓我心在跳臉在紅~
王翠梅也搖了搖頭,輕輕咬了口碗裏的荷包蛋,明明放的是鹽,她卻覺得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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