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隊 第九十九章 請你記住我這份情(下)

    第九十九章 請你記住我這份情(下)

    雷震的兒子突然發出了一聲快樂到極點的長嗥,在這個時候,它已經在一片黑暗,一片混戰中,看清楚了那個在摔落到地面的瞬間,就猛然把全身縮成一個圓球狀,硬生生把下墜力量改為向前翻滾的身影,而它比獵犬更靈敏幾倍的鼻子,更是聞到了它夠熟悉夠親切,卻又不得不帶着幾分畏懼的味道。

    連續在地上翻滾出十幾米,就在一名日本機槍手下意識的調轉槍口,把子彈向着這個絕對外絕地強悍的敵人狂風驟雨的傾泄過去的時候,那個把身體抱成一團,滾得比皮球還快的運輸機駕駛員竟然在這種絕不可能的情況下,腰肢狠狠舒展,在一種近乎鯉魚打挺般的動作中,硬生生把自己的身體彈起兩尺多高,借着余勢未消的直線翻滾慣性,讓自己身體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漂亮得讓人目瞪口呆的小弧線。

    看着這樣絕對精彩的一幕,看着她在空中全力舒展身體,以絕對超越高橋筱的驚人身體柔韌性和控制力,帶着魚躍大海鳥飛長空的優美,將在如此近距離對她掃射的輕機槍子彈全部甩到了身後,特務排官兵只覺得呼吸急促,只覺得心跳加快。

    無論是青幫從小就接受各種訓練的核心成員,還是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他們都沒有見過,甚至無法想像,一個人竟然可以這樣靈活,可以這樣敏捷,可以把自己的身體控制到這種程度。

    喝彩的聲音剛剛衝上喉嚨,這些平時眼高於頂,也的確有驕傲資本的特務排官兵,就猛然再次瞪大了雙眼。

    而羅三炮這位身經百戰,以槍法而論,更能穩居上海灘前十名的神槍手,更是在倒吸着涼氣中。 猛然發出了一聲驚嘆:「我的天哪!」

    就是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中,那個為了躲避輕機槍近距離掃射,明明已經傾盡全力地運輸機駕駛員,身體在空中斜斜掠過,而和她一起劃破黑暗的,竟然是她手中那兩枝明明已經打空了所有子彈,在絕不可能的情況下,卻再一次迸射出火舌的湯普森式衝鋒鎗!

    也就是羅三炮和三班長洪泰這種天天和槍泡在一起。

    天天想着如何才能拔槍更快,瞄準更快,殺人更快的神槍手,才能勉強明白,大概就是在她拔出格鬥軍刀,斬斷傘繩,身體從空中向下墜落的瞬間,她已經開始用單手卸下打空的彈匣。

    然後在看似不顧一切的連續翻滾中,為衝鋒鎗填上了兩個新地彈匣。

    至於想要做到這一系列動作,並把它們完美的運用到混戰當中,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需要多少實戰經驗才能培養出來的自信。

    更需要多麼出類拔萃的身體柔韌性和多麼不可思議的身體控制能力……羅三炮和洪泰不知道,他們也不想知道。

    而雷震在這個時候,也驚呆了,他看着那個並不算雄壯有力。

    但是在舉手投足之間,卻散發着猶如獵豹般的迅捷與殘忍,以絕對驚人高速,突破層層阻礙,迅速向他們靠攏的身影,看着那一個個如此熟悉,早已經融入到他生命本當中,但是直到這個時候。

    才赫然發現,原來還能如此更快更強更凶更悍地軍事技術,雷震只覺得一股什麼東西卡在了自己的喉嚨中間,努力掙扎了幾下,他才終於發出了一聲驚喜交集的狂吼:「師父?!」

    羅三炮、兔子、鬼才、猴子王這幾個跟着雷震時間最長的鐵杆兄弟,聽到雷震的狂吼,他們一起聳然動容。

    扣去在孤軍營被叛徒刺殺,壯志未酬身先死地謝晉元。 還有資格被雷震稱為師父。 還能在某一項領域,教導雷震的人。

    除了那個中央教導大隊直屬特務營,最後一名連長,那個傳說中單槍匹馬猶如一位遊俠般,在上淞滬會戰戰場上回來穿梭,打死了一百多號敵人卻依然毫髮無傷的職業軍人,那個在手術台上幾次停止呼息幾次停止心跳,卻最終還是把死神一腳踢回十八層地獄,又生龍活虎般重新站起來的超級牛人馬蘭之外還能有誰?!

    眼睜睜地看着馬蘭再次打空衝鋒鎗的彈匣後,隨手拔出一個彈匣把它狠狠甩出,砸在一名舉起步槍準備射她射擊的日本士兵小腹上,就在對方下意識的彎腰中,馬蘭已經閃電般的衝到他面前,一把就扣住了對方的喉嚨。

    只要聽到從這個士兵脖子上出來的猶如折斷木棍般的可怕聲響,看着那個日本士兵腦袋和身體之間那絕不自然地角度,任何人都清楚的明白,眼前這個連長相還沒有看清,但是甫一出場已經是先聲奪人,讓每個人都看得手心發冷的雷震師長,只用了一隻手,只用了不到半秒鐘,就生生扭斷了一個職業軍人的脖子!

    「不,她不是直接扭斷了對方的脖子!」曾經和孫尚香在軍營里比試過飛刀,喜歡精研近身格鬥和冷兵器的一班長李民,指着那具在瞬間就失去了生命的,正在軟軟摔倒的日本士兵屍體,在這個時候,這位身經百戰地老兵,聲音都在發顫:「她先是一掌由下至上,重擊對方下頷,這樣地掌擊,力量直透進大腦,瞬間就能讓目標失去意識。

    就是在這種沒有任何抵抗的情況下,她再用手指扣住對方下巴,用力向右側猛甩,直接以脊椎骨地骨縫為突破點,把對手的頸骨生生甩斷!」

    真的不用一班長李民在這裏羅里羅嗦,擺出專家的姿態說上這麼多,睜大眼睛看看吧,這個女人,她明明身陷重圍,卻趁着對方仍然陷入一片混亂,一邊全力衝刺突圍一邊放手屠殺的畫面,看着在她衝過的路上,那一具具橫七豎八,不是被一槍斃命,就是被一擊斃命的屍體,只要不是瞎子不是傻子,就應該清楚明白,這個叫馬蘭的女人,這位雷震大哥、雷震師座的師父。

    絕對是一台國家用天文字數字的金錢和時間堆砌出來,在訓練場和戰場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不斷磨礪,直至全身上下都變成了武器,出手更是乾淨利落得讓人心裏發毛的最純粹戰爭機器!

    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在場所有人的心裏,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個觀點絕對接近的想法:「能培養出變態的人,絕對是更大的變態!」

    而在這個時候。 馬蘭和雷震這一對亦師亦友的中國軍人,他們的目光已經在空中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算一算時間,他們也有兩年半時間沒有見面了。

    在這兩年時間裏,雷震變成熟了,馬蘭在他的身上已經找不到那個帶着一條狼,大模大樣的在街頭要飯的孩子,那種野性難馴的青澀。

    但是這絕不代表,時間已經磨掉了雷震的稜角。 磨平了他身上那種最鋒銳的原性。

    感受着這個徒弟身上那種同時融入了沉穩與激進兩種絕對矛盾元素,卻硬是讓人心裏不由自主產生信賴感覺的特質,馬蘭地點頭微笑中,她已經明白,雷震還是原來那個雷震!

    而馬蘭……雷震必須承認。 時間似乎對馬蘭有着過度的偏愛。 天知道是不是出身名門,太懂得保養,又能用得起昂貴美容滋補品的緣故,一直在戰場上奔波。

    天天和血腥與死亡為伍的馬蘭,看起來依然是那樣的英姿勃發,依然全身帶着一種彈簧般地爆發力,而她的雙眼依然清澈明亮得就連雷震的兒子,都絕不敢和她輕易對視。

    但是當馬蘭的目光落到雷震地臉上,在上下審視中,終於嘴角上挑,揚起一個如此輕快。

    又是如此灑脫的微笑時,雷震又從這位千金大小姐的身上,看到了只會對他一個人展現的純真與笑意。

    就是在這樣的笑容陪襯下,馬蘭的臉色卻愈發顯得沉靜如水,只有她這種身經百戰,早已經已經習慣受傷和面對死亡的職業軍人,才能在這種身陷戰重,任何一個角落都可能突然射出一發致命子彈的戰場上。

    保持猶如小徑幽潭地冷靜。 用一種近乎旁觀者清的態度,用她的雙眼。 她的耳朵甚至是她皮膚的感覺和本能直覺,反映着周圍一切,並且讓自己始終處於最佳反應狀態。

    「兄弟們,跟我來!」

    隨着雷震一聲狂喝,在短短的十幾分鐘已經有了太多震撼,有了太多瞠目結舌不敢置信的特務排僅存成員,一直迎着馬蘭猛撲過去,就是在突然密集起來的槍聲中,就是在馬蘭最驚人地高速衝刺中,這一對亦師亦師,但是都相同出類拔萃地中國軍人,在闊別了兩年半時間後,終於在異國他鄉的戰場上重逢了!

    「師父,你怎麼來了?」

    面對這種久別重逢,雷震衝口而出地問題,馬蘭抬起下巴,她借着並不算明亮的月光,就像是打量一件被人心精心雕刻出來的藝術品般,上下打量了雷震一眼,然後洒然道:「雷震你可能還不知道,你現在可是名人了。

    」

    面對馬蘭如此出人預料,甚至可以稱為「恭維」的開場白,饒雷震已經見慣大場面,擁有了最堅韌可以承受一切風風雨雨的神經,他仍然張開了嘴巴,下意識伸着撓着自己的頭,發出了一聲根本不知所謂的輕咦。

    「雖然報紙和電台上,都沒有宣揚,但是只要稍有點門路的人,又有誰不知道,在一片潰敗的緬甸戰場上,出現了一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只憑一批烏合之眾組成的暫編第五師,就硬生生擋住了五十五師團前進路線的雷震,雷上尉,雷師長?!」

    注視着眼前這個兩年多時間不見,個子又長高了幾分,昂然屹立之下,儼然已經有了大山般寬厚沉穩的氣度,只要靠近他,甚至就連自己心中都會忍不住湧起一種安全感覺的男人,馬蘭毫不掩飾自己眼睛裏的欣賞,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聲道:「雷震你知道嗎,當我聽到了你的事,當我知道了你所做的一切,我的心裏突然被一種說不出來的驕傲和滿足給充滿了。

    我不顧一切,利用家裏的關係,準備好運輸機,準備好物資,強行飛到了這裏,就是因為我想親口告訴你……有你這樣的徒弟。 謝晉元團長他可以暝目了。 」

    雷震呆住了,在這片到處都是彈雨如梭,在這片到處都是嘶吼和死亡的戰場上,聽着馬蘭在自己耳邊迴響地聲音,聽着她的欣賞與認可,雷震真的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自己所經歷的危險與困難。

    自己一次次險死還生,真的都不枉了!

    就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下,馬蘭這個亦師亦友,在雷震生命中留下了太多的濃墨重彩,直至改變了雷震一生地女人,這個強悍得無懈可擊,只能用殺人機器來形容的職業軍人,竟然走前一步。

    踮起她的腳尖,在雷震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淡淡的輕吻,嘗着舌滿面春風那淡淡的汗酸味和硝煙味道,嘗着那種夾雜着血與淚的溫情。

    就是在兩個人不由自主的輕輕一顫中,馬蘭低聲道:「雷震,我以你為榮!」

    「大哥,大哥師父。

    」就是在這種如此動人,又是此如百味陳夾地時刻,躲在一棵大樹後面,拎起衝鋒鎗不斷射擊,終於和特務排兄弟們一起,用拼死抵抗,為雷震和馬蘭這一對師徒,在戰場上贏得了短暫交談的羅三炮。

    伸直了脖子,放聲叫道:「敵人從後面包抄上來了,這幫小鬼子,是想把我們全撂在這兒啊!」

    在這個時候,雷震真的瘋了,真的狂了,在這個時候,他的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 都在雀躍。 都在蹦蹦跳跳,都在放聲吶喊。

    他霍然轉身,指着那些在黑暗當中,縮手縮腳向特務排包抄過來地敵人,猛然狂吼道:「在這個世界上,紙能包得住火嗎?一個破皮囊能永遠包得住錐子嗎?憑你們這些雜魚,就想包圍我雷震,就想消滅我的兄弟嗎?!」

    「兄弟們,打起你們的精神,拿出你們吃奶的勁……」

    就是在特務排所有官兵發亮地雙眼注射下,雷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放聲狂吼道:「跟着我一起重新打回去!」

    「是!!!」

    雖然敵人只剩下十幾個人,十幾條槍,子彈更少得可憐,但是那些從背後包抄上來的日本軍人,無論是有過實戰經驗,信奉武士道精神的軍官,還是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全部都驚呆了。

    因為就是在齊聲狂喝中,在他們面前的這十幾個中國軍人身上,竟然硬生生的爆發出了千軍萬馬即將向敵人發起決死集團衝鋒時,才會爆發出來的最慘烈殺氣。

    而最可怕,最殺氣騰騰,最讓他們只是看了一眼,就覺得心跳加劇,就覺得口乾舌燥地,卻是走在最前面的那個指揮官!不,所有日本軍人都在用力搖頭,他們面對的,根本就是一台剛剛被注滿燃料,再不燃燒再不爆發再不瘋狂,就要被快樂被興奮被衝動活活弊死,就要全身爆炸的無敵戰車!

    「時常有人說,好鐵打不釘,好男不當兵。

    沒錯,幹嘛當兵呢?就為了天天讓長官指着自己鼻子放聲痛罵,一個不好就要體罰,就要比孫子更像孫子似的滿地亂爬嗎?我們這群兵,起的比雞早,幹得比牛勤,活得比狗累,每個月領到的軍餉還不夠那些達官顯貴們出去玩女人時,用開恩的態度,甩給侍應生地小費,還不夠他們地一頓早餐。

    等強敵入侵,有了戰爭的時候,我們領上一枝槍,拿上幾十發子彈,被人往火車上一推,就連自己地命究竟在什麼時候丟,自己的骨頭有沒有人去埋,都不知道了!」

    在放聲狂吼中,雷震猛猛撕開了自己的衣襟,任由他比花崗岩雕像更堅硬,更肌肉賁張的胸膛,徹底暴露在急掠而過的山風之下,就是在無可抑制的瘋狂中,就是在帶着所有相信自己信任自己的兄弟,向敵人發起了狹路相逢勇者勝的衝鋒中,雷震的聲音,就象是一條無形無色的閃電,帶着發內心的震顫,帶着撕裂蒼穹的力量,狠狠灑遍了這一片戰場,「但是,如果能夠重頭選擇,我還是要當兵!」

    在這個時候,雷震想起了自己的二姐,想起了那個在他抓滿的時候,將一枝用玉米杆做成的玩具槍放到他的面前,當他伸出自己稚嫩的手,抓起了那件玩具的時候,他地一生已經註定要和軍營為伍!當二姐用那塊破鍋片。

    深深刺入了自己的胸膛,在鮮血飛濺中,用如此關切,又是如此憐惜和抱歉的眼神望着他的時候,他已經註定,這一輩子和槍,和戰爭,和鮮血。 和死亡再也無法分開!

    「我們不是為那些達官顯貴而作戰,不是為那些貪官而作戰,不是為那些看到我們只會把鼻孔高高揚起,仿佛自己就高人一等的富家公子小姐們作戰,我們更不是為那些魚肉鄉里,對敵人像狗一樣溫馴,對自己人像狼一樣兇狠的烏龜兒子王八蛋去作戰!我們作戰的理由,就是因為。

    我們要用自己的雙手,去保護我們地家園,保護我們的親人,保護一切我們就算賭上自己這條命,也絕不容別人去碰觸的最珍貴世界啊!」

    「殺!殺!殺!我不想和你們扯什麼拼死作戰。 總之在被敵人的子彈打中,被敵人的刺刀捅穿,被敵人的炮彈炸成一堆碎肉之前,給我拼盡全力的殺吧!在這裏。

    殺人無罪!你可以對着面前的敵人任意開槍,你可以用槍托砸,用刺刀刺,更甩起手榴彈,把你面前最不順眼地混蛋砸得腦漿飛濺,再順手補上一腳,踏爛他的孵蛋,而不用擔心有任何處罰。

    因為在戰場上。

    身為一個軍人,殺人是合法的,殺人是合理的,殺人是有獎勵,更是能得到兄弟們認同與尊敬的!如果你們沒有萎了,還是一個男人,是一個合格地軍人,就給我殺!殺!殺!跟着我一起用敵人的鮮血。

    告訴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 我們中國軍人,在戰場上是戰龍。

    是怒虎,是最瘋狂最歇斯底里的野獸,就他媽的不是什麼狗屁東亞病夫!不是被人踩在腳底下,還要像一個傻逼似地擠出笑臉的軟蛋!!!」

    聽着雷震的怒吼,看着那些緊跟在雷震身後,眼睛裏都發着光的中國士兵,那些指揮部下攔在特務排面前的日本軍官,雙手都在微微發顫。

    他們也有自己的部下,他們也在正規軍事學院裏,接受過指揮訓練,他們也在軍營里通過日復一日的磨礪,找到了適合自己的統兵之道。

    可是在這個時候,看着雷震,看着緊跟在雷震身後,那群一邊開槍,一邊放聲狂喝,臉上帶揚起了一片如此燦爛如此瘋狂快意地士兵,他們真的不知道,在戰場上還有會有什麼,能比面對一個如此瘋狂,如此歇斯底里,更可以把每一個部下不服不屈熱血,都有徹徹底底激發出來的戰爭領袖更可怕!他們更不知道,他們能用什麼方法,去阻擋一道用鐵與火、血與淚組成,幾乎能席捲天地的鐵血洪流!

    「殺!殺!殺!殺!殺!殺!殺……」


    就是在雷震瘋狂的再沒有一絲理智,絕對能讓每一個部下都為之一起瘋狂,一起燃燒的怒吼中,越來越多在戰場和敵人混戰,直到這個時候也沒有戰死沙場的中國軍人,加入到他們的陣營中,一起沿着他們曾經用雙手打出來地血路,對着山坡上指揮一群重傷員,為了掩護他們而對敵人發起猛攻地孫尚香,打出了一道如此鋒銳,又是如此瘋狂的鑿穿之擊!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指揮上千名重傷員,和敵人拼死作戰地孫尚香,突然淚流面,而一個大大的笑容,更像是春河解凍萬物復甦般,從她的臉上綻放。

    看着她猶如大海般閃爍着層層波浪的雙眸,和她那精緻得無懈可擊,更用少女的歡笑,進行了最完美妝扮的臉,就連從小和孫尚香一起長大的醫生,也被這種驚艷與唯美吸引得有了片刻的失神,他真的不知道,原來強悍猶如一匹烈馬的孫尚香,也可以有這樣的美。

    孫尚香在這個時候,當真是又哭又笑騎馬上吊,她用力擦着自己一波波流淌出來的眼淚,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明明這麼渴,明明已經有一天多沒有喝到水,為什麼她的眼睛裏還能流出這麼多的眼淚。

    而她一邊擦着眼淚,一邊還是忍不住對着醫生,哭笑着叫道:「他來了,他來了,他帶着兄弟們打回來了,醫生你知道嗎,雷震放棄進攻敵人指揮部的任務,回頭找我來了!」

    雖然四周一片混亂。

    一片槍聲此起伏彼,一片戰火連天,除了那一波波向山坡上發起反攻的日本軍人,孫尚香什麼也看不到,但是,也許是她和雷震的思想與感情,已經跨越了這一片蒼天無眼的時間,跨過了這戰火連天的土地。

    在屬於他們的天與地之間,親密地聯繫到了一起。

    在生命的火花為之瘋狂燃燒,每個人都在拼盡全力做出千古絕唱的世界裏,這種打破一切極限的精神交流,這種從相知相識到彼此默默吸引,直到最後才終於放開一切,爆發出來的感情,讓雷震和孫尚香的心裏。

    同時揚起了一種如此黯然,又是如此銷魂噬骨的動人與悲傷。

    在屬於他們的世界領域中,孫尚香遙遙地聽到了雷震內心深處,那默默的低語,「求求你。 活下來,為了我,活下來……好嗎?我想要你活下來,你想你陪着我。

    一起走過以後的每一個日日夜夜,我想要你活下來,陪着我一起戰勝強敵,重建家園,然後在相互偎依中,一起漸漸終老,直至白髮蒼蒼。 」

    持子之手,與子攜老!

    如果說。

    洞房花燭夜,是一個女人和男人身體上最親密的交流,是一種通過外在形式,漸漸去體驗到女人幸福的高潮,那麼孫尚香在這個時候,體驗到的就是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女人,終其一生。

    也不可能找到的。 用眼淚與歡笑,用死亡與硝煙。

    再加上最深層的感情與最狂放地爆發,組成的最快樂極峰!那種精神上彼此纏繞,彼此相依,再也不分彼此的結合,那種猶如海潮怒浪般一層層一波波一襲襲衝撞過來的快樂與幸福,讓孫尚香幾乎要為之窒息起來。

    「雷震!」孫尚香突然用雙手攏成了喇叭的形狀,拼盡全力放聲叫道:「告訴我,如果有一天我老了,變醜了,不漂亮了,就連皮膚都變得像桔子皮一樣乾乾巴巴地了,你這個註定要成為英雄,要被無數美女投懷送抱的男人,是不是會嫌棄我,你是不是會把目光落到比我更年輕,也更崇拜你的女孩子身上?如果我比你先走一步,你的心,還會不會再次敞開,去接受一個比我更好,更美,更溫柔,也更願意去照顧你一輩子地女孩?!」

    聽着孫尚香的高呼,一直默默趴在孫尚香旁邊戰壕里的醫生不由面色大變,他霍然扭頭,望着孫尚香,放聲喝道:「你要幹什麼?」

    「他要來了,他要來救我了。 」

    孫尚香高高的昂起了自己的頭,任由她的眼淚,她的歡笑,她的幸福,她地無悔,在臉上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刻骨銘心的愛情,形成了她在這個世界上,最無怨無悔的歡暢。

    在輕輕的顫動中,孫尚香望着頭頂那一輪忽明忽暗的圓月,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聲音中也突然多了一種猶如月光般輕柔卻無可捉摸的飄渺,「可是,我能讓他回來嗎?我能讓已經突破敵人包圍的雷震,讓我孫尚香這一輩子最喜歡,喜歡得就算為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地男人,為了我傻傻地一頭撞進陷阱,陪我一起死在敵人的槍口之下嗎?」

    快樂與悲傷地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在孫尚香沾滿硝煙的臉上,劃出了一道道淚痕。

    但是當她最後一次揮手甩掉臉上的淚水時,輕輕吸着氣,把目光落到醫生臉上時,想要放聲怒吼,想要跳起來用力喊叫,想要一巴掌扇到孫尚香臉上,想要用盡一切方法,阻止孫尚香這樣想法的醫生,突然呆住了。

    在孫尚香的眼睛裏,醫生看到了孫尚香對生命濃濃的不舍,看到了一種匆匆太匆匆的遺憾。

    她捨不得雷震,捨不得這種曾經擁有卻已經失去,在不經意中,卻重新品嘗到的愛情滋味,她更為衝冠一怒為紅顏的雷震而深深沉醉。

    真的,在場這麼多人,大概只有孫尚香,才會明白,才可能明白,為什麼雷震在戰場上,能突然爆發出也許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再達到的瘋狂殺氣,領導所有人打出,也許他這一輩子還能繼續不斷在戰場上取得勝利,卻絕不可能再次重現更不可能超越的凌厲攻擊!

    「雷震,我真的一直以為,你就是一頭為了戰爭而存在。

    為了殺戳而不斷強大的野獸!你和身邊那條被你稱為兒子的狼,實在有着太多太多的相似,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對你敬而遠之,我才對你小心翼翼,絕不敢輕易冒犯。

    可是在今天,我站在這裏,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你的氣息。

    可以感受到你為我而揚起的瘋狂,我想如果可以活下去,如果和你有未來,我真的會為你,變成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人,像一隻小鳥般整天偎依在你身邊,整天被兔子和鬼才他們取笑。

    但是……」

    沒有太多的甜言蜜語,他們最親密的回憶。 也只是臉龐與手的相觸,而他們真正明白了自己想法地時間,甚至只是短短的幾天。 但是,他們卻愛得真,愛得實。

    愛得徹徹底底,愛得可以鐫刻進歷史的永恆。

    輕輕撫摸着自己的嘴唇,孫尚香真的想用它輕輕印在雷震的臉上,真的想用它。

    和雷震的接觸在一起,用她地實際行動,讓雷震感受到她那顆正在為雷震而痴痴跳動的心跳,還有她那為雷震而不斷波動的心靈。

    「但是……這一切,我真的做不到,也看不到了。 因為,我孫尚香,絕不能眼睜睜的看着。

    自己最心愛地男人去死!而能制止這一切,讓我最喜歡的男人繼續活下去的方法,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讓他失去……自投羅網的理由!」

    說到這裏,孫尚香突然痴了,愣了,呆了。 因為就是在她視線可及地地方。 就是隔着敵人的層層阻隔,她猛然聽到了一聲瘋到極限狂到極限的怒嗥。

    看到了一個全身都戰火飛揚的身影。

    雷震真的回來了,他真的帶領還活着的人,打回來了!面對這個為了自己拼盡一切的男人,面對這個自己愛得死心塌地地男人,孫尚香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猛的抽出了手槍,把它頂到了自己的太陽穴上。

    也只有用這種方法,才能讓雷震霍然停住他一路衝刺的步伐!

    「孫尚香,你幹什麼?」

    遠方吹來的風中,遙遙的傳來了雷震焦急而憤怒的狂吼,孫尚香笑了,她真地笑了,她輕聲道:「在這個世界上,既然有衝冠一怒為紅顏地男人,為什麼,就沒有同樣的女人?」

    「雷震,你是一個好地軍人,你眼光獨到頭腦靈活,往往能在看似不可能的戰場上,創造出令人瞠目結舌的奇蹟。

    但是你知道嗎,你身上野獸的氣息實在太重了,重得讓人害怕。 你已經把野獸生存技能,融入進兵法當中,擁有了只屬於自己的戰爭之道。

    在你的眼裏,任何人,包括你自己,都可以成為取得勝利,而可以消耗甚至是拋棄的棋子。

    當年那個尊敬你,想追隨你的保鏢阿四就是這樣的例子,而你之所以願意主動攻擊,讓一千多名重傷員,成功避過敵人的剿殺,我想,真正的原因,也是你想給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吧?!」

    痴痴的望着傻傻站在那裏,一動都不敢動的雷震,孫尚香對着雷震揚起了一個如此燦爛的笑容,她輕聲道:「如果雷震你真的喜歡我,真的能夠記住我,記住一個被所有人稱為江東孫尚香的小女人,對你的這份情,我希望,你可以用相同的態度,去對待每一個部下,每一個兄弟。

    因為我真的認為,只有做到這一點,你才可能超越現在的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指揮官,成為一個能在這片歷史中,寫下屬於自己一頁的戰場名將!如果能夠做到這一點,我就算是死了,也會微笑着注視你,也會快樂的,蹦蹦跳跳的走上我自己生命的歸途。

    」

    「別了,雷震,別了我的愛,別了,一個能讓我如此的心動的男人……」

    「砰……」

    隨着一聲輕脆的槍響,一枚子彈殼,在空中不斷翻滾着,揚起了一絲絲一縷縷的白煙,飄向了他們腳下這片如此寬厚,又是如此深沉的大地。

    眼睜睜的看着孫尚香帶着漫天飛舞的血花,帶着發自內心無悔此生的笑意與痴纏,帶着匆匆太匆匆的遺憾,終於緩緩的,緩緩地仰天跌倒,終於緩緩的,緩緩的閉上了她淌滿歡樂眼淚的雙眼。

    雷震的情碎了,雷震的心,也碎了。

    趴在孫尚香身邊,被她的鮮血噴濺了一身一臉的醫生,沉默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同伴,他伸手從孫尚香的身邊,拾起了那枝手槍,他低聲道:「好精彩的人生。

    好精彩的女人,該來就來該走就走,灑灑脫脫無悔此生,身為你的朋友,佩服……驕傲!」

    再次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兄弟,就算是有運輸機投出來的物資,但是這些在戰場上,已經要流盡身上最後一滴血地傷員們。

    再也無力去戰鬥了,事實上就算敵人不再對他們發起進攻,他們也沒有一個人,能再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陽。

    「能和孫尚香這樣的兄弟,這樣的女人一起上路。 不孤單,也不丟人!」

    「不!」

    羅三炮、鬼才、猴子王、兔子一起放聲悲叫,就是在他們的注視中,醫生帶着一臉平靜。

    先是用自己地衣角,擦掉了眼鏡上屬於孫尚香的鮮血,然後慢慢抬起了那支剛剛發射過一發子彈,槍管上還帶着餘熱的手槍,並把它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我這輩了,太專注於醫學了,還沒有時間去交女朋友呢。 嗯……我究竟會喜歡什麼樣地女孩子呢?」

    看着孫尚香的屍體,醫生微笑着道:「我猜你下輩子喜歡的。 還是雷震,而不是我這種書生氣太重的男人。

    但是無論如何,也要請你幫幫忙,讓我下輩子,能找到一個和你一樣精彩得一塌糊塗,精彩得讓我無話可說的女人,好不好?如果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

    帶着一種狡計得逞的微笑。 望着那些就站在山下。 從小一起長大,一起闖禍。

    一起批闖,卻依然死性不改的兄弟,醫生竟然微笑着對所有人舉起了自己的左手,「你們這幫冒失鬼以後可是要注意,不要再輕易受傷了,沒有我幫你們醫治,傷口會很麻煩地。

    受傷了儘量不要沾水,以防止傷口發炎,對了,更要小心破傷風啊,如果可以的話,你們一定要在身上準備些消炎藥才好,最起碼也要有酒精棉球和紫藥水!」

    「我的兄弟們……再見!」

    「砰……」

    在這個時候,時間,仿佛停頓了。

    但是,該發生的一切,還是以緩慢了上萬倍的速度,在一點點的推進,就是在山下那些兄弟瘋狂的嘶叫聲中,一發手槍子彈以斜四十五度角,斜斜打進了醫生的太陽穴。

    一大篷熾熱地鮮血,從子彈打碎地傷口裏噴濺而出。

    這個在隊伍里很少說話,有時間就總喜歡抱着一本醫學書刊,在那裏不斷閱讀,嘴裏還不停嘟囔着什麼,當遇到自己不認識的英文專業醫用單詞,卻找不到任何人去請教時,更會急得眼冒金星,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像一隻沒頭蒼蠅似地走來走去的男人,臉上帶着無悔此生的笑意,也和孫尚香一樣,緩緩的向後摔倒。

    真的沒有人知道,這個一生專研醫學的男人,在子彈打穿了自己的頭,打穿了自己的大腦的時候,他竟然還有着屬於自己的意識:「一,二,三,四……十六……原來一個人就算是大腦嚴重受創,在瀕臨死亡的時候,還能保持二十秒的意識啊……」

    耳邊似乎傳來了什麼重物倒地的聲音,緊接着一陣無邊的黑暗,就把醫生的意識,徹底吞噬了。

    呆呆的望着這一切,雷震漲紅了臉,他的雙拳死命捏緊,在他的嘴裏,牙齒對磨在一起更發出了咯啦咯啦的聲響。

    在這個時候,雷震想哭,想叫,想跪在地上,用力捶打,更想突然有一發子彈飛過來,就這麼直接結束了他的生命,但是他卻什麼也沒有做到。

    因為一隻手掌,突然砍中了他的脖子,就在他軟軟摔進一個懷裏,並被對方迅速甩到肩膀上的時候,在迷迷糊糊中,他聽到了一個低沉而有力,能讓在場每一個人都凜然遵令聲音:「現在由我來接替雷震指揮,立刻全軍撤退,沒有我的命令,就算是看到敵人,就算是和他們擦肩而過,也絕對不許開槍!在撤離敵營的時候,只要條件允許,就儘可能的從敵人身上,取得必要的補給和彈藥!」

    在雷震已經失去了指揮官最基本的鎮定,全軍更失去了中心骨,眼看着就要被敵人包圍上來,全軍覆沒的時候,能夠在最短時間接替雷震指揮官空缺,並能以強大的個人魅力,讓所有人重新以她為核心凝聚在一起的人,當然是雷震的師父,那個曾經在淞滬會戰中,創造過個人作戰奇蹟,足夠讓所有人心悅誠服,接受指揮的馬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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