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請你記住我這份情(上)
「啪!」
雷震把已經射完最後一發子彈的手槍,丟到了掩體外面。
就是在高橋筱沉默的注視下,雷震昂然而起,緩緩拔出了身上那柄自己親手打磨製造,陪伴着他走遍天下,不知道一起戰勝過多少困難,面對過多少次死亡的格鬥軍刀。
雷震擎起手中的格鬥軍刀,指着在三十米外,同樣從掩體後面站起來的高橋筱,沉聲道:「繼續!」
高橋筱再次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連彈簧都被打出來的百式衝鋒鎗,這種衝鋒鎗雖然有諸多還沒有來得及改良的缺點,在安全系數上更是低得可憐,但是它卻有着一個看似好笑,在這個時候卻顯得如此重要的優點……可以加裝刺刀!
當着雷震的面,高橋筱緩緩的拔出了自己身上的刺刀,但是就在雷震以為,他會把刺刀加裝到百式衝鋒鎗上的時候,高橋筱卻手一松,把已經變成一堆廢鐵的百式衝鋒鎗,隨意丟到了地上。
「不要以為我是因為武士道精神,才放棄佔據優勢的武器。
」高橋筱也舉起了手中的刺刀,回指着雷震,沉聲道:「你剛才那一槍,打中了使用這種衝鋒鎗進行刺刀格鬥時,左手必須要握住的位置,如果我非要使用它,卻因為槍身上倒卷的鐵皮,無法用正確動作的話,面對你這種敵人,我只會死得更快!」
雷震點頭,「當真立斷毫不拖泥帶水,佩服!」
「彼此!」
就在深深的對視中,這兩個人在戰場上交鋒了僅僅十幾分鐘,就幾乎傾盡了自己所有戰鬥技巧,卻始終無法奈何對方的男人,握着自己手中的武器。
一起向着對方挪動腳步,他們一邊走,一邊活着動着自己握着格鬥軍刀的手腕,當兩個人走到距離對方還有六七米,還處於近身格鬥戰安全距離的時候,他們突然又一起停下了腳步。
兩個最出類拔萃,在這片戰場上終於無法避免對撞在一起的職業軍人,他們都狠狠盯着對方。
都在打量着對方那經過千錘百練,充滿爆發與反擊力量地身體,都在打量着對方那幾乎無懈可擊的神情氣度,都在打量着對方那充滿一擊必殺自信的目光。
在這個種要命的時候,兩個人竟然都在笑,可是很快他們就發現,對方和自己一樣,明白笑容也是一種武器。
所以他們又不約而同的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抿緊了自己薄薄的嘴唇。
不知道什麼時候,兩個人就隔着六七米的距離,以他們中間一個肉眼看不到,卻在他們意識中清析存在地核心為基點。 慢慢繞起了圈子。
突然間兩個人一起踏前一步,隨着「叮」的一聲輕響,他們手中武器毫無花巧對撞在一起,在撞出幾點火星後。
兩個人在對方再一次發起攻擊前,又迅速各自退出一步,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好強的爆發力,好兇悍的壓迫感!」
高橋筱的臉色變了,雷震那種那種單刀直入毫無花巧的突刺式攻擊,就猶如大漠風起,空曠而熾烈,在瞬間的意識恍惚中。
他分明看到了一頭孤獨而善戰,亮出最鋒利武器,對自己發起最直接正面進攻地……狼!
「好精確的身體控制力,看起來好象是比我慢了一拍,實際上他的動作中,卻隱含着最凌厲的反擊,讓我就算看似佔據了主動,也只能一擊即走。 」
雷震盯着高橋筱。 在他的心裏。 想到了面對敵人面對危險,總會在第一時間。
把自己地身體盤在一起,先防禦得無懈可擊,再高高昂起自己帶着毒腺的獠牙,絕不輕易主動進攻,但是一旦出手必如電閃雷霆的……蛇!
「啪!」
一發不知道從哪裏飛過來的流彈,緊擦着雷震地左肩飛過,在犁出一條血槽後,又狠狠到了雷震身後的一棵大樹上。
面對這種情況,高橋筱手腕一抬,可是在他發起進攻前,又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面對這種意外的受傷,雖然只是幾次呼吸間,從傷口裏流淌出來的鮮血,就染紅了大片軍裝,但是雷震沒有呻吟,沒有下意識的身體收縮,就連他的眉頭都沒有皺上一下。
他仍然微微收起自己的下頷,他那雙犀厲地眼睛,依然一眨不眨的盯着高橋筱全身上下的一舉一動,而他右手中的那把格鬥軍刀,依然穩定得無懈可擊。
他的身體和神經,簡直就是用鋼絲鑄成的!
「嘩啦……」
在高橋筱的頭頂,傳來了樹枝折斷的聲響,也許是被流彈打中,也許是被四處亂飛地彈片削到,一篷重量並不算太輕地樹枝,終於不負自己的重量,而折斷了。
明明知道樹枝已經劈頭蓋臉地砸向自己,明明只要左閃兩步,就能避開這次意外事件,但是高橋筱沒有動,只是任由那篷樹枝,狠狠砸到了自己的身上。
雷震也沒有發起攻擊,那篷樹枝砸到高橋筱身上的同時,也阻礙了他的進攻路線,而他一旦失去了速度和力量的優勢,在近距離和一個柔韌性如此驚人,身體協調和控制能力,已經接近登峰造極的對手,絕對不是理智行為。
兩個人一起向對方略略點頭,都在為對方出色的身體與精神控制力,更在為對方過人的眼光而喝彩。
突然兩個人一起飛撲,就在他們錯身而過的時候,甚至還不忘彼此向對方刺出了一刀,就在刺刀對撞的聲響中,兩個人竟然同時撲向了對方身後,同時撲向了跌落在地上,他們早已經看準,並暗中計算了距離和自己速度的武器!
「我看中的那枝衝鋒鎗,只有十二米遠,而雷震看到的衝鋒鎗,卻足足有十五米,他就算是爆發力比我更強,但是也絕對不可能在我之前,拾到武器向我發起進攻!他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難道是因為戰場上的現狀。
逼得他不得不兵行險招……」
高橋筱一邊大腦飛快旋轉,一邊拼盡全力沖向那枝他注意很久的衝鋒鎗,和雷震不斷的繞着圈子,不斷調整自己地方向和位置,他終於尋找到最完美鍥機,而最讓他意外的是,雷震竟然沒有阻止他!
伸出的左手,距離那枝衝鋒鎗已經不足半尺。 高橋筱的手指幾乎已經感受到武器那種特有的金屬冰涼質感,看到了雷震剛剛抓起另外一枝衝鋒鎗,就被他當場擊斃的畫面。
「在我們的附近,絕對沒有第三把槍,從距離上來看,從速度上來說……大局已定!」
劈手抓起那枝衝鋒鎗,勝利的微笑,已經從高橋筱身上揚起。 當他霍然轉頭,望向雷震地時候,他臉上的所有表情突然間徹底凝滯了。
因為高橋筱赫然發現,雷震沒有撲向第二枝衝鋒鎗,雷震的目標。 是一名日本士兵的屍體。
這個剛剛衝出營帳,就被特務排官兵一槍擊斃的士兵,明顯是在同古會戰後,剛剛補充進來的新兵蛋子。
他就連槍都沒有拿,就沖了出來,但是在他的軍裝上,卻掛着兩枚九一式手雷!
眼睜睜的看着雷震左手拎起那具日本士兵屍體,用它在自己面前架起了一面人肉盾牌,眼睜睜地看着雷震右手摘下九一式手雷用力在地上的一塊石頭上一磕,然後對着他的頭頂,飛拋過來。
眼睜睜的看着那枚俗稱四十八瓣手雷。
就是說爆炸後會產生四十八塊碎片,爆炸力驚人,彈片覆蓋面積更是驚人的手雷,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地小弧線,直直拋飛到自己頭頂,無論是不是身經百戰,無論是不是訓練有素,無論是不是在任何情況下。
都可以保持必要清醒。 高橋筱也被驚呆了。
因為高橋筱在這個時候,才赫然發現。 原來最終被算計的人,竟然是他。
他太在意這枝距離自己較近,可以搶先拿到手中的衝鋒鎗了,而雷震在注意到這枝衝鋒鎗的同時,已經清楚地看到,在這枝衝鋒鎗附近,是一片空曠,竟然沒有一個可以提護足夠保護作用的掩體。
無論他高橋筱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他都必須用自己的身體,去迎接一枚被雷震拋到空中,已經註定要在他的頭頂爆炸,要對方團十幾米的範圍內,無差別飛濺出四十八塊碎片的九一式手雷了!
高橋筱手中的百式衝鋒鎗響了,但是他的嘴裏卻在發苦,這種百式衝鋒鎗,用地是日本南部兵部廠生產的手槍子彈,它的射程有限威有限慣穿力更有限,雖然雙方只有不到三十米的距離,雖然隨着彈殼飛跳,子彈打得那具日本士兵的屍體血花飛濺,但是高橋筱心裏明白,沒有一發子彈能真正打中雷震,他現在就算想拼個同歸於盡,似乎也不可能了!
已經打空子彈的衝鋒鎗里傳來了頂針撞到空處的聲響,看着那具幾乎被打成一堆碎肉的屍體,在心中發出一聲不甘地輕嘆,高橋筱迅速臥倒,然後用雙手抱住了自己地頭。
雖然面對這種居高臨下,在空中爆炸的手雷,他不可避免地會受傷,但是在戰場上已經學會保護自己,讓自己生存機率最大化的高橋筱,還是有繼續作戰的能力。
「啪!」
九一式手雷沒有在空中爆炸,而是落到了高橋筱面前不足三米的位置上,高橋筱用驚詫的目光,看着這枚還在地上不斷滾動,帶起沙沙聲響的手雷,他臉上的表情再次凝滯了,因為高橋筱赫然發現,這一枚手雷,竟然連保險環都沒有拉開!
「難道說……」
沒錯,什麼抓起手雷還裝模作樣的在地上一磕,什麼早就看好的日本士兵屍體,這一切原來都是假的,而做出這一系列行動,雷震要達到的目標就是兩個。
第一,是讓高橋筱射空衝鋒鎗里的子彈;第二,是讓他為了保護自己,而臥倒!
而雷震,在高橋筱臥倒,用雙手護住手部的時候,他已經甩掉那具屍體,頂着一枚還在空中歡快的翻着小跟頭。
卻連保險環也沒有拉開,當然更不會爆炸的九一式手雷,撒腿狂沖向第二枝衝鋒鎗。
當高橋筱終於醒悟過來,終於發現自己的錯誤時,雷震已經劈手拾起了那枝湯普森衝鋒鎗,以流暢得令人心裏發毛的動作,拉起槍栓,調轉槍口。
瞄準射擊,當衝鋒鎗點射的聲音響起,當子彈殼從衝鋒鎗地槍膛里飛跳出來,三朵艷麗的血花,猛然從高橋筱因為過度驚詫,不由自主的微微抬起的胸膛上綻放。
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力,正隨着從傷口噴涌而出的鮮血一起以驚人的度速流失,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在瞬間就流遍了高橋筱地全身。
他趴在地上,靜靜的望着雷震向他走過來,在這種即將進入彌留狀態的生命最後時刻,高橋筱的臉上,卻揚起了一絲微笑。
「不愧是在山上帶領一批雜牌軍,就能頂住五十五師團五天進攻的超卓人物。 你能將戰略兵法,融入到單兵對決中,僅憑這一點。
就要比我高出幾籌,輸在你的手裏,我高橋筱服氣!但是……」
說到這裏,一口鮮血從喉嚨深入湧上來,在無可掙扎的無力感與窒息感中,高橋筱雖然想拼力掙扎,想說出最後的話,但是他地頭。 還是軟軟的搭下了。
「我知道你想對我說什麼,」望着高橋筱那張就算是死,也揚起勝利微笑的臉,雷震輕聲道:「你是要告訴我,我們攻擊師團指揮部的進攻,已經被你抑制住,無論我們再如何拼死作戰,也大局已定。
終究再無法逃過全軍覆沒的結局。 」
雷震說得沒有誇張。 放眼四望,雖然五九八團特務排還是技高一籌。
在連續混戰中,終於全殲了高橋筱帶領地獨立偵察分隊,但是他們也受到了致命重創,彈藥幾乎全部用盡不說,更有三分之一成員,在這場特種部隊對決中,當場陣亡,這還不算那些身受重傷,已經失去戰鬥力的兄弟。
而那七百多名跟着雷震,一起夜襲敵營的兄弟,當竹內寬坐鎮全局,軍樂隊奏起日本軍人心中最神聖的戰歌,一點點引發出他們這個民族血液深處,那最瘋狂地野獸本能時,雖然還在到處交戰,雖然還是槍聲此起彼伏,雖然還是火光連天,但是身為一名指揮官,雷震卻清楚的知道,現在這種夜戰八方的戰局,已經是芸花一現,無論他如何努力,也無力回天了。
和兔子一起追上來的鬼才,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他望着雷震放聲叫道:「師父,趁着還得及,你快走。 我們掩護你!」
「現在敵人還處於混亂狀態,雷震以你的身手,完全可以穿過他們的封鎖線,進入大山,追上戴師長和二百師!」
羅三炮舉起手裏的衝鋒鎗,對着一批向他們這個位置集結過來的日本士兵,就是一陣點射,在連續擊斃了五六個日本士兵,終於暫進壓制住敵人這波進攻後,羅三炮靠在一棵大樹後面,一邊把自己身上最後一個彈匣換到了衝鋒鎗上,一邊伸直脖子,放聲狂喝道:「雷震你一定要活着回去,找機會為我們這些兄弟報仇啊!」
「沒錯!」臉上淌滿了鮮血,看起來當真像極了剛剛從血池煉獄中爬出來地兔子,也嘶聲叫道:「雷震大哥,留在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你快跑,快跑啊!」
「跑,我怎麼跑,我還能往哪裏跑?」
雷震在這個時候真的要瘋了,現在他們這支特務排已經孤軍深入,陷進了敵人的重重包圍當中,而他們已經再也沒有力量,撕破敵人越來越強韌的防禦,直接突進敵人最致命的師團指揮部了。
在這種情況下,特務排的兄弟,只能據險而守,拼死擋住敵人越來越多的攻擊,他們已經無法完成自己的任務,也無法全理由而退。
而在這種特務排彈盡糧絕,即將全軍覆沒地時候,所有人地願望,竟然是要他這位最高指揮官,他這位大哥,自己獨自去逃跑!
一種說不出來的滿足與感動,一種說不出來地酸酸澀澀,在雷震的胸膛里,在雷震的血液里不斷翻滾,直至聚集成了一道讓他整人人都要為沸騰,為之瘋狂的洪流。
在這個身陷絕境,到處都是敵人的戰場上。
深深呼吸着這片如此血腥如此硝煙翻滾地空氣,雷震瞪圓了眼睛,猛然發出了一聲受傷野狼般的狂嗥:「我要自己跑了,哪裏還有什麼留得青山在?我的青山,我的根本,就是你們,就是你們這批兄弟啊!沒有了你們,我雷震算什麼。
沒有了你們,我雷震一個人,又怎麼可能再殺回來,為你們報仇血恨?!你們說,一個在戰場上拋棄了所有兄弟,當了逃兵的懦夫,還能再做什麼,還有資格去做什麼?!」
環視全場。 雷震在這個生命懸於一線,再也沒有任何保留,當真是將一個人的本性,將一個人的品質,淋漓盡致的徹底展現地時候。
雷震徹底爆發了,「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今當思項羽。
至死不肯過江東!項羽在一兩千年前,都能做到的事情,我雷震為什麼就做不到?不就是死嗎,不就是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嗎?要活,我們一起活,要活,就他媽的一起去死吧!」
聽着雷震聲嘶力竭的狂吼,所有人都驚呆了。 但是在輕輕的抽氣中,在彼此對視中,他們的眼睛卻亮了。
「好一句今當思項羽,至死不肯過江東!」
被敵人一挺輕機槍壓製得連頭都抬不起來的鬼才,躲在一塊石頭後面,放聲叫道:「師父,我錯了!」
「好,那麼我們五九八團特務排。 我們暫編第五師的所有兄弟。 就一起光榮戰死,來見證我們保家衛國地誓言吧!」
羅三炮也放聲狂喝道:「雷震。 這輩子能跟着你這樣一位大哥走上一遭,我他媽的不枉了!」
「我也是!」
架着重機槍,對着敵人就是一陣瘋狂掃射的兔子,一邊更換子彈鏈,一邊伸直了脖子,放聲叫道:「雷震大哥,是你教會了我如何去做一個男人,是你讓我學會了去用自己的行動尋找到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勇氣,就憑這一點,我兔子地命,早就是你的了!」
「你還是兔子嗎?在這個世界上,有你這麼猛,這麼悍,這麼瘋,一個人就打得一百多號敵人連頭都不敢抬的兔子嗎?」雷震瞪起了眼睛,放聲喝道:「如果說原來的你是兔子,那麼你現在就是戰龍,是瘋虎!我真替你他媽地可惜,你要是生在用冷兵器決戰的古代,你小子八成就是一個衝鋒陷陣所向無敵的猛將,說不定翻開歷史書,我們都能在上面找到你的大名!」
「生在這個時候就挺好,就算能生在古代,如果遇不到大哥,我還是一隻膽子比老鼠還小的兔子!雷震大哥,如果真的有來生,你一定要帶上我啊,我這輩子膽小了那麼久,被人輕視了那麼久,我也再也不想嘗到那種滋味了!」
聽着兔子的吼叫,雷震環視全場,在這個時候,特務排剩下的兄弟,所有人都望着他,所有人都用熱切地眼神望着他。
雷震雙手一揮,仿佛就是要用這個動作,把在場所有人都抱進自己的懷裏。
明明已經兵凶戰危,明明已經全軍覆沒在即,但是那種滿足感,那種幸福感,卻讓雷震快樂得只想放聲歡叫。
他帶着這批兄弟,已經成功掩護了幾萬遠征軍兄弟,和戴安瀾師長成功撤退,無論他們今天是不是要戰死沙場,他們已經活過,愛過,恨過,瘋過,狂過,他們生得頂天立地,戰得轟轟烈烈,最後還能結成這種雖然沒有血源的關係,卻比鮮血更親密的聯繫。
大丈夫生於亂世,能活成這樣,能拼成這樣,能得到這樣一批生死與共的兄弟,他雷震,他們在場的每一個兄弟,真的可以無悔此生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道灰黑色的身影,帶着迅雷不及掩耳地驚人高速,狠狠向雷震撞過來,當雷下意識地張開自己的雙臂,把這條穿過了千軍萬馬,躲過了一波波流彈,就是依靠氣味,依靠對他地執着,終於找到他的傢伙狠狠抱進懷裏的時候,雷震猛然瞪大了雙眼:「兒子,你怎麼來了?」
兒子抬起了自己的前爪,在他的前爪內側,赫然有一封信,一封留在山上,帶領所有傷員。 躲在叢林山谷中的江東孫尚香,寫給雷震的親筆信。
「雷震大哥,你知道在歷史上,真正地孫尚香,曾經做過什麼嗎?她是一個奇女子,她敢愛敢恨,當她喜歡上劉備,願意和這個男人終身相守的時候。
為了保護這個男人,她可以披堅持銳,讓所有想加害劉備的人,不敢靠近五步。
當她終於發現,劉備和她的結合,只是政治的產物時,她可以斬利劍斬情絲,縱然面對張飛趙雲這樣的絕世猛將。 也昂然不懼,最終還是返回了江東老家!」
就着戰場上忽明忽暗的火光,在一片彈雨如梭中,雷震一目十行的讀完了上面地話,而在這個時候。 雷震的臉色已經大變。
因為他在這封信里,讀到了孫尚香雖然沒有言明,卻對他再無保留的感情,更讀到了……比他們這批特務排官兵更濃。 更旺,更狂的鬥志與殺意!
一個率領傷員,躲在山谷里,等待雨過天晴,等待敵人撤走後,再從容撤退的人,又怎麼可能擁有如此強烈的鬥志與殺氣?一個擁有如此強烈鬥志與殺氣,為了自己所愛。
可以粉身碎骨的女人,又怎麼可能像世俗的女人那樣,乖乖地,傻傻的,懦弱的躲在山谷里,親眼看着自己喜歡的男人去拼死作戰,去身陷絕境,去戰死沙場?!
「不……!」
在冥冥中。 在依然中。 在略略的恍惚中,站在山坡上迎風而立地孫尚香。 仿佛聽到了雷震的狂呼。
就在這個時候,急勁的山風吹來,吹落了她頭頂的軍帽,吹得她全身衣襟飛揚,當絲絲縷縷地月光,透過那厚重的雲層,把一片皎潔,一片銀白,輕柔的揮灑在她的身上,照亮了她那雙發亮的眼睛,照亮了她精緻得無懈可擊的臉龐,照亮了她的鬥志時,孫尚香在這個時候看起來,真的美極了。
美得燦爛,美得淒艷更不可方物!
「現在雷震大哥,應該已經和他地兒子會合,看到了我寫給他的信吧?」
在心中喃喃自語着,江東孫尚香突然問道:「你們真的不後悔?」
「正所謂人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回之。 師座不惜親率部隊突襲敵營,為我待創造生存良機,眼見師座和部下即將全軍覆沒,我等又豈能真的坐視旁觀?」
聽着如此咬文嚼字,卻當真揚起了無怨無悔的回答,孫尚香笑了,她伸手指着山坡下已經打成一團,到處都是槍聲,到處都在交戰的敵人軍營,放聲喝道:「進攻!」
當孫尚香一聲令下,當瘋狂而壓抑的怒嗥漫山遍野響起,那些被送到山谷里,只要還能奔跑,還能行動,還能開槍的重傷員,拎着他們平均每個人不到五發子彈地武器,以飛蛾撲火,再無一絲生機地悲壯,撲向了五十五師團軍營。
在竹內寬師團長親自坐鎮下,已經漸漸恢復平靜的五十五師團,面對如此意外地進攻,他們的前營再一次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混亂。
「孫尚香,你這個笨蛋,你這個蠢豬……你你你……」
內心最多的感動,是快樂,還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甜與蜜?雷震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還能做,最想做的是什麼!當着所有人的面,雷震這個身邊特務排兄弟和部下,只剩下十幾個的上尉師長,指着山坡猛然發出了一聲狂呼:「一路集中所有還活着的兄弟,前後夾擊,跟我打回去!」
面對這種意外,就連竹內寬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但是很快又舒展了,身為一位身經百戰的名將,他當然聽得出來,山坡上再一次出現的敵人,無論是數量還是實戰能力,絕對有限,就算他們加入戰場,也不會改變什麼。
就在這個要命的時候,就在雷震率領特務排調頭向回猛衝的時候,在五十五師團已經停止的悽厲警報聲,突然再一次揚起。
就是在黑暗的夜幕隱藏下,一架軍用運輸機就像是一隻終於看到獵物的禿鷹,刺破厚厚的雲層,狠狠撲向了竹內寬因為大局已定,已經亮起軍旗打出燈光,來穩定軍心的師團指揮部。
「我們會想盡一切辦法支援你們!」
何應欽曾經這樣對雷震承諾過,就連蔣介石也這樣對雷震承諾過。 但是面對已經失陷的緬甸,鞭長莫及之下,又要考慮投入部隊可能帶來的風險,最終他們都沒有兌現。
但就是在這種時候,就是在這種看似絕不可能,雷震他們和敵人拼得更狠,打得最凶地時候,一架經過改裝。
可以加載更多航空燃料,機艙里放滿了各種通過民間渠道買到的物資的軍用運輸機,已經穿越漫長的國境線,冒着被日本空軍截擊的危險,在沒有任何戰鬥機護航的情況下,出現在雷震他們的頭頂。
就是因為佔據了絕對制空權,又因為這裏是大山運送裝備實在不方便,竹內寬指揮的五十五師團軍營里。
竟然連一挺高射機槍也沒有,而這樣一架行動絕對稱不上敏捷地轟炸機機,就這樣直撲到了竹內寬師團指揮部的頭頂。
「噠噠噠……」
軍用運輸機上加裝的兩門十二點七毫米口徑機關炮開始轟響,藉着從空中飛掠而過的驚人高速,機關炮打在地面上炸出來的兩排彈痕。
就像是兩柄雷神之劍,帶着絕對意外的突襲,狠狠斬向了竹內寬和他的師團指揮官。
自以為重兵環繞已經夠安全的日本軍官們,自以為勝券在握。
已經在心裏計劃着向軍部報功地軍官們,自以為天空就是他們的領域,再也不會遭到空中攻擊的日本軍官們,面對僅僅是一架軍用運輸機機的進攻,面對那兩排急斬而過的彈雨,他們地瞳孔在瞬間放大,當十二點七毫米口徑的機關炮炮彈,狠狠從他們中間划過。
打成一片燦爛,炸出一片血雨時,那枝面架在旗杆上,在探照燈的照映下迎風飄揚的膏藥旗,在吱里哇啦地尖叫,在不甘的嘆息聲中,轟然倒塌。
面對這樣絕對意外的一幕,看着那在探照燈的照射下。 整個五十五師團軍營都可以清楚看到的軍旗轟然倒塌。 雷震嘶聲叫道:「幹得漂亮!我不管你是誰,謝謝你。
我雷震謝謝你了!」
那架軍用運輸機顯然要做的並不僅僅是這一點,雷震真的不知道,那位不知名的駕駛員究竟是憑什麼,能在高速飛行地運輸機上,判斷出敵我形勢,當運輸機再次從空中掠過的時候,一箱箱數量有限,卻絕對稱得上及時雨的彈藥、食品和藥品,在降落傘的幫助下,冉冉飄向了孫尚香他們正在向敵人發起猛攻的山坡後方。
雖然只有一架,雖然空投的物資相對少得可憐,雖然來得太晚了一點,但是他們畢竟來了!
天知道在這個時候,有多少挺班用輕機槍,在對這架運輸機不斷掃射,在黑暗的天幕中,一道道暗紅色的彈痕,從地面上飛騰而起,帶着猶如孔雀開屏地燦爛狠狠撞向了那架實在太過張揚,實太在過招搖地軍用運輸機。
那架在沒有地面坐標指引的情況下,為了能精確空投,而飛得實在太低地運輸機,兩翼的發動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被子彈打中,燃起了一片火焰。
「壞了!」
就是在羅三炮的急呼聲中,那架終於空投完所有物資,卻再也無法飛回祖國的軍用運輸機,竟然頂着如梭彈雨,以悍不畏死的姿態,重新撲向了五十五師團軍營。
只要看看那種瘋狂的衝擊氣勢,只要看看它的飛行方向,稍有點軍事常識的人,在這個時候,都會目瞪口呆,都會瞠目結舌,都會啞口無言。
因為這架軍用運輸機里那位膽大包天的駕駛員,那位瘋狂得到了某種登峰造極境界的駕駛員,竟然要用一架連十二點七毫米口徑機關炮炮彈都打完的軍用運輸機,直接去撞擊竹內寬的師團指揮部!
「師團長,這裏危險!」眼看着那架兩側機翼都在燃燒,卻依然頑強的衝撞過來的軍用運輸機越飛越近,終於有人忍不住對竹內寬放聲叫道:「請您立刻撤離!」
「住嘴!」
竹內寬在這個時候手拄戰刀,臉色當真是陰沉如水,面對部下的勸告,看着那面因為旗杆被打斷,而倒落在自己腳邊的軍旗,竹內寬放聲喝道:「兩陣對決,帥為軍魂!你們身為帝國軍官,當為軍人之表率,面對一點危險就如此驚惶失措,就師團指揮部後移,只會讓我們部隊更加混亂!」
扭頭看着瞠目結舌,已經呆了,傻了的一名軍官,竹內寬厲聲喝道:「去告訴軍樂官,戰鼓不要停,給我繼續打,使勁敲!我倒要看看,那架運輸機能不能頂着我們五十五師團上百挺輕機槍的掃射,衝到我竹內寬的面前!」
雖然亂成了一團,但是不知道有多少日本低級軍官,對着那架在空中不斷燃燒,徹底將自己暴露在敵人機槍火力網下的軍用運輸機,下達了射擊的命令,越來越多的輕機槍,開始對着空中掃射。
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那架被打得千瘡百孔的運輸機,右側機翼猛然炸起一團火焰,在日本軍隊的歡呼聲中,半截翅膀隨着爆炸,帶着火焰一路翻滾的飄飛而下。
而終於失去平衡的軍用運輸機,也一頭栽向了地面。
在這個時候,保有雷震的兒子,用它比人類在夜晚更敏銳的雙眼,才能清楚的看到,一個身影從運輸機上跳下來,卻一直沉默着,直到他(她?)的身體一路飛墜,距離地面已經不足五十米時,才猛然拉開了傘繩。
「噠噠噠……」
隨着一朵潔白的傘花在距離地面三十多米的位置上揚起,那名駕駛員手中的兩挺衝鋒鎗同時開始掃射。
面對如此意外的天外來客,下意識抬起頭,就連受驚過度的嘴巴都沒來得及合起來,兩枝衝鋒鎗射出來的彈雨,就劈頭蓋臉的砸到了他們的頭上。
當兩枝衝鋒鎗射完了彈匣里所有子彈,而一些剛才還舉槍對空中射擊的機槍手,已經調轉槍口,準備把這名如此膽大包天的駕駛員,在空中當場擊斃的時候,那名駕駛員再次做了一件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她)竟然拔出格鬥軍刀,在自己距離地面還有十來米的時候,就一刀斬斷了傘繩。
「我操,那個駕駛員究竟是何方神聖?」眼睜睜的看着這就在眼前不方的位置上發生的一幕,就連羅三炮這樣的人物,都得伸起大拇指,發出了一聲誠心誠意的嘆:「真他媽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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