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大殿上,很是安靜。
聽完海瑞的這份奏本之後,都沉默了。
雖然都知道,接下來朝廷要變法,就不可避免的要對孔家出手,但真正去做這件事的時候,卻沒有幾個人願意當這個出頭鳥。
「海瑞所言,都怎麼看?」嘉靖淡淡問道。
不用其他人說話,嚴嵩率先開口,道:「海瑞為人眾所周知,若非事態已經嚴重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海瑞是不會上此激進之言的。」
嚴嵩的語氣溫吞,道:「其實通過這次的三教之爭就可以看出來,孔家的能量,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普通家族所該有的力量。」
說着,他微微回身,看向眾人,輕笑一聲,「若是再讓孔家存在下去,這大明朝可能真的要出現另外一個,媲美朝廷的勢力了。」
「若是日後,我大明在步入仙朝,仙法普及之後,孔家如此家族,那就是一個極不穩定的存在,輕則王朝動盪,重則顛覆一切」
聽到嚴嵩這麼說,徐階抬了抬眼皮,上前一步,道:「臣,徐階,懇請皇上徹查孔家!」
「臣附議!」張居正也跟着開口。
「臣附議」這時,高拱、趙貞吉,胡宗憲、王崇古、俞大猷等人紛紛開口。
此時,嚴嵩就是在以內閣首輔的身份說話,而且到了這個時候,內閣明白,確實該團結了。
三教之爭已經拖了將近一年時間了,該結束了。
對於他們來說,大明早一日步入仙朝,他們所能收穫的靈物資源,也就多一分,他們的家族也能早一日跟着步入修仙就在的行列。
現在對於他們來說,孔家擋着的不光是嚴世蕃的變法之路,還有他們所有人的未來。
「哼!」司禮監陳洪等人看着團結一致的內閣,心頭不由發出一聲冷笑,暗罵孔家愚蠢。
若是孔家擋住的是嚴黨或者是清流,任何一方的路,都可能有翻盤的機會,但他擋的是整個內閣所有人的路,他的結局早已註定。
「既如此,那便命海瑞為欽差,徹查孔家,若查證屬實,便依法辦理!」
「皇上聖明!」既然該解決的,該說的全都結束了,那麼自然也不需要廢話了。
對於內閣眾人來說,趕緊辦正事吧。
翌日,朝廷政令從京城發出,輻射向整個大明。
佛道二位國師被禁足,無令不得出!消息一出,天下一片譁然,誰也沒有想到如日中天的佛門和道門兩位天才國師,就這麼失寵了。
不僅如此,緊跟着就聽另外一個消息從宮裏傳出,內閣彈劾孔家利用自身在儒宗的地位和影響力,故意挑起三教之爭,霍亂天下。
命寧波府知府海瑞為欽差,親赴曲阜徹查孔家。
儒釋道三教紛紛遭到朝廷鐵拳重擊,緊跟着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各布政使紛紛下令,要求各地方衙門徹查三教之亂背後隱情。
從朝廷政令發出,再到兩京一十三省各布政使下令徹查三角,僅僅只是用了不到半月。原本席捲大明的三角之爭熱潮,瞬間被驅散。
取而代之的是三教被清算!
在朝廷全力運轉之下,大明朝百姓也紛紛四散,什麼佛門,道門,什麼修仙長生,什麼因果輪迴,還是老老實實的吧,他們可不願惹事。
曲阜,孔家,大堂。
「噗嗤!」孔貞干顫抖着看完手上的信箋,面色一陣潮紅之後,突然仰頭噴出一口老血。
「家主!」眼看着孔貞干倒地,孔家一眾族人頓時大驚失色,眼看着要昏過去的孔貞干,一些族老連忙給他掐着人中。
「啊!」半晌後,孔貞干轉醒的第一時間,就仰天發出一聲悲呼,「孔家,完了!」
這一刻,孔貞干懸着的心,終於算是死了。
一切都被自己的兒子孔尚賢給說中了,那位皇帝,他真的鐵了心要對孔家動手了。
「家主說什麼?!」聽到孔貞乾的悲呼,眾人紛紛大驚。
他們不明白,以孔家在儒宗的地位和影響力,就算是朝廷也不敢輕易的對孔家動手吧?一時間,整個大堂內亂鬨鬨一片。
此時眾人自然也已經知道了朝廷要徹查孔家的消息,不過他們內心當中其實並沒有太過於擔心,畢竟孔家的地位擺在那裏。
就算孔家利用關係網,暗中煽動挑起佛道之爭,朝廷也不至於拿整個孔家下手才是。
除非,朝廷想要廢了整個儒宗。
然而經過此前孔尚賢的一番分析,孔貞干已經明白,朝廷是鐵了心要辦孔家的。
自己自以為給了皇帝台階和選擇,皇帝卻連正眼都不曾看一眼,皇帝,根本不在乎儒宗。
這一刻孔貞幹才發現自己是何等的可笑,還傻乎乎的去推波助瀾。現在好了,直接就成了自己霍亂天下,阻礙變法的鐵證!
自掘墳墓,這是何等的可笑。
一時間,孔貞干自嘲的笑了,望着湛藍的天穹,眸子裏流露出一抹後悔之色。
半晌後,心灰意冷的孔貞干,拒絕了旁人的攙扶,步履蹣跚的來到了祠堂,猶豫了片刻後,他終是推開了大門。
「嘎吱!」明亮的光線從門外射入,將那依舊跪在祠堂里,面對着祖宗靈位,背對着自己的身影包裹在其中。
「尚賢,」孔貞干張了張嘴,道:「一切都都讓你料到了,皇帝真的要對孔家動手。」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孔尚賢睫毛微微一顫,繼而緩緩回身,朝着門口看去。就看到了渾身被光所籠罩包裹的父親孔貞干。
隱約間,他似乎看到了之前身子骨還非常健朗的父親,此刻卻仿佛瞬間蒼老了幾十歲一般,宛如一個行將就木之人。
不過在聽到父親剛才說的話後,他也頓時明白了過來父親為何會如此。
雖然他早已經看透了朝廷的意圖,但他終究是孔家的一份子,他內心深處,還是更願意相信父親的判斷,才是正確的。
因為只有那樣孔家才會平安。
但事實,往往是事與願違的,父親的判斷失誤了,一切都被自己所料到了。
「父親打算如何?」孔尚賢問道。
「為父」聽到兒子孔尚賢的詢問,孔貞干張了張嘴,卻是無法拿出個主意來,此刻的他心亂如麻,前來尋找孔尚賢,也是想看看這個早就預料到如今地步的兒子,能有什麼辦法。
他死不足惜,如今孔家所要面臨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固執己見,將孔家帶上了一條絕路,但是孔家不能因為他而亡。
儒宗也更不能因為他而落魄。
「尚賢可有什麼辦法?」孔貞干張了張嘴,此前那張老臉上的自信之色早已消失的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落寞與期盼。
「父親!」看着蒼顏白髮的父親,孔尚賢心中也是隱隱刺痛,也顧不上再跪着,起身朝着父親走去,父子倆相互攙扶着。
「兒啊,這次皇帝派來的人是那個海瑞,此人軟硬不吃,如今孔家利用在如中的地位和關係網挑起三教之爭,從而引發大亂的證據,那個海瑞前來,必然不會輕饒孔家」
孔貞干說着,淚眼婆娑的看着兒子,「你可有何良策,應對此危機?」
說出海瑞軟硬不吃,是因為孔貞干心裏清楚,此人就是朝廷的一把劍,只要證據確鑿,人證物證據在,那麼海瑞必然會依法辦理。
不僅如此,海瑞根本不會懼怕處理了孔家,會不會惡了被天下儒宗。
這是一個沒有弱點的人!
既然被拿出來,就意味着朝廷是不會給他一點餘地的了!
看着老父親這期盼的眼神,孔尚賢張了張嘴想要說些安慰的話,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來,因為他知道,孔家是站在朝廷對立面的。
若是早一些時候,在嚴世蕃提出變法,或者是三教之爭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有所察覺,就立刻向朝廷臣服,主動去改變儒宗。
或許他們孔家還能平穩落地,可是現在,對於朝廷來說,想要對天下儒宗進行整改,就必須要拔除孔家,因為孔家代表的就是儒宗。
看着沉默的兒子,孔貞乾眼底的期盼之色終於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落寞與悔恨。
「悔不該當初,」孔貞干鬆開兒子的胳膊,顫顫巍巍的轉身離去,「悔不該當初啊!」
嘉靖四十八年,十月底。
大批的官兵入駐了曲阜,欽差海瑞帶頭,包抄了孔家,海瑞以人證物證俱在為由,將孔家凡是參與此次三教之爭的族人全部打入大牢。
而主謀孔貞干更是對這一切供認不諱。
嘉靖四十八年,十一月初五。
朝廷下令,廢除孔貞干衍聖公爵位,從此孔家不再享受衍聖公爵位所帶來的任何便利。
孔家祖宅遭到查封,孔氏族人從此不得參加科舉,不得出仕為官。
消息一出,天下譁然!
孔家衍聖公的爵位不但被削去了,就連孔氏族人都不准參加科舉,出仕為官。
如此一來,天下儒宗代表的孔氏,不能出仕為官,這豈不成了一個笑話?
以後誰還敢將孔氏視作儒宗正統?最重要的是,沒有了孔氏,那天下儒宗豈不群龍無首?一時間,不少官員,士人想要上疏。
可朝廷正在因為三教之爭大興牢獄,朝堂之上,同僚之間正愁着自己上不去位,這個時候誰要是敢為孔家求情,為天下儒宗說話。
那麼分分鐘舉報密信就會呈上去。
是,此前這些人確實可以為了孔家,為了儒宗,甚至是直接上書給朝廷,彈劾嚴世蕃。
可那是孔家無錯,朝廷沒理由貿然出手對付孔家為前提的。
現在孔家挑起三教之爭禍亂大明,這可是有確鑿證據的,最重要的是三教之爭引發的大亂席捲了整個大明,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這是鐵一般的事實,由不得狡辯。
這個時候,誰還敢站出來上疏,要麼腦子有問題,要麼就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不耐煩了。
當然,也確實有這麼一撥人不知死活,在海瑞動手剷除孔家,在朝廷因為三教之爭而掀起大獄,無數官員紛紛入獄的當口,還主動上奏朝廷,彈劾海瑞,要求重新徹查此案。
但是結果嘛,自然是被統一划分到了孔家派系,想要霍亂朝廷的亂黨之中被處理。
至於大多數機靈的明眼人,此刻眼瞅着朝廷要剷除孔家,要對儒宗下手,自然明白儒宗要完了,這個時候趕緊能趁此機會上位就趕緊上。
反正樹倒猢猻散,儒宗沒有了孔家維繫關係網,那就是存在於世人口中的一句話而已。沒必要為這種虛頭巴腦的東西跟仕途過不去!
嘉靖四十八年,十二月,上旬。
朝廷開始對三教之爭,背後與孔家勾結的官員進行清查。上到六部,督察院,下到各府縣衙門,無數官員因此而獲罪入獄。
三角之爭引發的大亂從開始到結束,整整持續一年。
一直到嘉靖四十九年,正式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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