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亭沒有動。
在發出威懾的聲音後,蘭絮還是沒有臣服,他重新審視她。
他剛剛的確生氣了,作為大統領,其餘狼崽對自己是絕對服從,偶爾的打鬧,也絕不會騎到自己頭上,忤逆自己。
但蘭絮這隻弱弱的小狼崽,很不一樣。
他要查看她傷情,她竟然不肯,偏偏一雙細眉微蹙,水潤潤的雙眸,滴溜溜地轉了一下,悄悄觀察他一眼,又收了回去。
她在害怕他生氣。
不知道為什麼,戌亭起伏的情緒,突然頓住了。
這種感覺,很久以前也有。
在他還小的時候,狼父在一場地盤戰中,被別的狼群首領咬死。
他與母親、族狼,被逼到君子山邊緣,就要被餓死時,母親獵了一頭兔子,一口沒吃,其餘分給他和族狼。
他不喜歡狼群朝不保夕,挨餓的日子。
同樣的,現在他不喜歡女孩流露出的疏離、畏懼。
她是他親手撿的小狼崽,他們長得最像,應該最親近。
他隱隱發現,服從不等於親近。
狼群中力量至上,別的小狼崽服從於他,會本能地親近他,蘭絮不是,她大部分時候服從於他,卻不親近。
她不被本能控制行動。
在這陣沉默中,他發現,她背在身後的手,偷偷揉了下被抽到的地方。
戌亭朝左側歪了下腦袋,雙眼一直定在蘭絮身上。
難道,真是自己太用力了?
他朝蘭絮走去。
系統感覺不太妙。
前面戌亭也「教訓」過蘭絮,但那時候情緒不一樣。而且,猛獸的力氣,和人類的力氣,根本不在一個次元。
在猛獸看來是「玩」,對人類就是「完」。
很多時候,猛獸沒想吃人類,畢竟人類身上真算起來,沒幾兩肉,它們只是好奇和好玩,人類就被一巴掌拍沒了。
戌亭如果拿出教訓狼崽那一套,可沒人受得住。
下一秒,卻看戌亭抓住蘭絮的胳膊,系統心內打鼓,就怕他把她的胳膊扯斷,那得多疼啊。
蘭絮也緊張地咽咽喉嚨,別是要舔她吧。
她胳膊纖細勻稱,並不算瘦弱,戌亭卻一手就隨隨便便圈了起來。
他從零開始發力,一點點地,增加力度。
到一個程度,蘭絮悶哼一聲,他突然鬆勁,然後以那個力道為標準,力氣更小一點,把她的手,從她背後拉了過來。
戌亭聲音嘶啞,因為不熟練,字說得一頓一頓:「疼、疼?」
他在問她,這樣疼不疼。
雖然戌亭有過說話的先例,系統還是很震驚,蘭絮只是在他抽她時,說了一個「好疼」,他居然就會用這個字了?
不得了了,他是天才!
蘭絮屏住呼吸:「不疼。」
他點了點頭。
蘭絮緊繃的神經也緩緩鬆弛,太好了,他沒有舔她的手。
不然她怕自己也抽他一下,實在不能忍。
直到此時,蘭絮毫髮無損,系統徹底放心,它迅速復盤,突然明白了:「原來如此,宿主你是在用抗拒的動作,來告訴戌亭,你和那些狼崽不一樣,不能用這個力道對你!」
蘭絮:「?」
系統:「所以現在戌亭改了,日後他應該也不會隨隨便便給你來一下,你少了一個巨大的生存威脅。」
「宿主,你不愧是能在他面前活這麼久的人,好厲害啊!」
蘭絮沉默了很久:「沒錯,你說得對,記得多給我加點表現分。」
系統:「」好像哪裏怪怪的。
有一點,蘭絮也挺在意,戌亭學語言居然這麼快,又是一項不科學。
她得和他多說話。
她輕輕舔了下嘴唇,說:「我想喝水。」
戌亭的目光,從她的手,挪回她臉上。
蘭絮指指喉嚨:「咕嚕咕嚕?嘩啦啦?滴滴答答?那個就是水。」
戌亭:「吃?」
蘭絮:「也算沒錯,吃水。」
蘭絮跟在戌亭身後,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不遠處的湖。
高山雪水融化後,流經君子山,沒有任何人跡的地方,水乾淨透徹,淺水部分砂石可見,浮光躍金,波光粼粼。
她小跑上前,終於見到水的激動,很快被水面上漂浮的「枯木」嚇了回去。
是鱷魚。
水源在動物世界裏很重要。
鄉野傳聞,動物在水源地不會打架,因為大家都要喝水,所以水源地是停戰地,這種說法沒有科學依據,是人類對野獸賦予「人格」後的想像。
自然,是有捕獵者和獵物在水源和平喝水的情況。
但更有狡猾的捕獵者,在水源處蹲着捕獵。
比如鱷魚,就專門偷襲喝水的動物。
數量還不少,光是水面上的,就有四五條,不知道有多少沉在水底,伺機行動。
蘭絮不敢動了,她幾乎快貼到戌亭身上。
戌亭垂眸看了她一眼。
被小狼崽依賴,他突然心情很好。
本來想殺個鱷魚助助興,現在決定放過它們一馬,他從密林里露出身形,腳步聲一重,一瞬間,那些鱷魚紛紛潛入水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頗有點灰溜溜的意味。
蘭絮:「」
不是,原來真正可怕的是她身旁這個人啊,山大王果然是山大王。
她看向戌亭,兩眼放光:「大王!」
戌亭:「?」
這回的語言,沒有前因後果,他就不大能理解,蘭絮發出的音節什麼意思。
不過他向來不糾結,示意蘭絮在原地,他自己一頭扎入湖中,暢快地遊了起來。
蘭絮在岸邊,好好洗了一把臉和手,但是要喝的話,她還是有點克服不了。
系統:「沒事,【驅蚊散蟲】還有用,水質我幫你測算過了,比工業社會的自來水乾淨很多。」
蘭絮:「好叭。」
她雙手捧起一抔水,咕嚕咕嚕喝下去,確實沒什麼異味,甚至帶着點甜滋滋的味道。
太天然了。
喝完水,蘭絮想洗澡了。
她快三天沒有好好洗過了,以前她必須一天洗一次的。
這種苦日子什麼時候結束啊。
她瞥瞥湖面:「戌亭呢?」
系統:「應該在湖中心。」
蘭絮極目遠眺,遠處的湖心,好似真有點人影,但又不確定,這麼會兒游這麼遠,不參加奧運真的很可惜。
她脫掉外衣,擼起褲腿袖子,拿出一方手帕,蘸水擦洗。
之所以不敢把所有衣服脫掉,不是怕被戌亭看到自己,反正他是狼嘛,看也看不懂,是怕衣服脫了洗完澡後,被戌亭發現那不是她的「皮」。
畢竟沒有狼能把皮脫掉洗澡的。
被發現也沒什麼,就怕他要自己一起裸奔,想像一下那個畫面,蘭絮立刻把這種想像劃掉了。
不行,絕對不行。
她擦洗好幾遍,感覺自己乾淨許多,就坐到一塊石頭上,初夏的水還是有點冷,她打了個冷噤,披着外衣,在晾乾腳丫。
突然,湖水無風波涌。
幾條昨天她吃過的那種魚,有一條甚至比昨天的還大,它們從水面衝出來,像是在經歷一場大逃殺。
很快,又一道黑影迅速出現在清澈的水底,波瀾起伏不定,眨眼間,那幾條魚被拱上了岸,在地上瘋狂拍尾巴。
蘭絮一嚇,趕緊往岸邊石頭上縮了縮,是什麼?水猴子?
便看戌亭從水底下露出臉。
蘭絮:「」
她拍拍心口:「是你啊。」
戌亭盯着他。
陽光下,她解開了髮髻,半濕的黑髮搭在左頸上,外衣搭在肩頭,裏衣白色領口鬆散,鎖骨精緻細膩,水珠沾在上面,有如白玉沁露。
察覺他的視線,蘭絮忙把衣服掩好了。
他渾身濕淋淋地上岸,擰乾頭髮後,和狼沾了水一樣,狂甩身上水珠,像一個全自動脫水機,身上的水就去了十之八.九。
這麼高頻率,虧他沒把腦子甩出去。
大魚還在地上撲棱,他沒去管,只是朝她傾身,手指勾住她的前衣領,看了過去。
不帶狎昵的目光,也只定在鎖骨上,很純粹。
蘭絮就沒動。
但戌亭看了會兒,他不滿足於看了,側着腦袋湊過來,鼻翼翕動,嗅嗅。
這下蘭絮可不肯了,她抵住他的額頭往後推,一邊躲:「哎呀!你別過來!」
他那把鬍子短短刺刺,可扎人了,蘭絮的脖頸鎖骨不過被蹭了一下,就又癢又麻的,還泛着淡紅。
戌亭不放手,她覷到一個間隙,立刻從石頭上跳下來,襪子也沒穿,趿拉着鞋子躲開他。
戌亭:「?」
等回到洞穴口,其餘狼正在休息,大頭邁着小短腿跑來,蹭着蘭絮的裙擺,斯哈斯哈。
蘭絮蹲下,□□了下大頭:「好狗咳,好狼好狼,乖乖。」
也不知道大頭是不是聽懂「狗」字,它後肢撐起身體,撲了下蘭絮。
大頭的毛髮蹭到蘭絮的下頜,她笑得很歡,也沒推開它,跟它玩了好一會兒。
戌亭摸摸下巴,拾起自己的鬍子尾巴,眉梢微微抬起。
到了晚上,蘭絮問系統,知道差不多到睡覺時間了,她主動鑽進洞穴睡覺,總比被逮進去睡好。
不同於前幾天眼睛一閉一睜,一夜就過去,今晚蘭絮在睡夢中,隱約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感覺離她很近,不會是老鼠吧?
這個念頭浮現,她被驚悚到了,勉強從困意里分出一絲心神,睜開一隻眼睛,探查情況。
月亮很圓,很亮,正正好照進這個逼仄的洞穴,男人身形高大,他屈一邊膝蓋坐在地上,他側過頭看她。
圓月勾勒半邊玉璧般的臉頰,映出少年英挺眉目,高山鼻,嘴唇形狀很好看,唇線清晰,不言不語自流露矜貴,俊得極有辨識度,臉上每個角度都沒有死角,是那種一眼驚艷,二看再驚艷,三看還是驚艷的長相。
蘭絮一下子清醒了,她問系統:「哪來的大帥哥???」
系統:「戌亭啊,是戌亭啊!」
戌亭手中拿着一個鋒利的狼牙,身前落着一些鬍渣。
剛剛的動靜,原來是他在刮鬍子。
蘭絮一直知道,戌亭底子俊美。
但還是第一次直面他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面頰,少了大把的鬍子後,他一下年輕了十歲,有了十七八少年人該有的清爽。
蘭絮有一點奇怪:「但是,他為什麼突然剃鬍子了呢?」
從戌亭開始刮鬍子到現在,系統想得比她還久嘞,努力搜刮詞彙:「從狼的行為來說算了,編不出來了,狼沒有剃毛的習慣。」
不過他沒讓一人一統好奇很久。
洞穴就這麼大,少年收起狼牙,俯下身,高大的身形輕易籠住蘭絮。
望着他的俊麗顏色,她緩緩眨了眨眼。
緊接着,戌亭將腦袋靠在她脖頸,光滑的下巴,使勁蹭了蹭她的脖頸。
就聽他從喉頭,發出一聲饜足的鼻音:「咕嚕嚕嚕」
蘭絮:「」
系統:「」
懂了,為了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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