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前考的第二日,問生殿殿主突然閉關了。
正在台下看着擂台上的善用符的弟子噼里啪啦地互毆看得津津有味的宗主華丘驟然聽聞這個消息,臉上的笑意都沒來記得收回去,腦袋上已然冒出幾個問號。
「他什麼事啊?」
早不閉關,晚不閉關,正是天下宴這種撐場面的時刻,他偏偏跑去閉關了。
從他拜入滄元起到如今不知幾百上千年,他什麼時候見他閉關修煉過?!
這時候發什麼瘋呢?!
前來通知華丘這一消息的柳敘白面色有些蒼白,語氣中帶着絲絲自責:「昨日試煉塔異動,我與師叔同時發覺,便一起上了三十六層,只是那裏邪氣過於濃厚,師兄不慎中了玄望的計,導致邪氣入體」
他隱下接下來的話,像是為了保全景鴻的面子故意沒有說完。
但偏偏他該說的都說了,華丘先是發覺自己把人想岔了,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笑意淡下去,浮現幾分怒氣:「估計是想趁着天下宴人多混亂之時逃脫。」
一群蠢東西,都被關了這麼多年了,也不想想,進了試煉塔的,有哪個是還能逃出去的。
華丘前些日子曾接到攬生殿那邊的消息,說是試練時發現三十六層的玄望狂躁非常,沒想到都躁了這麼些日子了,還不安生!
他看了眼柳敘白蒼白的臉色,想來也是因為玄望異動一事在三十六層待得久了,不由得柔和了語氣:「既然景鴻閉關了,那問生殿那邊」他頓了頓,還是道:「景鴻是你師尊親師弟,他也算是和你有點關係,且我看兩殿弟子的關係也不錯,這段日子,那邊便勞煩敘白照看一二了。」
也正好趁着這個機會,把和舒濃之間的事情解決了吧。
若是舒濃對他仍有感情,那皆大歡喜;若是舒濃不想回到從前,希望你也不要強求人家。
柳敘白點頭:「這是自然。」
這哪裏能是勞煩呢?柳敘白想,這簡直是正合他意。
被他們念着的舒濃獨自下了山。
明日便要比劍,景鴻又在此時閉了關,晏長安於是給自己定製了滿滿一天的訓練計劃。
舒濃看着那些寫滿了整張紙的計劃,當即打了個寒顫,嘀咕了句「魔鬼」,便鬧着要自己下山玩耍。
晏長安想了片刻,與其讓她獨自一人待在院子裏纏着他鬧騰,或是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又想起一些傷心事,不如放她下山。
再有一個原因,是他着實也應付不了了。
她昨日拉着他的食指睡了一下午,叫他一下午不能動彈半步,醒來不但沒有不好意思,第一句話就是讓他給她寫什麼情書,說是做夢夢見了。
晏長安當即被纏得額頭上的青筋直跳,哪還有什麼醉酒時產生的旖旎心思,只想將她那雙一直盯着他撒嬌的眼睛捂住,趕緊將人送走。
為此,他還專門找上陸望壹,拿出賬本,要對方還了錢,又將要回的錢盡數放進舒濃的懷裏,要她在山下玩個痛快。
舒濃可以說是心滿意足地下了山。
天下宴將開,仙門百家齊聚滄元,雖說如今大多仙門弟子都聚在滄元劍宗里要麼觀看比試,要麼在客舍修煉,但山上此等盛況,還是連帶着山下滄元城也熱鬧起來。
大大小小地的商販湧入滄元,帶個各種特色吃食和奇珍異寶,租個攤位,或是拉開一張方方正正的布,便就地售賣。
泛着絲絲冷氣的冰碗被端上桌,舒濃眼睛一亮,將放在桌上的靈石放入老闆手中:「多謝老闆。」
靈石小小一個,泛着淡藍色的光芒,即便是老闆這樣毫無修為的人也能看出內里蘊含的絲絲靈氣。
靈石作為修士之間流通的貨幣,其實並不適用於他們這些使用銀子的普通人,但天下修士眾多,遍佈各地,各處錢莊早就有了一套固定的換算法則,如此一來,無論是銀子銅幣,還是靈石,便都成了通用的貨幣。
但仙家畢竟是仙家,壽命長不說,連使用的靈石也極不容易貶值,故而比起銀子銅幣,許多人通常認為靈石是比銀子好的,老闆亦是其中之一,否則也不會專門來這遍地是修士的地方擺攤。
他笑眯眯地將靈石放入懷中,由此猜測這姑娘也是哪個仙門的有錢弟子,道了句「仙君慢用」,也就不再介意她之前將他大半瓶辣椒麵都撒入涼麵中的事情。
給了錢,她就是撒一盆他都不介意。
舒濃將冰碗拉近,不知這老闆是哪裏人,他賣的冰碗,以冰好的酸梅湯做打底,再將時令的水果切丁,一股腦撒入裏面,撒上一圈葵花子,最後澆上幾絲蜂蜜。
舒濃低着頭先聞了聞,只覺得應該是酸酸甜甜的味道,拿起老闆給的勺子吃上一口,因味道太淡,也沒嘗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舒濃也未為此失望,這老闆也不單單只賣冰碗,她面前那桌上還擺了許多其他的,涼麵,炸得酥脆的小魚,在油鍋里滾過的土豆片等,無一不是紅彤彤一片,辣味撲鼻。
舒濃放下勺子,夾了筷子顏色通紅的涼麵,嗅了嗅,只覺得辣味濃郁,便十分滿意地放入口中。
結果也是讓她十分滿意的。
直到她吃完一碗涼麵,一盤裹滿辣椒麵的炸酥魚,又將手伸向那盤同樣沾滿辣椒麵的土豆片。
舒濃埋頭苦吃,面前卻驟然落下一片陰影,她下意識叼着土豆片,眯着一隻眼睛仰頭看人。
艷陽刺眼,她不由得兩隻眼睛都稍稍眯了眯,看清來人那張寫着欲言又止四個大字的臉時,叼着土豆片的嘴因為驚訝微微張開,被她咬過一口的土豆片便重新落入盤中。
舒濃舔了舔辣乎乎的嘴唇,坐直了身子,為避免她張口便呼出一口辣氣,趁着對方轉身落座的機會,舒濃猛喝了一口冰碗裏的酸梅湯來沖淡嘴裏的辣味。
若說如今這滄元劍宗上下,舒濃最不想見到的,便只有眼前這位了。
他一身素衣,今日未曾戴發冠,只用了一支極為素淡的青簪挽發,老闆過來招呼他,被他微笑婉拒,只道:「我等人。」
老闆點頭,笑了笑,又回去忙自己的活。
舒濃仍想掙扎一番,故作疑惑地看着他,像是疑惑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宋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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