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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洶湧的從傷口湧出,從嘴裏流下,而南宮羽卻只是安靜地看着夜宴塵,仿佛怎麼看都看不夠,知道最後一刻腿軟倒地,才戀戀不捨的閉上了雙眼。
夜宴塵獨自喃喃:「是啊,再也可以不用來這裏了!」
夜風從窗戶躥進屋裏,捲起了桌上的宣紙,像命運般飄落在南宮羽的懷裏。
只是看一眼,夜宴塵便移不開雙眼,一直端詳着那幅畫。畫裏的男子一襲白衣勝雪,強撐着孱弱的身子跪在雨中。明明被雨淋得狼狽,卻反讓人猶似看到雨中盛開的清蓮,不妖不艷。
畫中人是他……
他記得,那時父皇剛剛駕崩。朝中動亂,亂臣造反,年少的他根本回天無力。而那時南宮羽率領他的軍隊回朝了。所有的事,在那天雨中祭拜之後都不一樣了……
「回不去了,不是嗎?就算你心甘情願地死在我劍下,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鮮有人知,三年來這對關係親密的君臣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讓太子親自舉兵滅了整個將軍府;沒有人知,孱弱的太子殿下和南宮羽將軍單打時發生了什麼,太子能勝出。人們只知道,那夜過後,護國將軍府在一場大火中湮滅,太子回宮大病一場,連曾經聽說會在九月初八舉行的太子婚禮也沒有舉行……
九月初九,重陽節,宜祭祀、出行,忌動土、安葬。
「皇叔,她醒了嗎?」床上休息的夜宴塵微弱出聲。
「宮女來報,剛剛醒來。」看着面如白紙的夜宴塵,夜冥不忍心違背他的意思。
「那就讓人送她走吧。最好送回北楚那人身邊。」
夜冥悶聲道:「這個我做不到!宴塵,我跟你說過的,現在能救你的只有她了,你才執意要放她走!你若死,你要將南越百年的基業置於何地!」
「南越和幽歡,都要拜託皇叔了。」
夜冥沒有答應卻也不反對,只是怒氣沖沖拂袖離開。
「夜宴塵,你不告訴我到底是誰,現在又準備把我送去哪裏?」夜冥前腳剛走,鳳天舞后腳也進了他的寢宮。只是原本高亢的聲音在看到床上病弱的某人後漸轉低沉,「你怎麼了,我不過睡了幾天,你怎麼都快病的要死。」
「沒事,老毛病了。」他微微笑,「怎麼,送你離開不用和我成親,你還不答應?」
鳳天舞白眼:「我連自己是誰都還不知道,去哪不都是一樣的嗎?」
「那你陪我去賞菊,我就告訴你。」夜宴塵期許的看着鳳天舞,看到她點頭後莞爾一笑。
「你不過就是賞菊嘛,有必要爬屋頂這麼高嗎?」屋頂上,鳳天舞小心翼翼地扶着夜宴塵,生怕一陣風就把他吹掉下去。
「重陽,本來就應該登高不是嗎?」
居高臨下,看着御花園裏繁花盛開,美不勝收。鳳天舞下巴示意了下:「吶,菊花你也看到了,是不是該說我的事?」
「這麼心急?」夜宴塵時不時偷瞄她扶着他的雙手,心裏特別踏實,有人陪在身邊的感覺當真好……
鳳天舞挑眉:「難道你想賞一天菊然後才肯說?」
夜宴塵勾唇:「鳳天舞,北楚睿王妃。」
聞言,鳳天舞差點坐不住掉下去,眸色微冷:「什麼,我真的嫁過人了?不可能!我手臂上的硃砂痣還在呢!」
這下,輪到夜宴塵詫異地看着她。當初在北楚,她和楚雲睿琴瑟和諧是有目共睹的……難道只是貌似神離?可他們彼此的眼神都是那麼真切。
夜宴塵咳嗽數聲:「我知道的就這些。」
「那你還騙我嫁給你?」鳳天舞鬆開手指責,看到他搖搖晃晃又連忙再次抓住。
夜宴塵揶揄:「是啊,你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嘛。」這句話是真的!
鳳天舞扁扁嘴不想繼續深入:「你今天很反常。是怎麼了?怎麼會短短几天就病成這樣子?」
「因為昨天我們沒有成親,我相思成疾。」
為了增加可信度,他還做了個西子捧心狀,但顯然被騙過了的鳳天舞是不會相信:「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跟那個南宮將軍有關?」那天御書房裏的話,她多少明白了些。只是沒想到,他堂堂一太子,居然也只能無奈到被一臣子欺凌。
夜宴塵眸色一冷:「與他無關。」
「那我該怎麼救你?」在夜宴塵詫異的眼神中,她繼續說道,「先前我聽到了你和你皇叔的對話,他說我能救你。……我該怎麼救你?」
夜宴塵痴笑:「他隨便說的,為的就是你嫁給我,你也信?」
鳳天舞盯着他的眼睛,像是在辨認真偽,許久,她開口問道:「那如果我嫁,你就能沒事嗎?」
「為什麼?你之前不是一直不想嫁我?」
鳳天舞聳肩:「我之前不嫁是不想沒了自由。現在想嫁,是想你能活着,反正我對我那夫君沒有任何印象。我現在只認識你一個。」
夜宴塵釋然笑:「可我不想娶了。」他安慰道,「況且你嫁不嫁我,我都不會死,都能像現在一樣的活着。」
躊躇片刻,他最後還是伸手摸着鳳天舞的頭:「我說了,皇叔那只是騙你的。皇叔武功高強,你在外面他肯定知道,他就是故意說給你聽的。一入宮門深似海,你會永遠都不再有自由。我不想你跟我一樣,沒了自由。」
「我想你夫君現在一定瘋狂在找你。」
鳳天舞看着腳下花海,悶聲道:「夜宴塵,你會好好活着吧?」
夜宴塵小聲道:「會的。我會努力活下去。」
「好!我以後有空會回來找你的,可別讓我看不到你!」
看到鳳天舞伸過來的手掌,他擊掌附和:「不用你回來這麼麻煩,我每年都給你寫信,到時候你肯回信就成。」
「放心,會的!」
午後,沙沙秋風中,鳳天舞提着大包小包奇珍異寶坐着馬車離開南越皇宮。而夜宴塵,自她走後便屏退宮人,一直呆在御書房內書信。直到夜幕降下,宮人準備進去掌燈時才發現,他已經趴在桌上睡去了。
他手邊是一疊書信,除了第一封是給冥王夜冥以外,其餘的全是寫着「冷清秋親啟」的信件,還附上了年月,一年一封……
宮人出宮稟報夜冥時,正巧遇到夜冥夫婦在門口送人。
「師父師娘,徒兒先走了。」看到宮人下車焦急的神色,妃色女子跳上馬準備離開。
「好。你自己萬事小心。」
「師父放心,徒兒找到他後一定會回來再找師父的。」說完摸摸肩上的小寵物,便騎馬揚塵而去。
慶元十九年重陽,太子夜宴塵薨。夜冥收到的信沒有過多的文字,只是拜託了儲君夜幽歡,還有「秘不發喪」。
趕着馬車在城鎮間行走,感受着風土人情,鳳天舞是越來越覺得夜宴塵真乃明君,能把南越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
邊走邊玩,她慢慢也都不想去找什麼失散的夫君,只是一味的留戀山水。直到某天鳳天舞停留在一家客棧休息順便置辦點乾糧時,一個老邁的和尚出現,打破了她和諧的生活……
那是一位頂着滿面油光的大餅臉,腰間足足可以割下二十多斤肉的老和尚,一身袈裟被蹭着油光瓦亮,舉着他那可以摳下一斤泥的爪子向鳳天舞行禮,亮出黃黃的牙齒笑眯眯開口:「施主,我們又見面了!」沒有人能忍受一個骯髒邋遢的和尚坐你對面對你笑眯眯,順便對你的菜垂涎三尺的情況還吃得下去飯,尤其該不速之客渾身還有一股腥臭得可以熏死人的氣味。
鳳天舞不是神,不是和尚同類,更不是什麼五官散失的可憐人,自然在看到和尚坐在自己對面後的下一刻,自動放下了筷子。
她伸手趕了趕突然出現在她桌上的蒼蠅,疑惑不解:「我們見過面嗎?為何我記不得?」
和尚微笑,剛收起來的黃牙又藉機露了出來:「施主貴人多忘事自然記不得了。」然後眼睛一直眯着桌上的菜:水晶蹄子,黃金蝦球,紅燒獅子頭,醬鴨,還有兩道綠油油的,心裏十分滿意並且非常期待。
鳳天舞咳嗽了聲提醒道:「大師,你口水滴下來了。」
「是嗎?」和尚趕忙伸手擦了下巴,這才發現被鳳天舞開玩笑了,也不慌張,三露黃牙:「施主果真不記得老衲了?」
對方眼神散發的飢餓信號實在強烈,不用多想就能猜到對方只是來蹭吃的。但鳳天舞依然還是投降:「記不記得有那麼重要嗎?我看大師您也餓了,若不嫌棄就先吃吧。」說完好心把兩道素菜推到和尚面前。
和尚吞了口水,雙手合十:「多謝施主。施主還是和以前一樣善良!」說完,一手拿筷子,一手把遠處的盤子都堆在自己面前,毫不客氣的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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