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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功好啊,灰塵不上身。」白衣男子拍拍衣衫:「再說了,『白衣神醫』的名號,多響亮。一聽就是絕世獨立的美男子。」
「哼,」男子無奈地搖搖頭,話頭一轉:「舞姬都送進宮了?」
「那個安王啊,怕是還以為那些人都是他自己選上的呢。」
一月前,兩人得到消息,說是安王命人在搜羅美女。二人合計,這美女必然是衝着皇帝去的,既是如此,「明公子」自然是順水推舟,暗中安排了西域商隊帶着舞姬來了京城。那舞姬容貌出眾,腰肢纖細,自然是安王求之不得的。
「這批舞姬皆是忠心於我之人。」
「『明公子』信任,我自然也是無條件相信的。」男子莞爾一笑,卻有些淡淡地憂傷:「只是可惜了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
「成大業必然會有犧牲。你,我,不都是嗎?」
男子轉頭去看窗外,秋風甚寒,樹枝猛烈地搖晃。
「今晚的夜色太過濃黑了。」
「是啊。」「明公子」踱步走到窗前:「以後,我還是想浪跡江湖。不留在京城,也不回西域。」
「那時中秋花燈節,你不還說京城比西域熱鬧嗎?」
「明公子」皺皺鼻子,搖着手指道:「我哪是喜歡熱鬧的人。『金樽清酒斗十千』也不及我『濁酒琴歌身自在』。」
「哈哈,好,濁酒一壺慶餘生。」
「哎,你可是許久沒陪我喝酒了。」
「好,好。」男子順着他的話。
平王府。
「我真是看不透安王到底想做什麼!」拓跋翰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回桌上。
源鶴道:「這不是明擺着嗎?也就是先太子與你,老是想着兄弟情深,不願意承認。」
源鶴此番來府上找拓跋翰,確是因為安王進獻「胡姬」給皇帝一事。源鶴早就說過,安王野心勃勃,先太子生前,他就是總想着拉幫結派、爭權奪利。他的諸多手段,不僅源鶴,想必東宮諸臣皆已知曉,只是先太子寬仁,念及兄弟情深,權當做不知情,多次饒過他,不與他計較。
「如今先太子仙逝,太子之位空懸。他可不就是想着法兒的巴結討好皇上嗎?」
拓跋翰深嘆口氣:「皇后竟也許他這樣胡鬧?我只以為皇后不喜歡皇長兄與我,對父皇是忠心的啊。這般……怎麼也不為父皇考慮?」
「王爺,皇后與安王的利害關係,是榮辱相依,一榮俱榮。若安王能登上太子的高位,皇后的勢力必將更加穩固。到時候……」源鶴眉頭深鎖,他畢竟比他們都要年長几歲,是早就看清了赫連氏與安王的野心,到時候……源鶴看了一眼拓跋翰,只怕你們,再無傷人之心,都會被人所傷。
拓跋翰「咻」地站起身:「不行,我要進宮,如今皇長兄不在了,我怎麼說,也替皇長兄做些事。縱使父皇在皇長兄這件事上被奸人蒙蔽了眼睛,做得太過狠心,我是斷不能看着父皇被有心之人利用!」
「王爺……」
源鶴正欲起身阻攔,就聽得一聲「九皇叔若不想落得我父親的下場,就千萬不能去!」
隨聲而至的是一身墨色衣衫的拓跋濬。
「濬兒?」
「殿下。」
拓跋濬朝源鶴點頭示意,便走到拓跋翰面前:「我就知道,若皇叔得知此事,會一時衝動想去勸誡皇上。皇叔,你雖是我九叔,我們卻是自幼一起長大。我知道,你看人總會先以善意度量對方,而實際上,你的善意並不會傳達到對方心中。」
「濬兒,你是什麼意思?我是去勸誡父皇……」
「皇叔!」拓跋濬打斷道:「我父親的辭世,你還看不清嗎?我父親,這麼有治國安邦之志的人,為何會自我了結?你還不明白嗎?他是被逼死的啊。」
皇長兄……被逼死的……拓跋翰的心似乎被深深地鈍擊了一次。是啊……皇長兄是被逼死的。拓跋翰只是一直不想看清,不想承認是他的父皇逼死了他敬重的皇長兄。
皇長兄自盡之時,內心是怎樣的悲涼和絕望。巨大而無止盡的絕望把他吞沒了,他看不到一絲的希望,滿懷着對東宮諸臣與出家僧人的愧疚,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這麼有責任心的人,若不是到極致了,又如何會撒手西歸。他的國,他的家,他的黎民蒼生,都不要了。不是不想要,而是深深的無能為力。
拓跋翰在這一刻,才體會到了些許皇長兄的悲傷與無奈。他後退幾步,跌坐回了木椅之上。
「方才……」拓跋濬與源鶴對視,源鶴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越澤在門外守着,還是安全的。」
「嗯。」拓跋濬復又對拓跋翰道:「抱歉,九皇叔,提起父親,我有些過於激動了。只是不想讓九皇叔冒險。父親,便是前車之鑑。」
「濬殿下說得對。有些話,我們都三緘其口,但並不是心內不明白。」源鶴道:「若王爺今日去了,皇上不會覺得王爺是關切之心,只會覺得王爺管得太寬了。我們知道王爺是覺得若先太子還在,必定會對此事進行勸誡,如今先太子不在了,你自然也覺得有責任做這些事。但是……先太子還是有太子之位的,王爺,你可只是王爺,莫讓他人對你起了疑心。」
拓跋翰沉默了片刻,道:「是該我道歉。我過於衝動了。」
「九皇叔性子正直,只是眼下許多事,不是從前了。」
拓跋翰抬頭盯着拓跋濬仔細地看了看,抿嘴笑了:「濬兒,你眉目間有皇長兄的影子,卻比他更為堅毅。」
「兒子自然是越長越像父親的。」
「我就不像。」拓跋翰喃喃道:「從前,賀皇后還在世的時候,說我性子更像我母親。不過,皇長兄也是,他最像賀皇后。容貌像,秉性更像,寬厚平和,一生為善。」
「皇奶奶……我對皇奶奶的映像都模糊了。只記得奶奶是最寵我們的。」
「我比你大三歲,自然記得清楚些。那時候多好啊。賀皇后在的時候,我還能跟皇長兄喊着母后,皇長嫂也在,皇長兄只要有皇長嫂在身邊,眼睛都不曾離開過。那時候,我一本正經地坐在桌前,你和澄兒嬉戲玩耍,呵,時間真快啊。那個時候,父皇還是和善的。」拓跋翰說着,自顧自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又端詳着自己手中的空杯,道:「我總是不想承認,實際上一切都變了。」
「九皇叔,有的變化會帶來傷害,有的變化,也有好的一面。」
「濬兒,你真的長大了,有時候想事情,比我都成熟許多。皇長兄可以放心了。」
拓跋濬笑笑:「九皇叔,父親希望看到我們過得都好。保全自己,是最首要的。」
「我會的。」
拓跋翰知道,父親是皇帝,那麼首先,他的皇帝之位就高過一切。即使你以子對父親的想法去看他,他也不會以父子之心看待你。
生在帝王家,無論願不願意參加鬥爭,都已經被漩渦強卷進去了。掙脫不了。拓跋翰,拓跋濬,拓跋澄……他們無人逃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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