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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聰明人交流很省力,但和這種等級的聰明人說話,同時又是一種煎熬,就像下快棋,他沒有太多時間讓思考真正落地,再轉化成足夠斟酌的語言。
她的目光和姿態,很具壓迫力。
陳庭漢深吸了口氣,當即說道:
「但是,你得放下這些爛事,你不能讓你所處的階級,或者說被你自己的無終恨意,拖入深淵。」
兩人坐在一塊,卻怎麼也稱不上抵足相談,一股令人窒息的敵意始終蔓延,隨着這句話脫口,達到了頂峰。
這句話是試圖釜底抽薪,等於否認了王衿伶迄今為止所有行為的合理性,否定了她的努力,甚至否決了王衿伶這個人本身,她於那個世界行走,自認為問心無愧,而陳庭漢想把她拉回所謂的「正道」,本身就是一種折辱,一類傲慢。
陳庭漢知錯,但他不改。
這就是陳庭漢和王衿伶這兩個個體之所以水火不容的根本。
要想讓一方低頭,就得從根本上擊潰對方,但從陳庭漢前世以自己的命作為子彈,打向王衿伶這點看來,殺死,並不是一種擊敗。
許久之後,久到太陽徹底落下,王衿伶才忽然道:「『無終恨意』,這件裝備,現在這遊戲還沒有呢。」
陳庭漢差點嗆着,咳嗽兩聲後道:「你做這夢,挺具體啊?」
「你知道,我現在是不打遊戲的。」王衿伶說道:「如果這些夢是未來視,那現在的我確實想不明白,未來的我為什麼會去碰遊戲呢?」
陳庭漢沉默不語,嘴角卻不自覺勾了起來。
王衿伶話鋒急轉,道:「張克奇,在局裏不可能噴的。」
「為什麼?」
「因為他並非無牽無掛,在望海,王凱掌握着他至親的命脈,這根命脈是一個人,也是一群人。」
「挺有玄機......那麼這個,一個、一群,都代指誰呢?」
王衿伶說道:「一個,指的是當年幫過張克奇的乞丐,每天靠小偷小摸過日子,後來張克奇飛黃騰達,給他謀了份看管酒吧的差事,狗改不了吃屎,和望海的某個中間人倒騰東西的時候,碰了些不該碰的,被關了幾年,去年才出來。」
「一群,指的是他原來手下的那些弟兄們,他要是在警局裏亂咬,這些兄弟必死無疑。」
「這些兄弟個個想要他的命,連這種翻臉不認賬的白眼狼都要供着?」陳庭漢說道。
「其實這裏面,並不是所有人都要背叛,他們只是默許。」王衿伶解釋道:「他們可以把一切都推過崔力學,說背叛張克奇的是崔力學,與他們無關,他們據理力爭,未見成效。
而要殺張克奇的,也絕非是王凱,這一切都是警察的算計,讓他身陷囹圄,而王凱作為第一把手,極念舊情,直到現在,他都在盡最大的努力,嘗試把張克奇從局裏救出來。」
「嗯......這麼說,那些人裏面,給你主事的還不是崔力學。」陳庭漢笑着問道:「那你在這裏面扮演什麼的角色?」
「你猜猜看?」王衿伶眨眼着,古靈精怪地道。
「還能是什麼,你是引路人,是挑破真相的人唄。」陳庭漢啞然失笑,隨後說道:「他們若繼續尊王凱為王,那你沒有絲毫可乘之機。
你就只好給王凱設一個局,這個局裏,先是你向魯家輸送情報,致使王凱丟了一塊地皮,然後為了把這黑鍋栽贓給張克奇,你安排季陽海偽裝成張克奇的手下,去救要被抓的魯清,又靠魯清的身份,讓他安排張克奇出逃,都是為了讓王凱相信,張克奇與魯家串通。說穿了,你就是要借王凱的手,除掉張克奇,張克奇自然不可能串通,王凱願意信,其他人不會信的,只知道這是王家內部的派系傾軋,這下矛盾就起來了。
所以你就靠這手借刀殺人,引起王家內部的派系鬥爭,渾水摸魚,分而破之。」
他繼續捋着整件事的前因後果:「然後你再從天而降,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在緊要關頭『勉為其難』地告訴他們真相:這近來的一連串行動,其實都是王凱在構陷張克奇,你要戳穿王凱義薄雲天的人設,讓人人自危。」
「只不過後來出了些意外,你居然真讓張克奇落到了警察的手裏。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就怕了。」王衿伶諷刺道:「他們可以安全地躲在自己編織的道義繭房裏,說這一切都是崔力學和王凱的錯,都是他們把張克奇逼到了必死的地步。」
陳庭漢說道:「明白了,做他們這行的,還是有些潛在的規矩在裏面的,為了自保,不管是什麼大哥,前有警察,後有王凱,他是沒有東山再起的希望了,還隨時有爆的風險,既然如此,不如一了百了。」
「所以這個意外,對我的計劃並未有太大影響,為了他們自己的安危,張克奇,依舊是他們眼裏的必須要死的人。」王衿伶並未深究,繼續問道:「所以,我的承諾兌現了,我要殺張克奇,還要你心服口服,挑不出毛病。現在的情況就是,整個望海,都要他死。」
話說到這個份上,陳庭漢便挑明了說道:「人已經通過海警的秘密渠道,移交警局了,現在就算我想交人,也是不可能的。」
王衿伶搖了搖頭,嘆氣道:「糊塗。」
「就算你不動手,我也會把罪證搜羅齊全,按他做的那些事,多半是死刑起跳,何必急這一時呢?」
「我坐得住,他們可坐不住,這一套流程太久了。」王衿伶說道:「而且萬一,張克奇被逼急了,要戴罪立功呢?」
陳庭漢搖了搖頭,說道:「有道理,但我還是幫不了你,我們這合作,也無從談起了,這局,是我贏了。」
說着,他手搭在車把手上,想要下車,車門卻忽然被鎖上,隨後王衿伶突然發難,從不知什麼地方掏出一把摺疊刀,刀體彈出,正正抵着陳庭漢的喉嚨。
兩人都沒說話,然後保持着挾持的姿態,僵持了一分鐘有餘。
王衿伶幽幽地說道:「何必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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