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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京都多雨,在這酷暑中,倒也難得添了一絲清涼。
胤禛抱着夭夭,李金桂抱着歲歲,二人坐在軟榻上,聽着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今日下着雨,倒也沒那麼熱,再則顧忌着兩個孩子,屋內便沒有放冰塊。
近來不知怎麼回事,金桂開始研究下棋,便拉着胤禛與她一同,可她偏又是個新手,哪能在胤禛手下討到什麼好處,便是胤禛有意讓着她,她也未曾贏過。
這一局又是如此,金桂咬着唇,蹙眉看着面前的棋局,卻發現這根本是必死之局。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胤禛卻突然起身,咬牙切齒的看着懷中的夭夭,李金桂有些疑惑地看去,就見胤禛鴉青色的衣擺上泅濕了一大片,而夭夭則是咧着嘴笑得開心,看得胤禛的臉色更加陰沉。
李金桂順手將棋子扔到棋盤上,打亂了這一盤棋,而後笑嘻嘻的叫來意柳,讓她抱着歲歲,便從他手中接過夭夭,忍着笑道:「爺不如去換身衣服吧。」
胤禛並未遞給她,免得弄髒了她的衣服,看着懷中的夭夭,磨了磨牙道:「爺先去給這臭丫頭換衣服!」
卿卿明明那麼乖,也不知這臭丫頭到底隨了誰。
李金桂看着朝她笑得開心的夭夭,悄悄眨了眨眼,真是她的小棉襖呢。
夭夭明明在胤禛懷中,卻扭過頭看着她,小手虛握着,瞧得李金桂心下軟軟的。
便是一旁的歲歲也跟着笑了起來。
胤禛抱着夭夭回來的時候,神色如常的坐在李金桂對面,含笑道:「卿卿可還要繼續?」
李金桂搖了搖頭道:「不玩兒了,王爺也不說讓讓我。」
胤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像是在說:卿卿何時學會睜着眼說瞎話了?
李金桂東瞅瞅,西看看,就是不看他,最終將視線定格在夭夭身上,伸手將夭夭從他懷中接過來。
意柳懷中的歲歲見自己的懷抱被佔了,一直揮着小手,胤禛對意柳招了招手,示意意柳將孩子遞給他。
到了胤禛懷中之後,歲歲便安靜了下來,乖乖的在胤禛懷中坐着。
而李金桂懷中的夭夭就沒那麼老實了,被她鬢邊散着的頭髮吸引了視線,伸手便抓在手中,小孩子下手沒輕沒重,李金桂「嘶」了一聲,將頭往夭夭那邊湊了湊,希望能藉此減輕自己的疼痛。
胤禛眸光一緊,趕緊起身輕輕掰開夭夭的手,看着李金桂柔聲問:「疼嗎?」
李金桂搖了搖頭,柔聲道:「不礙事。」
胤禛看向夭夭,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語氣嚴厲道:「日後不許這麼對額娘,聽到沒。」
便是方才他被夭夭尿了一身的時候也沒有這般。
李金桂抬眸有些怔愣地看着他。
夭夭不知是不是被他嚴厲的語氣嚇到,唇癟了癟,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樣,李金桂伸手在她後背拍了拍,含笑看向胤禛,眼神變得柔和起來。
依她看,夭夭這性子全是被他慣出來的。
胤禛對上她的眼神倒是並未說什麼,尋常之事他可以慣着夭夭,但是在他心中,卿卿是最重要的。
天氣越來越熱,康熙也帶着妃嬪從紫禁城搬去了暢春園。
胤禛便時常帶着夭夭與歲歲去向德妃和康熙請安。
凝春堂內,德妃看着這兩個小傢伙也是喜歡的不得了,皇家一向看重子嗣,何況還是難得一見的龍鳳胎。
因着這對龍鳳胎,皇上對她都看重了不少,本來依着她這把年紀,皇上偶爾能來看一次就不錯了,可如今每隔三五天便會來上一次,給足了她臉面。
德妃看向身後的碧雲,「將我給小阿哥和小格格的禮物拿出來。」
碧雲出來後,德妃拿起托盤上的瓔珞掛到夭夭脖子上,含笑道:「這是之前皇上賞的,本宮也戴了大半輩子了,如今便送給夭夭吧。」
接着拿起一個長命鎖給歲歲戴上。
德妃又抱了兩個孩子一會兒,才含笑對胤禛道:「你先帶着歲歲和夭夭去向你皇阿瑪請安吧,本宮想和李氏說會兒話。」
胤禛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李金桂,見她含笑點了點頭,才道:「那兒臣先告退了,一會兒再帶着歲歲和夭夭回來。」
胤禛帶着兩個孩子走後,德妃面上的和藹便散了些,她眸光一厲,打量着坐在那兒的李金桂,卻見她不卑不亢,倒真像是大家族養出來的格格,而不是一個卑賤的宮女。
德妃端起茶盞,撇了撇上面的浮沫,輕啜了口,才淡淡開口道:「李氏,你可知罪?」
一上來便是問罪,這要是一年前的李金桂,恐怕真就嚇得瑟瑟發抖了。
可如今李金桂在胤禛身邊待了那麼久,哪能那麼容易就被嚇到。
她輕輕抬眸,柔聲道:「不知妾身犯了什麼罪惹得德妃娘娘不悅?」
她的語氣茫然,仿佛真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德妃冷哼一聲,重重的將手中的茶盞放到茶几上,冷聲道:「你雖只是側福晉,但仍然有勸諫之職,可是你看看你是怎麼做的,老四天天留在圓明園,視府中之人如無物,這是一個王爺該做的事嗎?」
「這讓老四府中的其他人怎麼辦?」
「回娘娘的話,如今京中正熱,妾身身為人母,擔憂兩個孩子受不住,便想着先帶着兩個孩子在圓明園小住。」
「而王爺也是放心不下孩子,才一直留在圓明園中,妾身並無旁的意思,確實是妾身考慮不周。」
德妃哂笑一聲,這是拿孩子來裝模作樣了?她雖喜歡兩個孩子,但在她心中在最重要的還是烏拉那拉氏的未來。
可惜她兩個侄女都是不爭氣的,柔則能籠得住胤禛的心,可惜早早就死了,而宜修則是連自己夫君的心都抓不住。
德妃抬眸覷了她一眼,淡淡道:「老四的前福晉也得老四的心,即便如此,她仍舊會儘自己的職責,時不時勸老四去別的屋裏。」
「你如今雖只是個側福晉,仍要盡到自己的本分才才是。」
前福晉?李金桂眸中有些不解,她之前未曾關注過這些,原來如今的福晉竟只是續弦嗎?
還有便是當德妃口中說出前福晉得王爺的心的時候,李金桂竟覺得自己心中有些悶悶的,只是她並未放在心上。
李金桂抬眸看向德妃道:「妾身明白。」
德妃看着她這副模樣,打從心底里不相信她真的明白,她身為后妃,自是明白沒有人會拒絕送上門的寵愛!
德妃抬眸瞥了她一眼,帶着些敲打道:「既如此,那你便先去外面跪上半個時辰吧。」
「妾身遵旨。」李金桂福了福身便往外走去。
德妃有意為難她,便是辯駁也沒有用。
她才剛跪下沒多久,就見一抹玄青色人影由遠及近。
胤禛遠遠便見她跪在地上,急忙過來扶起她,眸中帶着心疼和愧疚,他就不應該將她一個人留在這兒,本以為額娘看在兩個孩子的面子上,起碼會收斂一下,沒想到竟絲毫沒有顧忌。
而康熙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他方才才跟老四說過,德妃一向溫柔,怎會故意刁難他的側福晉,沒想到這就被打臉了,這讓他的面子往哪兒放。
方才胤禛帶着歲歲和夭夭到了清溪書屋時,便有些心不在焉,心中總惦記着卿卿,康熙見着還打趣道:「這才多久,就這麼難捨難分?」
「人在你額娘那兒還能丟了不成?」
當着兩個孩子的面,被自家皇阿瑪這麼打趣,胤禛難得有些不自在。
康熙見他這般模樣,便道:「既然如此,那朕便隨你去凝春堂看看,免得你一直放心不下。」
孰料剛到這兒,便見到這麼個情形,康熙的臉色能好看就怪了。
胤禛見此拱了拱手道:「皇阿瑪,那兒臣便先告退了。」
康熙沒心情看他,擺了擺手便往屋內走去。
屋內德妃正慵懶的斜靠在軟榻上,一旁的避碧雲正在為她打着扇子,屋外卻傳來宮人敬畏中帶着慌張的聲音,「奴才\/奴婢給皇上請安。」
德妃聽到這話,面色一凜,急忙起身走到門口迎接,面上掛着笑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說完便要起身,卻聽康熙聲音微冷道:「朕讓你起來了嗎?」
德妃面上有些難堪,她養尊處優多年,何曾這般,有多久沒有這般行過禮了。
但對上康熙的目光,只能又蹲下身子,揚起頭,帶着些可憐兮兮的意味,笑着問:「皇上,您怎麼來了,兩個孩子呢?」
康熙坐在上首,鳳眸輕瞥了她一眼,輕笑道:「朕若是不來,豈不是就看不到這畫面了?」
德妃一驚,很快便反應過來皇上說的是她罰跪李氏一事,心下輕嗤,這李氏還真是個掃把星。
她很快便反應過來,忍着腿上的酸痛強笑道:「皇上,今日之事確實是臣妾思慮不周,但臣妾也不是存心刁難她,只是臣妾作為胤禛的額娘,難免會多操心一下他後院之事。」
「老四的福晉進宮的時候便說老四這段時間一直住在圓明園,連王府都不回了,臣妾才想着讓李氏長長教訓,免得一直借着兩個孩子霸佔着老四不放。」
康熙抬眸覷了她一眼,眸光深邃,這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老四確實做的有些過分,但這也不是她當眾為難李氏的理由,何況這李氏還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何況,若非老四有心如此,李氏還能將他關在圓明園不成?
康熙沉默了片刻才道:「起來吧。」
德妃緩緩起身,身子還有些晃,好在碧雲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面上的笑容還未曾綻開,便聽皇上道:「你先回宮吧。」
德妃的面上一下子便變得有些僵硬,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抬眸喊了句:「皇上!」
康熙看向她,神色無波,但整個人卻散發着不容置疑的氣勢。
德妃如今對李氏不滿,都能不顧兩個孩子讓李氏罰跪,他可不敢保證德妃會不會拿兩個孩子做什麼。
可以說如今德妃在他心中的溫柔濾鏡已經掉光了,若是德妃知道這麼一件小事便毀了她苦心經營多年的成果,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德妃只能滿臉苦意道:「臣妾遵旨。」
待康熙走後,德妃狠狠抓起桌上的茶盞摔了出去,她除了一開始那幾年,何曾受過這等委屈,這個李氏!
胤禛這邊牽着李金桂的手回了圓明園,二人一路無言,胤禛則是因為愧疚不知道該說什麼,而李金桂則是在想今德妃說過的話。
到了天然圖畫,胤禛吩咐嬤嬤將兩個孩子帶下去之後,才垂眸看着她緩緩道:「卿卿,今日之事是我的疏忽,日後不會了。」
李金桂不知是聽到還是沒聽到,垂着頭也不說話,看的胤禛一時有些無措,他低聲道:「卿卿怎麼了?可是怨我?」
李金桂抬眸看向他,問了句驢唇不對馬嘴的話,「德妃娘娘今日說,王爺......」
李金桂抿了抿唇,又做了下心裏建設,才問:「王爺很喜歡先福晉,可是我與先福晉有什麼相似之處,才讓王爺如此待我?」
胤禛聽到這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眸光有些怔愣,「先福晉?」
是在說柔則?可是這與柔則有什麼關係?額娘為何要向卿卿提起柔則?
胤禛垂眸思索着,李金桂見他半晌不說話,壓下心底的思緒,緩緩道:「那我先去看看歲歲和夭夭。」
她剛要越過他往外走,便被胤禛拉住了手腕,胤禛聲音中帶着笑意,就連清雋的眉眼間都染上了笑,「卿卿可是吃醋了?」
李金桂回眸看向他,眸光一片坦蕩,看不出來絲毫傷心的神色,甚至還有些疑問,像是在說吃醋是什麼,只是她心底的那一絲絲不舒服並未表現出來。
胤禛心底有些失落,卻還是解釋道:「並非是因為柔則,我待卿卿好只是因為我喜歡卿卿。」
胤禛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着他,他鳳眸中滿滿的都是她。
李金桂怔怔地看着他眸中自己的倒影,感受到心臟傳來的悸動,只覺得喉嚨有些發乾,她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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