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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直挪到了校場,找了處無人空地坐下,衛霜急急地問:「你是不是知道我這眼睛?」
準確地說,是師兄的眼睛。
許冰凌反過來問道:「你是怎麼有這眼睛的?」
衛霜簡單講了講經過。
許冰凌疑惑地問:「這應該算是個天賦,你說你不久前才有的?不應該啊……」
衛霜對師兄之事好奇,問自家師父定然不會跟他說多少,正好許冰凌好像知道師兄這隻眼睛的來歷,不如就問問她。
許冰凌又問道:「你可否聽過這麼一句話:『眾靈墮,幽冥亂。八陣存,封神戰。陰眼出,陽眼現,沖和判書天下劫。眾生皆苦將有賴,且窺天機莫躊躇。』」
衛霜搖頭:「有些熟悉,但是應該沒聽過,也聽不懂。這句話與我的眼睛有什麼關係?」
許冰凌同情地看着衛霜,讓衛霜渾身不自在。
「你的眼睛,就是陰眼。」
「嗯哼,哦。」衛霜只覺得許冰凌所說的那段話有些內涵,但是自己連「陰眼」是什麼都不知道,那麼自己師兄有陰眼對於他來說也就沒什麼可激動的。
許冰凌像看傻子一樣,尋思着,這小子是缺心眼吧!要是有識貨的人,看到他的陰眼,哪怕拼上老命都要把他的眼珠子摳出來,他卻毫不在意。
許冰凌說得沒錯,衛霜確實缺心眼……啊不不不,確實不在意。首先那又不是他的,是師兄借他使用;其次也不怕有人來搶,他身邊有師父和師兄這兩個,還需要擔心自己的安危麼?
許冰凌耐着性子解釋:「有陰陽魚,生世間萬物,而陰陽魚的眼睛,就是陰陽眼。有傳言,陰陽眼現世,世間就會迎來神話級別的大劫。」
「神話級大劫?」
「修煉渡劫,金光灼身,而世間渡劫……」
「無法想像,但是,可以大概理解。」
「而且都說是渡劫,並不是一定能過去的。」
衛霜覺得有些可笑,因為許冰凌看到了他師兄的眼睛,然後就告訴他這個眼睛會毀天滅地,實在令人難以信服。再說,就算是真的,那陰眼已出,陽眼呢?自己這師兄現在還是半死不活的狀態,就剩下一團黑氣,連個肉身都沒有。
「你說的,我沒什麼興趣。我如今只是即將築基的修為而已。」衛霜一拱手,欲離開。
「那如果此事與葉挽君有關呢?」
「什麼?」衛霜皺眉,「這與她有何關係?她的眼睛可沒有這些勞什子。」
許冰凌驕傲一笑,說道:「只是懷疑罷了。她有可能,是陽眼化身。」
衛霜不怒反笑,咬牙切齒地威脅道:「許冰凌,我修為不如你,說不定地位也不及你,但是你要是敢碰挽君,老子這輩子都只招呼你一個人!」
許冰凌見衛霜一副要發火的樣子,不僅沒有退讓,反而更進一步:「她的體質,很特殊。」
衛霜知道有那種煉化人魂魄的邪法,許冰凌這些話讓他不得不警覺。
「許冰凌,我勸你別挑戰我的底線。」衛霜活動着左手,雖然知道他使用誅邪刃會受到嚴重反噬,但那依然是他現在身上最強大的武器。
許冰凌雙手抱於胸前,氣定神閒地看着衛霜怒火中燒的樣子。見許冰凌這樣,衛霜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恨不得直接揍她一頓。
「她能近我身,絕非凡人。」許冰凌說道。
衛霜醒悟,他現在全身修為於外禦寒,加上現在暑氣未退,才能待在許冰凌身邊。而葉挽君並無半點修為,又是如何做到的?這是他與萬暮白都想知道,但一直當個玩笑的事情——葉挽君究竟是誰?
「繼續說。」衛霜咬着牙說。
「以前認識一個人,與她一樣,能近我身。而他,是陽眼。」
「所以你認為挽君是他的……轉世?」衛霜嘴上這麼說,但是知道葉挽君如何來到這裏,肯定不是像許冰凌說的是「轉世」。
「只是猜想。」許冰凌中止了對葉挽君的話題,知道會引起衛霜不快,「你的眼睛裏的花紋,其實是一種花。那種花開在陰陽交匯,有紅白的分別。傳說白色為生,紅色為死。」
「彼岸花?」衛霜想到師兄在幻境中的招式。
「對!你見過?」許冰凌激動起來。
「只看過典籍罷了。」
許冰凌運功於指尖,地上結出冰,成了一個圓圈,中間有畫出一條曲線,隔出兩個部分,右邊部分以自身墨色靈氣浸潤。
「兩魚互相咬尾,彼此循環往復,永無止盡。而它們的眼睛。」說着,許冰凌在隔出兩魚的線條兩邊各點一點,冰晶邊以墨色靈氣為點,而靈氣邊以冰晶為點。
衛霜驚呼:「這我見過!」
許冰凌問:「在何處?」她自己都是受他人傳授的。
衛霜一聊到這些便激動:「師父有典籍中提到過,不過也只有隻言片語。」
許冰凌又問道:「那你所見是如何的?」
衛霜運功將兩條魚分開,說道:「大概就是陽魚化靈氣,而陰魚化兵氣。」衛霜所說的便是《萬靈書》,可是只要他稍微偏一點頭,就能看到誅邪刃的手腕處,就有一個「魚」,像一個藏在暗色金屬里的小劃痕。
許冰凌看着兩條魚,若有所思。
「只是,」衛霜仍有不解,「你說知道我眼睛的事,卻並未說明。」
許冰凌嘆口氣說:「其中意味較深,也不好三言兩語說全。功利些來說,陰陽眼都有超越任何修為境界的力量,可以說是一種天賦,也可以說是一種本命法寶,多有爭議,但哪怕如此,只要為人所知,定會遭人爭搶。」
「這到底是什麼?」
「有人說就是一種眼睛,可以修煉特殊的功法,用眼睛來修煉;也有說法是,萬物為天地之精,所以陰陽魚的眼睛會化為生命。」許冰凌想到先前的話,衛霜不怎麼關心自己,卻很在乎別人,「你不用擔心葉挽君,我不會對她怎麼樣,也不會讓別人對她怎麼樣。你且去吧,我有些累了。」
衛霜無奈,拱手離開。
待衛霜走遠,許冰凌調動靈氣,在身前畫出一個法陣,透過墨色靈氣,顯現出一個人來,人影逐漸明確,是趙子云。
「殿下有何事?」趙子云見許冰凌用這種方法聯繫,定然有重要的事交代。
「陰眼現世了!」許冰凌簡單地說,言語中儘量壓抑着激動。
趙子云面露難色。許冰凌又吩咐:「無妨,待你回來再說。」
趙子云拜謝:「在下再有一個月,便立刻趕回,請殿下恕罪。」
許冰凌點頭,關閉法陣。
「一個月有什麼難的,五十年都等過來了……」
衛霜慢悠悠地往索隙城走,心裏暗暗問姬云:「師兄,許冰凌所說到底是什麼?」
姬雲回答道:「她自己都沒弄清這些究竟是什麼,你還指望她能跟你說清楚?」
「那我豈不是白費勁?」
「重要的是那幾句暗語。」
衛霜複述道:「眾靈墮,幽冥亂。八陣存,封神戰。陰眼出,陽眼現,沖和判書天下劫。眾生皆苦將有賴,且窺天機莫躊躇。」
「足矣。」
「什麼足矣?」衛霜都不明白那段話講了什麼,也不知姬雲再說什麼。
「這眼睛,會引來災禍,會有很多人想要搶,會用上各種齷齪的手段。你準備好了麼?」姬雲明明在說一個危險的事,卻充滿了激動。
「這是個法寶?」衛霜問。
「算是吧。」
衛霜咽了下口水,回答:「雖然我現在說這話很可笑,但是,我不會讓我在乎的人受傷害。」
姬雲沒了動靜。
衛霜想到自己得到陰眼之後的變化,也就清晨的紫氣更加濃郁,所見更加清楚,其餘的根本沒有什麼變化。
衛霜邊走邊回憶着在典籍中讀到過的內容,搜索着與陰陽眼、陰陽魚相關的內容,終是一無所獲。
時近日落,曠野中颳起大風,吹得麥稈到處搖晃,田間掀起陣麥浪。
衛霜的髮絲被吹得亂飛,衣袂獵獵作響,風從衣袖、衣襟無孔不入地鑽進內里,貫通上下。風卷沙土襲來,令他立刻掩住口鼻,閉上雙眼,心想刮這麼大風,估計明天要下雨了。
衛霜心中感到有些不對,颳風時別的風都是帶着暑氣的,捲地的風為何是涼的?想到此處衛霜脖子一寒,頓時掐訣運功,在周身布下一道結界。
接着一股大力把他撞飛,等衛霜緩過神來,發現面前有五個蒙面人,全都把身體包裹得嚴嚴實實,看不到一點皮肉,只有臉部露出兩條縫,五雙閃着精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朋友,請跟我們走一趟吧。」其中一人走出,聲音是個渾厚的男音。
衛霜朗聲大笑:「在下記性不好,請問是哪位貴友?」
「若不樂意,我等只好得罪了!」
一聲令下,五個人將衛霜圍在中間,散出修為,竟個個都是金丹。
衛霜內心很無語,為昨天抄家之事,綁他居然用上五個金丹,這打死他也打不過啊。再說那些人要以他做要挾定然不會傷他性命,強行反抗還得挨一頓毒打,無奈只好認慫,準備再找機會:「諸位,在下也沒說不願意。反正打又打不過,那就只好跟你們走了。」
「果然爽快!」為首那人說着,一揮手,便有兩人抓着他的手臂要離開。
「既然我與你等同去,便不用封氣了吧。」衛霜沒皮沒臉地討價還價。
為首的大笑着:「抱歉抱歉,規矩就是規矩!」
衛霜意識到不對頭,他們話語間很是淡定,剛才圍住他的時候也很有章法。按理說世家剛被抄,根本不可能有膽子來索隙城邊上借人,而且金丹修為並不常見,世家裏的金丹修為以上是肯定記錄在案且是重點審查,不可能會遺漏。
衛霜感受到手臂上的力氣加大了許多,肉被掐得吃痛,不禁大喊:「再不出來我可真被帶走了!」
五人聽衛霜一喊,立刻警惕起來。
田間竄出一名護衛,向五人拱手說道:「還請諸位給個面子,有何恩怨,一同去乾坤衛定奪如何?」
為首的人眼睛很明顯眯了一下,看不起這個護衛:「無有恩怨,只是想請這位小公子去飲一杯茶罷了。」
護衛繼續好言說道:「衛小公子作為我乾坤衛新任守藏吏,須儘快述職,還請諸位行個方便。」
為首那人不想廢話,威脅道:「若不答應呢?」
護衛摸向腰牌,準備向乾坤衛傳信,說道:「那在下只有得罪了。」
衛霜知道這個護衛是萬暮白私調乾坤衛的,修為不是很高,應該也就是築基的水平,無法抗衡金丹,更別說是五個金丹了。
為首的沖一個壯漢使了個眼色,低聲吩咐:「利索點,別多事。」
那人點頭,凝聚修為,準備一擊將護衛拍暈就立刻離開,鍋蓋般的大掌拍向護衛的腦袋,帶起一陣勁風,快得衛霜即使有陰眼也無法看清楚。
眼前空氣一扭,壯漢趕緊退回。他與護衛之間憑空出現了一個影子。
衛霜自嘲着,今天不僅颳大風,還出大事,自己這邊居然還讓她出手了,如今一點都不擔心自己被綁走,倒想看看還會有誰出來。
那個影子,就是許冰凌在武試時展示的。影子猝然出現了色彩,變成了許冰凌。
許冰凌沒有多話,直勾勾瞪着為首那人,命令道:「放人。」
五個人面對突如其來的意外,都非常謹慎。抓着衛霜手臂的一人把衛霜封了經脈守在一邊。
五個人散出修為嚴陣以待。許冰凌一拂身前虛空,墨色靈氣凝聚成了冰靈琴。
五個金丹形成的威壓讓許冰凌明顯落於下風,許冰凌面對威壓依然不動聲色,冷冷瞧着五人,修為驟然提升,不再掩飾,直衝到金丹九重,墨色靈氣盪出一圈圈波紋,竟是有與五人分庭抗禮的勢頭。
衛霜打趣地對守着他的人說:「這女子不好對付,你們不如直接打吧。」
那人瞪了他一眼,又點了他的啞穴。
就在雙方對峙時,索隙城中衝出一道白虹,不一會兒便到近前,一看就是萬暮白。他空語劍與乾坤簫攥在手上,顯得格外緊張,看到衛霜被綁着還沒皮沒臉地沖他笑,感覺哭笑不得,心想至少沒出什麼事。
萬暮白又見許冰凌正欲一人直接與五個金丹境界的人對抗,差點驚掉了下巴。他在武試時知道趙子云在隱藏修為,而且無意之間顯露出結丹境實力,以為這就夠離譜了,誰知許冰凌此時竟然是金丹九重,他還僥倖贏了她,真的讓人匪夷所思。
「怎麼就你一人?」許冰凌挖苦道。
萬暮白也後悔,怎麼就自己衝過來了。原本當自己足夠應付了,誰知是這種情況。
那五人見又來了個結丹境,並沒有多在意,所有心思全在許冰凌身上。
萬暮白不想就此撕破臉,假意說:「來我乾坤衛,本公子未盡地主之誼,請恕罪。」
五個人從萬暮白的裝扮、武器、話語中猜測出他便是乾坤衛的公子,再考慮到此地距索隙城不遠,若在此打鬥於己不利。
其中有一人出列想說什麼,為首那人做了個手勢。衛霜等人見那手勢既非法印,又非武訣,想是他們內部秘密交流的方式。果不其然,手勢一出,那人便又退了回去,為首的借坡下驢說道:「我等來此,未曾知會萬統領,是我等大意。」
說完不等那三人有什麼反應,將衛霜穴道解開,朝許冰凌扔去,五人各自奔離。
許冰凌撤了修為,將冰靈琴收了,去接衛霜。結果因為身體柔弱,接住了衛霜自己也踉踉蹌蹌往後倒,幸好萬暮白在後面扶了一把。
見衛霜沒事,護衛一行禮,又消失在了視野中。這次並非他失職,只是因為對方修為實在高深,而且在第一時間通過乾坤衛的腰牌告知了萬暮白衛霜有難的消息,也算盡職盡責了。
萬暮白嗔怪道:「你為何不反抗?若是真被抓走了我怎麼辦?」
衛霜無奈地攤手,解釋道:「五個金丹,我想反抗都沒那實力啊。」
萬暮白想說,他殺那接近元嬰期的雷獸可是輕而易舉,怎麼會沒有手段對付那幾個人?但又想到會引起衛霜不好的回憶,便沒有再提。他又對許冰凌行禮道謝。
許冰凌顯得很是疲憊,摸出個瓷瓶倒出藥丸來服下,喘勻了氣才說:「救他是應該的,今後要還有事端,我依然會救他。」
萬暮白與衛霜都有些驚訝,心想他們的關係何時變得這麼好了?自己怎麼不知道?
萬暮白又問道:「你的修為,究竟是多少?」
許冰凌冷漠地回答:「如你所見,這次我沒有一絲掩飾。」
金丹九重,萬暮白進入結丹快一年了,仍然在結丹一重。
萬暮白愣愣地拱手行禮,寒暄了幾句便把衛霜帶回索隙城,想到許冰凌與趙子云隱藏着修為就覺得背後一陣惡寒。
萬暮白一直把衛霜送到小店才回白芷園,剛坐下便喚來護衛吩咐:「查一下今天這五個人的來頭。」其實不用查,萬暮白問大概知道了。
接着又有護衛進來稟報:「公子,飛鴿來書,有玄世谷的消息。」
「說。」
「如今不僅玄世谷,江湖上流傳着一句話——陰眼出,陽眼現,沖和判書天下劫。至於玄世谷的動作,應該也是與這句話有關。他們或許是在找什麼東西,人,或者法寶。因為他們行蹤不定,沒有一出固定的範圍,甚至看上去像是在神州漫無目的地遊蕩。」
萬暮白鬆了口氣:「那便好,說明他們沒有收穫。至於那句話……我來吧。」
護衛又說:「在風雷衛的地界,有一批人前後幾次都去了那個巢穴。」
萬暮白問道:「風雷衛應該把那裏清理乾淨了才是,應該沒什麼留下了吧。」
護衛提醒道:「他們其實更像去勘探的,而那邊說實在的,就是個雷獸的巢穴,但是……」
護衛沒有說下去,萬暮白知道他說的是那股戾氣,再聯繫今天衛霜被劫,大概能猜出其中關聯。
「戾氣的事既然已經明了,那就不用再查了。」萬暮白緊張地吩咐,「趕緊搜搜許冰凌和趙子云的底細,從哪來的,來的目的。」兩個金丹境界的人在他們眼皮底下,結果以前居然沒有一點消息,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萬暮白分析着近期的情報,感覺其中隱隱都指向了同一個去處。至於那句話……應該就是突破口。
「繼續盯着吧。」
護衛告退,只留萬暮白在房間裏整理着面前呈上的紙卷。萬暮白回憶起武試時,自己與許冰凌和趙子云打得那麼起勁,突然覺得十分可笑,自己竟然會覺得是憑實力贏的。
待一切完成,早已入夜,護衛將飯食端到白芷園來。萬暮白揉着眉頭,一邊吃飯一邊默念着口訣心法,念完一遍有考慮起之後的一切,等他反應過來,餐盒裏僅剩下的蔥花都被他挑完了。
萬暮白一放碗筷,出了府門直奔小店,此行並未碰到衛霜與葉挽君,直接找了上官漣蕊,跟她說了些關於今天衛霜遇到的事,然後便回去了。
上官漣蕊說不用擔心衛霜的安危,就算有人心懷不軌,也只能像今天這樣,想用強硬的手段那就是在找死。
荊楚書院內,許冰凌久久無法入睡,想起衛霜被劫之事,心下焦急。她出寢室,找了處背陰人跡罕至處,放出影子在四周警戒,再次畫出了與趙子云通話的法陣。
「你能否快些?神州已經有人動手了。」
「在乾坤衛眼皮底下綁人?」趙子云顯得有些驚訝,不相信那些人有這膽子。
許冰凌搖頭,說道:「不一定是對陰眼,但也不能放鬆。這次我攔着能拖住,下次我怕他們會直接派更強的人。」
「殿下動手了?」趙子云擔心地問道。
「沒事。」許冰凌說道,「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希望那小子快點提升實力才是主要的。」
趙子云勸道:「殿下還是少動用修為的好,姑娘說過……」
許冰凌打斷他的話:「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再說了陰眼是重中之重,也不在乎為此費點力氣。」
「說句殿下不愛聽的,那只是個傳說罷了,殿下沒必要的。」
許冰凌一笑,有些慘然:「他當初不也是個傳說?」
趙子云知道拗不過許冰凌,便安慰道:「殿下莫怕,有乾坤衛,那些人不敢有太大動作。而且點殿下既然差點出了全力,修為已然暴露,之後定然會被乾坤衛盯着。在下跟隨學員一同在外屯田,若提前趕回來,反而引人注意。」
許冰凌呼出一口寒氣,嘆道:「你說得對。只是出來這麼長時間了,終於有點眉目,難免有些激動呢。」
趙子云說道:「那是自然的,只希望早起回去吧。不過話雖如此,在下還是希望殿下莫要心急,好生保重身體。」
許冰凌應下了。不知為何,趙子云覺得許冰凌變得不那麼冷漠了。
許冰凌想起她記憶裏白衣縱馬的翩翩少年,輕咬着嘴唇,痴痴笑着。
想到令她心動出,許冰凌取下吊墜,借着夜色的深沉,看那半塊勾玉的盎然生機,純潔的白色沒有一點月光,而是全部來自於其本身。透過那個孔,看到了無邊的夜空,光明的陽勾玉上,只有那一點是黑的。
許冰凌看着那一點黑暗,突然從回憶里驚醒,瞳孔一縮,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索隙城的方向,準確地說是衛霜現在所處的方向,露出了一抹笑容。
衛霜與葉挽君用完晚飯回到店裏,不同於上官漣蕊能夠辟穀食氣,他們還是需要水谷滋養的,只是偶爾嘗到一些新奇美味,會帶給自家師父嘗嘗。
衛霜經此一事,覺得萬暮白有些不對勁,肯定有事瞞着他,而且不是關於世家的。但是不一會兒便想通了,乾坤衛大大小小事務,他又如何能只管他一處呢?而且他既然已經成了乾坤衛的守藏吏,日後與他共事,會慢慢了解的。
二人扣開上官漣蕊的房門,上官漣蕊通知衛霜:「明日便走,帶你去築基。挽君你可去萬暮白處借住。我等只一兩日便能回來。」
吩咐完,二人便各自回去準備。衛霜備好行裝,剛躺下要睡覺,就被姬雲拉進了幻境裏。
一進去,衛霜便覺得無法控制身體,以為是師兄又在附身他,結果仔細一看才發現非如他所想,而是他在透過姬雲的視角。
所見的是一片大平原,方圓百里,卷着黃沙,耳邊被金屬碰撞聲打得麻木。天上地下,遍地是拼殺的士兵,修為從築基到金丹不等。
眼前正有一人與姬雲交戰,衛霜通過陰眼,看那人身上兵氣流注看得一清二楚,姬雲很利落地使出破丹式,直直刺中氣海,兵氣循行驟然停滯,被強行掐住,然後一發力,變掌為拳,打在氣海上,氣海瞬間破碎,兵氣如炸彈般爆開,全身經脈中的兵氣立刻從氣海中泄出,一點不剩。剩下的,就只有那人五臟六腑。
姬雲很利落地隔斷了他的脖子,下意識地低頭閃過劈開的一刀,起身的同時甩出誅邪刃,一招制敵。
姬雲向遠處一指,地上瞬間長出一朵血紅的彼岸花,枝蕊瘋狂肆虐,收割着周圍的一切生命。衛霜知道,此時陰眼裏的花紋定然也在綻放着。
花枝刺穿了敵方士兵的胸口,鮮血噴涌而出,邪魅的花蕊嬌艷欲滴。敵方發現了端倪,集中攻擊彼岸花,結果收效甚微。
姬雲周圍血氣瀰漫,似乎彼岸花能吸收他人精血為他所用,身後形成了暗紅的虛影,正是他自己,如魔神降世。
兩聲瘋狂的大笑後,姬雲如離弦之箭竄出,精準刺穿一人的胸口,向敵陣甩去,被刺穿那人甩出時,一道血口從胸膛一直到腰部。
姬雲絲毫不管敵方有多少人,肆意入陣,結果里里外外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姬雲興奮一笑,倒像是他把敵人圍了一樣,然後立刻像個瘋狗一樣沖向敵軍,無論是各種修為,都被他一刀擊殺,所有死在他手上的人個個鮮血噴涌,死無全屍。
也許是姬雲這種瘋狂而又強悍的存在,敵軍已有潰逃之跡,都在儘可能遠離這個凶神。偶有金丹強者想試着阻攔,無論是多密集的招式,在陰眼中都慢了下來,姬雲在縫隙中穿梭,像是在戲耍着那些常人眼裏的強者。
衛霜眼前一花,姬雲就在他面前,高傲地問道:「看清楚了麼?」
衛霜譏諷道:「你真的很喜歡鮮血,尤其是淋在身上的那一瞬間。」
姬雲也忍俊不禁道:「那個姑娘說得這麼熱鬧,對於我來說,陰眼不過是一個法寶罷了。」
衛霜玩笑地問:「既然陰陽眼分別是陰陽魚的眼睛,師兄你是不是陰魚?」
姬雲哼了一聲,沒有作答,問起了今天被劫的事:「今天遇險,你怎麼看?」
「不像是世家報復,不管是方式、手法、修為都不像,而且就算能找到五個金丹境高手,按世家那種苦大仇深的,肯定不會廢話這麼多。當然不排除這個可能。」
姬雲提醒:「你可別忘了,你可是帶着這個眼睛在外面晃了半年。」
衛霜並非沒有想到,只是不說出來。既然被姬雲點出,衛霜問道:「師兄,那些人不至於會為了這個眼睛,到索隙城綁人吧。」
姬雲冷笑着:「這可不一定。還要瘋的我都見過。」
「那你為什麼不出來?明知道我有可能被綁走。」
「你是不是忘了漣蕊說的,化神之下,自己解決,別想着我每次都來管閒事。」
衛霜翻了個白眼,心想他既然看重師父,就算自己出了什麼事也不會去隨便再找個人附身。
「這肯定不會是最後一次。」衛霜念叨着,「師兄,若我真有什麼不測,求你莫要讓挽君牽扯進來。」
姬雲不住腹誹着,這小子怎麼做事這麼矯情,要是自己,根本就不會有問題,為什麼?因為死人不會動。可惜這孩子還是太弱。
姬雲沒有跟衛霜廢話,直接把他踢出了幻境。
姬雲的幻境與外界真實世界中的視角並不對應,只要姬雲願意,衛霜被關多久,在外界都只是一眨眼而已。
不過嘛,對衛霜精神的影響卻是實實在在的,所以他現在完全沒有困意了。
衛霜輕車熟路地出店門,到乾元街上逛逛。夜裏涼快不少,甚至已經隱隱有些冷意。現在大概也就是戌時,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
衛霜看着人來人往,萬家燈火,有一抹恍惚,仿佛與那燈火人煙之間有一層隔膜。
索隙城的百姓很喜歡夜市,店家能賺錢,客人則得了空與家人親友來遊玩。衛霜看着人們結伴而行,忽有一聲童稚傳來,吵着要最大的糖人,扎着的總角來回晃着表達着不滿,小臉漲得通紅,最終那孩子的雙親沒辦法,還是掏了腰包。
衛霜感慨着,這孩子的追求真是簡單,一拿着糖人的簽子立刻喜笑顏開,仿佛握住了他的整個世界,雙親還在佯怒地說他嘴饞,三人又手牽着手去圍觀雜耍藝人。
看着那一家子走出視線,衛霜沒來由地想到自己家破人亡,在這燈火通明間竟感到一點悲涼。好不容易去一次風雷城,那段經歷並不美好,反而因為姬雲的關係惹出不少事來。
這個時候,他尤其羨慕萬暮白。
衛霜走到畫糖畫的小販的攤前,遞上三個銅板說道:「老闆,我來轉一個。」
老闆收了銅板,遞上個圓盤。衛霜隨手一轉,沒有用任何技巧功法,一臉笑意地看着指針漸漸慢下來,最終停在最小的一塊區域。周圍的顧客爆出一陣歡呼,慶祝着他的好運氣。
老闆哈哈一笑,摘下一個最大的「鳳凰」。
衛霜看着畫得惟妙惟肖的一對鳳凰,也笑了,突然意識到,自己也就十五歲。
哦對了,暮白十七了。
「老闆,再幫我包兩根糖葫蘆。」衛霜遞上十個銅板。
老闆喜笑顏開地為這個幸運兒用牛皮紙包了兩根糖葫蘆。
衛霜接過牛皮紙包,又從腰帶中摸出一個葫蘆去酒家打了一斤薄酒,目標明確地走向乾坤衛,很輕鬆地來到白芷園。
推開房門,衛霜看到萬暮白還在處理着一堆情報,把牛皮紙一放,為他整理着紙卷書簡,說道:「歇一會兒吧。給你帶了糖葫蘆,知道你喜歡這味道。」
萬暮白一邊抱怨着,一邊放下手中筆:「沒辦法,最近事情太多了。」
「暫時先別想。」衛霜勸道,打開牛皮紙包,拿了一根給萬暮白。
萬暮白一看這紅寶石一樣的糖葫蘆,立刻露出笑容,咬下一顆來,冰糖的甜與山楂的酸一起充斥着口腔,頓時心滿意足,就像這是什麼山珍海味一般。
衛霜一手拿着糖畫,一手握着糖葫蘆,又一臉淡淡的笑意看着萬暮白。
萬暮白看到衛霜手上的糖畫,好奇地問道:「這麼大,多少錢買的?」
衛霜比出三根手指說:「三個銅板。我自己轉到的。」
萬暮白兩眼放光,說道:「我運氣最好就轉到個蝴蝶,然後就不喜歡玩兒這個了。」
衛霜輕笑着:「只是心血來潮,隨便玩玩,誰知就中了。」
萬暮白嘴裏塞着山楂,問道:「你怎麼想起來找我了?不怕再被綁啊!」
衛霜不悅道:「你怎麼非要說着煞風景的話呢?只是突發奇想,來看看你。」
萬暮白笑道:「我有什麼可看的?不過就是自己給自己當牛做馬。」
衛霜呵呵陪笑着,嘆道:「只是覺得,最近有些太累了。」
萬暮白聽衛霜這話,嘴裏也停了,瞄了一眼案上卷宗,和沒用多久就只剩半截的墨條,贊同道:「的確,只覺得事情越來越多,快要忙不過來了。」
衛霜像在喃喃自語:「我剛才,在街上看到那些孩子,突然覺得……唉,這麼說好像是在自怨自艾。」
萬暮白明白衛霜的意思,時光荏苒,他們曾經也是那些孩子中的一員。
「我們認識快十年了吧。」
「八年。」衛霜確定道,「感覺真的挺快的。」
萬暮白點頭,突然又吐槽道:「你我什麼時候這樣一副老態龍鍾?當心再過幾年就要拄拐了!」
衛霜被他這句也逗笑了。
萬暮白轉着他那根糖葫蘆,說道:「當初啊,也不覺得這有多好吃,不過……以前師父一直給我帶,慢慢就饞上了。」
衛霜打趣道:「我倒是跟你相反,師父辟穀食氣,根本不吃這些。我跟挽君出去玩的時候,見着什麼好吃的,便帶回去,師父這才賞臉呢!」
萬暮白咬下最後一顆山楂,枕着手臂靠着牆,說道:「說實話,我挺想找個時機,什麼也不管,就躺着,那多自在!」
衛霜認同地點着頭:「你說我這樣的,不修煉怕沒點手段,修煉吧又怕辛苦,你說我是不是就像那些夫子說的一些怠惰閒散的庸人?」
萬暮白取笑着:「我可聽上官師傅說了,你已經八脈齊通,你若是庸人,還讓別人怎麼活?」
衛霜呵呵笑着:「我還打了一斤酒,咱們喝兩杯?」
萬暮白一下就被衛霜勾起了酒蟲,立刻答應:「好啊,今晚也不想去湊熱鬧,只想跟你談談心。」
二人到庭院中,一人一個小盞,相對無言,只偶爾相視一笑。
衛霜打的酒很甜,就算沒有下酒菜也不怕喝醉了,可是衛霜依然望着頭頂的黑幕痴痴笑着。
萬暮白記得衛霜的酒量大概是一斤,如今還沒喝幾盞卻晃晃悠悠,問道:「這酒都沒味道,你怎麼反而這麼容易醉?」
衛霜舉杯朝天,完全沒有理會萬暮白的話,自顧自地喊道:「這隻眼睛,我願看盡黑夜中茫茫星辰,戰八方神明,只為……只為……」
衛霜看向萬暮白,一時忘言,又急切想說點什麼,突兀地對萬暮白說:「明天我去築基。」
萬暮白恭喜道:「這是你修煉路上重要一關吶!我提前恭喜你了!」
衛霜又想起了許冰凌說的那段話,心想若真如話里所言,神州定在劫數之內,而萬暮白作為乾坤衛公子,定會在第一線抵禦劫難。衛霜心中悲傷,如此全天下的大劫,他如何承受得住?到時難免死生長別離,此世間又徒留他一人了。
衛霜便默默地掐訣,祝曰:「師兄以陰眼殺戮世間,如今我得此法寶,師兄又住於靈台。若以後不幸為此殺戮之氣侵染,化身陰魚使神州遭受劫難,願以我身承受所有罪孽,切莫傷及暮白。」
萬暮白見衛霜方才還情志高漲,忽而又愁雲滿面,便想拉他去走走,正好他如今在乾坤衛有了個職位,就以此為契機提議道:「不如我帶你去看看案卷如何?」
衛霜應允,二人來到案卷室。
萬暮白推開房門介紹道:「乾坤衛的案件都會記錄在案,以年月日分類整理。大多都在這裏了。你的職務其實就是看管這些案卷,不過案卷是乾坤衛任何一個人都能查閱的,所以只要登記一下腰牌就行。」
衛霜看着一個個的書櫃,邊上和每一層隔層都有標籤標明了時間,往前一下看不到頭,長年累月的案子都在這裏了。
萬暮白又說:「不過也不是全都有,如果是州以上的案子不會立刻收錄,會封存一段時間,從兩年到二十年不等。」
衛霜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一排一排地尋找着。
萬暮白突然想起來了什麼,說:「差點忘了,我去把葫蘆拿來,別浪費了。」說完便出去了。
萬暮白關上房門時,透過門縫看到正在不停往前查找年份的衛霜,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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