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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藉助朦朧的月光看去,隱約可以分辨出那道黑影的大致情形。其長袖飄飄,落地無聲,不多時便已來到了山樑之上,才要繼續往前,卻又忽然身形一頓而俯身打量。
一堆熄滅的灰燼之中,尚有煙氣裊裊。
那人慢慢退後兩步,放聲笑道:「呵呵!無道友,還不現身相見……」
無咎躲在樹上動也不動,卻忍不住暗啐了一口。
此時不用多看,只憑着放*盪的笑聲也知道來人是誰。那鬼鬼祟祟的傢伙,正是木申。他既然對所謂的寶物耿耿於懷,又豈肯善罷甘休。如今果然趁着夜色跑了回來,無非要暗中使壞。幸虧本公子及時躲在樹上,他倒未必察覺。
木申背着雙手,在原地踱着步子,得意道:「叢林之中,即便施展御風術也走不多遠。古離、與陶子、紅女就在五十里外歇息,我謊稱外出方便,這才原路返回,專門為你而來,呵呵……」他笑了笑,又道:「怕就怕你半途迷路,或是意外走失,若真如此,必將叫人悔之晚矣!卻不料你竟來到此處,倒是省卻我一番辛苦……」
無咎依舊不吭聲,只管默默盯着下方的動靜。想騙本公子現身?純屬小兒捉迷藏的把戲!
木申自說自話,沒人應聲。他也不在乎,竟然朝着大樹慢慢走去,忽而抬頭笑道:「莫非以為爬到樹上,便可躲開本人的神識……」
無咎正自僥倖,心頭猛然一沉。
神識是個什麼東西,沒有興趣,而那傢伙竟然早有察覺,卻出乎所料。如今本公子行跡敗露,雖然躲在高處,卻境地尷尬,若是由他縱火來燒,又該如何是好?
無咎的心頭才將閃過一絲不祥,便見下方的木申拿出一張符籙高高揚起,並帶着一臉詭異的邪笑威逼道:「呵呵,速將寶物悉數歸還,或許留得一條性命。如若不然,我便讓你神魂俱銷……」
木申念念有詞而揚手一揮,符籙霎時化作一道火光騰空而起。隨其手訣牽引,數尺長的火光去如蛟龍,竟是圍繞着大樹急劇盤旋。火光照耀之下,樹杈上躲藏的人影已是無所遁形。他愈發得意,嘲諷道:「你既有劍符在手,何不祭出來與我較量一番,哈哈……」
無咎倚在樹幹上,頓時不知所措。四周火光繚繞,已然將上下左右死死封堵。縱然有心躲避,也是無處可逃。本公子是有符籙在手,奈何不會使用啊。難不成才將烤食了松果,接下來便要被人燒烤……
木申自認為勝券在握,接着笑道:「你或許湊巧斬殺了我的師父,說不定早已耗盡了修為。我觀你途中並無隱瞞,渾如一個真正的凡人。而你眼下既無法力,又如何驅使得了劍符,哈哈……」
看見沒有,一路上那傢伙就沒閒着,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害人!而施展符籙還要法力,祁散人為何就不能事先講明呢?
無咎在樹上急得抓耳撓腮,卻又無計可施,又忽而想起了什麼,急忙抓出短劍在手。是死是活,且聽天由命吧!
木申笑聲漸冷,威逼道:「還我寶物……」
與之同時,半空中突然傳來「撲啦啦」翅膀扇動的響聲,接着衝下來幾道黑影,「嘎嘎」嘶鳴,竟是直奔火光而來。
無咎首當其衝,看得最為清楚,嚇得差點一頭栽下去,慌忙抱着樹幹這才堪堪穩住身形。
那是幾隻大鳥,卻又長着獸頭、紅睛、尖嘴、利齒,並雙足如鈎,伸展的翅膀足有兩丈之巨,呼呼扇動着掀起陣陣狂風。尤為甚者,那大鳥對於攀附在樹幹上的無咎視而不見,只管循着火光的來處,而直奔下方的木申撲去。
木申已是臉色大變,連連後退,失聲道:「嗜血靈蝠,專好吞噬靈氣、精血,最為厭惡火光,是我大意了……」而他才將明白,不及悔悟,所祭出的火光已被擊潰,四五隻靈蝠趁勢呼嘯而下。
那幾隻靈蝠的兇猛,絲毫不亞於真正的修士,若被糾纏圍攻,下場可想而知。暫且便宜了那人,待躲過此時再行計較!
木申不敢遲疑,祭起御風術轉身便跑。身後「嘎嘎」聲刺耳,幾道黑影緊追不捨……
片刻之後,無咎還在樹上愕然不已。
莫非是慫人有傻福,不然又怎會屢屢死裏逃生呢?先是麟豹有情,再又靈蝠庇護,真是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紫煙仙子,莫非是你在暗中祈禱……
無咎驚秫過後,忍不住又自作多情一番。而他還是不敢繼續躲在樹上,背起包裹溜了下來,翻過山樑,直奔前方的密林而去。摸黑走了一炷香的時辰過後,也不管東南西方,尋了一株大樹,再又攀爬上去,見四周再無動靜,這才摟着樹幹慢慢打起了瞌睡。
……
一片山坡上,三人正在靜坐歇息。其中的古離忽而睜開雙眼回頭看去,緊接着對面的陶子與紅女也是神色微動而似有察覺。
須臾,一道人影從叢林中踉踉蹌蹌竄了出來。只見他衣衫襤褸,髮髻凌亂,且身上帶有血跡,很是狼狽不堪。
古離詫異道:「木兄弟,緣何成了這般模樣?」
陶子淡淡一瞥,跟着說道:「木道友自去方便,卻遲遲歸來,莫非尋不見出恭所在,這才如此窘迫,呵呵……」他自覺話語風趣,與身旁的紅女微微一笑。對方報以嬌嗔,卻又暗暗忍俊不禁。
木申到了三人的近前,「撲通」坐在地上,心有餘悸般地搖搖頭:「諸位莫要見笑!我適才途中迷路,意外撞見幾隻嗜血靈蝠,捨去了最後幾張烈火符,才得以擺脫了困境!」
古離微愕:「嗜血靈蝠……」
陶子與紅女也沒了說笑的心思,雙雙神色緊張。
木申卻是擺了擺手,說道:「那靈蝠業已遠去,若無火光或是血腥招引,斷然不會再來!」
古離點了點頭:「木兄弟見識頗廣,應該身世不凡!」
陶子附和道:「若非出身世家,則必然得過名師指點……」
木申掏出兩粒丹藥服下,苦笑了下不予多說。
古離轉而又問:「你聲稱那人深藏不露,緣何他始終像個一無所知的凡俗之輩?」
木申怔了怔,依舊是無言以對。
……
又一片山谷之中,依然古木參天而野草叢生。
此時,一道人影慢慢穿過密林,並以手中的樹枝開路。他時不時撩開擋路的藤蔓、野草,還不忘惕然四顧而神色謹慎。行走在山林之間方向不明,且悶熱無風。其額頭上滿是汗水,前襟後背都濕透了,便是布衣長衫都被荊棘扯出了兩個口子,整個人很是狼狽不堪。
「撲哧」
一不留神,兩腳陷了下去,再拔出來,鞋子上已沾滿了腐爛的樹葉與淤泥。他咧咧嘴,小心往前,伸手抓向肩頭,又無奈長嘆了一聲。途中接連遭遇意外,便是包裹也跑丟了。毒蛇倒也罷了,幾隻長像怪異的林間野獸卻是極難對付。所幸躲避及時,這才性命無憂。看來運氣還算不錯,至少沒有遇見豺狼虎豹那樣的猛獸。
不過,這都走了十餘日,並已翻越了幾道山谷,為何至今沒能走出雲嶺山脈呢?還有木申那個傢伙,自從月夜遭遇之後,再不見他回頭尋來,是被大鳥吃了,抑或是徑行遠去?
這人正是無咎,原本清秀的面頰也不再清秀,反倒是灰頭灰臉的模樣。他歇息了片刻,繼續艱難往前。
須臾,潺潺的溪水聲傳來。
無咎精神一振,去勢加快。
此處或是叢林的邊緣地帶,前方的地勢漸漸開闊。隱隱約約之中,一道溪水順着山坡逶迤而去。
「嘿嘿,有山有水,才是好風景……」
無咎連蹦帶跳,眼看着便要逃離叢林的困擾,而又猛然一頓,身後似有牽扯。他微微詫然,猛地掙脫,回頭張望,不禁呲牙咧嘴。
原來是髮髻纏上了樹枝,方才猛然用力,掙斷了束髮的青布帶子,使得頭皮有些生痛,竟然自己嚇唬自己一回。
無咎才將明白過來,已然是披肩散發。他渾不在意,轉身跳出了叢林。
不遠處的山坡上,青草茵茵,野花遍地,溪水流淌,再有山風吹來,頓時令人愜意無雙!
無咎幾步衝到溪水邊,趴下來就是一陣暢飲。少頃,他又將上半身浸入水中,接着猛然昂頭而水花四濺。
「痛快……」
他情不自禁呻吟了聲,順手撩開遮面的長髮抬眼看去。
溪水順着山坡往下淌去,在兩里外匯聚成一方湖泊。那湖泊有着十餘里方圓,恰如山間的一塊明鏡而倍添景色。由此往前,則是一道峽谷。此時旭日當空,天光明媚。遠近靜謐,人跡杳無……
無咎又將一頭亂髮浸入溪水搓洗乾淨,接着又褪去了衣衫,抽出短劍放在一旁,從懷中滾出一地的野果子。片刻之後,他一手拿着短劍,一手拎着擰乾的衣衫,意猶未盡般回到草地上坐下。
且將亂發束起,從長衫上撕了一塊布條給隨意紮上。此時此刻,已然沒了縫縫補補的心思。
無咎順手從草地上撿起一個果子吃起來,打量着自己還算精壯的身子,頗為滿意地點點頭。常年奔波在外,且餐風露宿,最為打熬人,如今尚未倒下,反而愈發精神。他又衝着自己的兩腳看了看,咧嘴微微一笑。一雙千層底的布鞋,早已露出了腳趾頭。
若是紫煙仙子見到本公子這般模樣,不知會不會憐憫心切呢,嘿嘿……
無咎禁不住伸手摸向褻褲的褲腰,上面縫着一個布袋子,其中裝着散碎銀子,以及他以為寶貴的東西。
飽飲了一頓溪水之後,再又幾個果子下了肚,之前的飢餓疲憊,頓時一掃而空。
無咎抖開了衣衫,鋪在草地上晾曬,接着又在褲腰上摸尋起來,隨即手上多出一塊獸皮。
這便是木申那個死鬼師父的遺物之一,好像很不簡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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