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自詡是個膽大的人,哪怕面對帝王也能橫眉冷對。
他躲在樹後,聽到前方不斷傳來掘土的聲音,以及二人的喘息聲。
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咚的一聲。
「殿下,挖到棺木了。」
「好,把土刨開,看看是薄棺還是厚實的。」
「是薄的。」
「撬開。」
吱呀!
令人牙酸的聲音傳來,徐渭哆嗦了一下。
「打開了,哎喲!累死奴婢了。」
「脫!」
「是。」
「殿下,果然是廋干廋乾的身材。」
「正好。刀子拿來。」
「是要大刀還是小刀?」
「這等廋乾的身材,大刀會壞了那些肉,小刀。」
隨後,就傳來了切割肉體的聲音。
天可憐見,徐渭在楊招娣那裏聽的耳熟的聲音,此刻卻在這荒山野嶺的地兒不斷傳來。
「看,這便是心。」
「小心拿起來,別扯破了。」
「這是肺臟。」
「這腸子裏屎多,別戳破了。」
徐渭渾身哆嗦着,不知過了多久,他恢復了些精神,悄然摸下山去。
他回頭看了一眼,隱約只見山上有兩個小黑點不停的在動,像是在進餐。
「說是最近多了盜墓賊,專門挖剛下葬的棺木,把那人五臟六腑都盜走了。」
今日顯章侯杜賀的夫人馬氏過來尋李恬嘮嗑,二人說了些京師的八卦,杜賀的夫人便提及了此事。
「盜墓就盜墓,為何盜走了五臟六腑?」李恬也被驚了一下。
馬氏說道:「他們說那是遊魂呢!」
「遊魂不是半夜遊走的嗎?」
「那遊魂生前被人取了五臟六腑,七魂六魄也隨之而去。那魂魄四處飄蕩,見到新下葬之人便去啃噬五臟六腑,說是只需吃了九九八十一副五臟六腑,這遊魂就能回家。」
外面陽光明媚,二人卻不禁打個寒顫。
「對了。」馬氏擔心嚇到李恬,回頭蔣慶之不滿,「有人送了我一些南方來的好脂粉,回頭給你送些來。」
「你留着就是了。」李恬笑道。
「那可是南方脂粉大家王家做的,據聞是家主親手所制,外面有價無市。」馬氏得意的道:「這也是運氣,侯爺當年在南方救過一人,那人如今生意做的不小,每年都會給侯府送些東西,今年便送了這個。」
李恬笑道:「那我就受之不恭了。」
「客氣什麼。」馬氏嗔道,接着說,「侯爺昨日和那些武勛鬧了一場。」
「沒打起來吧?」李恬問道。
馬氏搖頭,「侯爺本是和幾個好友在酒樓飲酒,卻碰到了一群武勛,那些武勛譏諷,說伯爺口口聲聲說什麼利國利民的寶貝,如今影子都不見半分。若到時候弄出個笑話來,那可就熱鬧了。」
馬氏冷笑,「侯爺最佩服的便是伯爺,往日在家常說伯爺乃是他生平所見最為博學之人。那些蠢貨譏諷伯爺,侯爺哪裏按捺得住,當即就和他們鬧了一場。」
李恬輕聲道:「上次外子和顯章侯雲南之行歸來,我聽外子說,陛下那邊對顯章侯頗為讚許。」
馬氏喜上眉梢,「多謝伯爺了。」,轉瞬她又擔心的道:「我家侯爺大大咧咧的,就擔心此後會惹來陛下不滿。」
她知曉,這定然是蔣慶之在嘉靖帝那裏為杜賀說了好話。
「外子說,顯章侯看似粗豪,實則是長久閒賦在家,時日久了頹廢了。如今正是大有為之時,顯章侯也該大顯身手才是。不過陛下那裏恩怨分明喜惡也分明!」
這話李恬說的意味深長,「大大咧咧就對了。」
見馬氏不解,李恬說道,「成國公就是這等性子,有什麼說什麼,不遮掩,反而得了陛下讚許。」
馬氏恍然大悟,越發感激不盡,晚些告辭時,她有些為難的道:「說來好笑,侯爺大大咧咧不說,性子也操切,這不,那日有武勛激將他,他便答應了。」
「是何事?」李恬微笑問道。
馬氏說道:「那人說與侯爺打賭,若伯爺弄出來的東西果真是利國利民算他輸。反之亦然。」
「賭了什麼?」
「兩萬貫。」馬氏尷尬的道:「侯爺其實並不好賭,只是性子有些急躁。」
兩萬貫上次杜賀和蔣慶之對賭五萬貫,徹底傾家蕩產,幸而馬氏果斷帶着他來投誠,否則此刻什麼顯章侯府,早就成了破落戶。
李恬平靜的道:「回去告知顯章侯,準備收錢。」
馬氏大喜。
「如今大伙兒都在等着伯爺這邊大展身手。等那利國利民的好東西弄出來,侯爺放話了,若是東西弄出來,他便在城中最好的酒樓擺下十桌請客。」
送走馬氏,李恬回到後院。
蔣慶之坐在樹下,多多趴在石桌上,陽光透過枝葉灑了下來,斑駁的光斑隨風而動。
「喵!」多多懶洋洋的叫了一聲,然後又睡了。
蔣慶之正在沉思火槍的事兒,聞聲抬眸。
「如今武勛都在等着你的那個寶貝。」李恬把馬氏的話轉述了一番。
「武學如今漸漸走上了正規,武勛們感受到了危機。他們若是願意低頭,那麼為時未晚。可他們拉不下這個臉。於是恨屋及烏」
蔣慶之伸個懶腰,「大勢如潮,跟不上的,以後就只能謝幕了。」
「對了,聽聞最近京師出了個盜墓賊,專門偷盜那些新下葬的屍骸的五臟六腑。馬氏說是遊魂所為。」
「娘子,那是封建迷信好不好。」蔣慶之無奈的道。
老娘們就喜歡這種帶着些恐怖色彩的八卦,馬氏就是其中的代表,每次來都要給李恬帶些恐怖故事。
「伯爺,徐渭有事求見,說是急事。」黃煙兒低眉順眼的過來。
昨日這丫頭吃多了扣肉,大晚上肚子疼,霸佔茅廁許久,讓起夜的侍女們怨聲載道。
「我去看看。」
蔣慶之去了前院,見徐渭面色青灰,有些驚魂未定的味兒,便笑道:「這是遇鬼了?」
「差不多。」徐渭低聲道:「我今日看到景王行蹤詭秘出城,便一路跟着。這一跟就跟到了荒山野嶺。我本以為景王是尋訪誰,誰知曉他竟去掘人墓穴,剖開屍骸」
臥槽!
蔣慶之馬上聯想到了馬氏的那個鬼故事。
原來不是故事,竟然是真事兒。
「後來呢?」
「我沒敢看,跑了。」徐渭第一次承認自己膽小,「我當時躲在樹後,就聽他們說什麼好肉,什麼腸里都是屎」
蔣慶之呆住了。
老四這是變態了?
「陛下,燕三求見。」
嘉靖帝點頭,手中握着一卷醫書依舊不肯放下,上面畫着經絡圖,竟然和他往日所看到的有差異。
道家修煉涉及到氣血運轉,搬運真氣等等。而經絡就是通道。
「差之毫厘,謬之千里啊!」嘉靖帝蹙眉,在琢磨這份人體經絡圖的真偽。
「陛下。」
廋乾的燕三行禮,「燕騎的人發現景王最近行蹤詭秘。」
嘉靖帝漫不經心的道:「那孩子聰明,不會吃虧。」
「是。今日燕騎的人跟着景王出城,發現他」燕三修為了得,可此刻竟有些驚駭之意,「景王竟在掘墓。」
「掘墓啊!好什麼?」嘉靖帝猛地抬頭,「你說什麼?」
燕三低頭,「景王在掘墓。事後燕騎的人重新刨開墓穴,打開棺木,發現那屍骸的五臟六腑皆有被取出的痕跡,不過後來又放置了回去。」
黃錦哆嗦了一下,「燕騎的人莫非是看花眼了?」
燕三抬頭,堅定的道:「燕騎行事以穩妥為上,此等事必然是再三求證,確證無疑才敢稟告。」
「那逆子!那逆子!」道爺咬牙切齒的道:「掘人墓穴,開棺剖屍,他這是要做甚?」
黃錦突然想起一件事兒,「陛下,奴婢想到一事,大半年前有人去官府報案,說自家夫君的墓穴被人盜了,五臟六腑皆被剖開切碎後來那案子沒查清,便不了了之了。」
「讓那逆子來。」嘉靖帝面色鐵青。
景王剛沐浴更衣,去盧靖妃那裏問好。
「最近天熱,你少出門。看曬的黑黑的,夜裏出門也不怕撞鬼?」盧靖妃嗔道,然後令人去取自己護膚的東西來。
「娘,那等東西男兒哪能用?」景王不耐煩的道。
「為何不能用?漢唐男人還簪花呢!當下不少男人還塗脂抹粉」
「那是女人幹的事兒。」景王堅決不受。
「殿下。」陳燕進來。「陛下那邊來人,召見殿下。」
「小心些,別惹惱你父皇。」盧靖妃叮囑道。
看着景王出去,盧靖妃嘆道:「人這一輩子啊!前半生為前程拼死拼活,好不容易出了頭,卻還得為兒女打拼。這一生吶!就沒為自己活過一刻。」
景王一邊走,一邊思索着什麼。
到了永壽宮,他在殿外行禮。
「讓他進來。」
裏面傳來了道爺的聲音。
咦!
不是二龍不相見嗎?
景王一怔,隨即進去。
就見自家老爹面色鐵青負手看着自己。
「逆子,為何掘墓剖屍?」
景王一怔,他沒想到事兒竟然暴露了。
「說!」帝王的怒吼席捲而來。
此事一旦被外界得知,景王就會成為外人口中的妖魔,臣子們會建言把他幽禁在冷宮之中,此生不得外出一步。
「兒沒什麼可說的。」景王緩緩跪下。
嘉靖帝大怒,「來人!」
「陛下。」
嘉靖帝指着景王,「重責!狠狠地打!」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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