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有病 恨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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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情去秋葉那聽了訓,跟着夏侯瀲整頓行裝,準備去蘇州。書情接到了他今年的第一張單子,秋葉讓他這回自己下刀,夏侯瀲只從旁協助,這次以後,他便不能賴着師哥,得自己獨個兒做買賣了。

    他心裏慌張,沿途穿花拂柳,大路在樹林間隱現,樹葉間漏下的光照在他握着馬鞭的手上,好像一團火在手背上燒。林子裏的蟬鳴一陣又一陣,耳邊的風颯颯呼嘯,有時候迎面撞過來黑不溜秋的小飛蟲,嚇得他縮腦袋。夕陽西下,他們倆要露宿郊外,他生了火堆,烤了一隻兔子,師哥在對面閉目養神,他看着天邊圓晃晃的月亮,想柳梢兒。

    他們到了蘇州行驛,一路看見和街面並行的小河,琉璃瓦紅漆門的亭樓水榭,人頭攢動的店鋪,紅底黑字的招牌,上面寫着什麼上白細面、酒器俱全、成造金銀首飾、女工鋼針梳具……滿眼都是熱鬧。街上有光着膀子的人耍雜耍,蹬着布鞋穿着麻衣的手藝人演木偶戲,幾個清倌兒在十字路口做場,咿咿呀呀的聲腔隔了半條街都能聽見。

    這次的倒霉鬼不是江湖人,是個鹽商,家住仁風坊,過了虎蹲橋往前走十來步就是他家,頂大的園子,挖了個大池塘接着外面的河渠,上面修水廊,中間建水閣,堆假山,四面成片成片地栽荷花。

    僱主是他的嫡妻,他做了一輩子生意,運了一輩子鹽,勾搭了一輩子的浪蕩女人。傳言說他曾經和蘇州另一個鹽商的貴妾有過苟且,有人在郡圃宅堂看到他倆勾勾搭搭,那時兩個鹽商都被蘇州府的知府邀去聽戲。

    現在他年紀大了,色心沒改,腦子卻昏聵了許多。從前娶了七八房小妾,從未松過錢的口,一干庶子該得多少就給多少,現在從南京接了個妓子回來,竟一口氣送了五六個的店鋪到她名下。他的結髮嫡妻咬着唇,發了急,索性用一個鋪子買了刺客,讓老頭兒早點兒往生極樂。

    夏侯瀲和書情翻過牆,進了園子。夜色正黑,月亮當空照着,煙水似的月光淒淒迷迷。滿地花木浸在月光里,溶溶交成一片。池塘里的荷花開得正好,在夜裏是暗暗的紅,有一種別樣的妖異。老頭兒和他的新夫人在池子當中的生雲水閣,四面都是池水,隔出一個小小的世外桃源。青瓦白壁的水廊曲曲折折,繞好幾個彎兒,連着水閣和陸地。

    主人、僕役都睡了,園子像啞了聲,只有葉子窸窸窣窣,蟲子在陰影里叫。可細細地聽,還能聽見水閣那有甜甜的女人笑聲,順着風乘着水波傳過來。書情跟着夏侯瀲潛行在黑暗裏,貓着腰摸到水閣的龜背錦紅漆門,窗屜上糊的軟煙羅,夏侯瀲戳破一層窗紗,能看見裏頭若隱若現的兩個人疊股而坐。

    夏侯瀲朝書情使眼色,書情猛搖頭。夏侯瀲做了個一刀斬的手勢。他戴了面具,書情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看見他的眸子裏有刺客獨有的狠辣。他聽秋葉說過,師哥以前跟他一樣不敢自己做買賣,有兩年都跟在別的刺客後頭當擺設,伽藍里還傳了一陣夏侯窩囊廢的名號。但是現在,夏侯瀲下手狠絕,橫波一出必定見血必定封喉,哪裏像什麼夏侯窩囊廢?

    他打了個寒噤,深呼吸好幾下,硬下心腸推開一點點門縫,貓身進去。夏侯瀲跟在他的身後,他們的行走猶如鬼魅,沒有聲息。

    那老頭兒吃飽喝足,將女人面朝下按在桌子上,從袖籠里掏出一個小方盒,掏出裏頭的藥丸吞下肚。女人背對着他們,書情看見老頭壓着她,臃腫的肚皮在光滑的裸背上壓得變了形,像一個揉得扁扁的麵團。

    夏侯瀲在自己脖子上劃了劃,指指那老頭兒。

    書情扣動機簧,笛中刀無聲地彈出笛鞘,他悄無聲息地走到老頭兒的身後,桌上的兩人髮絲交纏,身子劇烈地聳動,女人高昂婉轉的叫聲充盈了書情的耳朵。這叫聲有些熟悉,書情忽然猶豫了,刀舉在半空久久不落。

    夏侯瀲在背後搖頭,抽出橫波打算幫他一把。書情甩了甩頭,不再胡思亂想,萬分狠絕地落下刀,刀划過狠厲的弧線,砍斷老頭兒的頭顱,頭顱從酒桌上滾落,鮮血噴了女人滿頭滿身。

    柳梢兒原本吊着嗓子叫喚,老頭兒的力量遠不如書情,那下面的物事也根本不夠看。可她還是得死命叫出來,還得又響亮又好聽,幸而她學過唱曲兒,腔調高亢有力,惹得老頭歡歡喜喜。

    她正叫着,忽然被潑了一脖子溫熱又粘膩的液體,她疑心是老頭兒這不中用的嘔了髒物,睜眼一看,卻看見自己滿身的血。老頭兒還趴在她身上,她驚恐地扭過頭,看見那失去了頭顱的脖頸,切口平平整整,鮮血如泉噴涌。

    「啊啊啊——」柳梢兒想要推開老頭兒的無頭屍體,可他抱得很緊,怎麼推也推不開,她扭過身,那噴着血的脖頸直往她懷裏鑽。

    「柳梢兒!」熟悉的聲音響在耳邊,柳梢兒打了個寒戰,抬眼看見書情一手拎着染血的刀,一手拿着一塊素瓷面具,愣愣地看着她。

    另一個黑衣男人站在珠簾外面,她一眼認出來那是夏侯瀲,她一下子明白了。

    「你們是刺客!你們是刺客!」柳梢兒想要掰開老頭兒的手,一下沒有站穩,和老頭兒一起跌在地上,「來人!來人!殺人了!殺人了!」

    「柳梢兒,別喊了,我帶你走!」書情丟了面具,走過來扶她。

    柳梢兒驚恐地往後退,連帶着屍體也往後退,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線。她聲嘶力竭地大喊:「別過來!刺客!殺人犯!救命啊,救命啊!」

    「別管她了,走啊!」外面一疊腳步聲傳來,還有火把的光,夏侯瀲過來拉書情。

    「柳梢兒!」書情還望着柳梢兒,夏侯瀲拉着他,奪路而逃。

    地上和屍體纏在一起的赤裸女人離他越來越遠,夜黑得不像話,風像鴿子往他的袖口鑽,在衣衫底下拍着翅膀。假山邊上的羊須草鋒利地像一把把尖刀,從四面八方刺出來。藤蘿纏樹,像委頓的蛇,從樹枝上吊下來。

    夏侯瀲一路拉着他不鬆手,鞘接到了他們,暗樁為他們斷後,他們進了曲曲折折的小巷,從後門回到行驛。

    書情蹲在牆角,埋着頭,不言不語。夏夜的暖風一陣陣地吹,月光溶溶似水。他只覺得冷,徹骨的冷。

    夏侯瀲去了信問晚香樓究竟是怎麼回事,柳香奴來信說一個月前那鹽商來晚香樓看戲,一眼瞧中了柳梢兒。柳梢兒要走,大傢伙兒也沒法攔,正打算等書情回來了好好跟他說,沒想到讓書情在蘇州碰見了。

    唐十七過來慰問,卻只會放馬後炮,說早就看柳梢兒不是個安分的,娶妻還得娶清白人家的好閨女。

    夏侯瀲把他趕走,讓書情一個人待。

    書情坐在天井下一日一日地發呆,他抬起頭看二樓層層疊疊的回字紋窗扇,次第打開像密密麻麻的書頁,在風裏面開開又關關。他記起在晚香樓的時候,柳梢兒在這樣一個窗扇後面認真地梳頭,髮髻挽成墮馬髻,低下眉眼的時候,溫柔得像月夜春江。他還記得她滾圓的雙臂,一雙藕嫩的腕子從月白的袖子底下露出來,掛着碧綠的翠綠鐲子,幫他掖鬢角的時候,袖子裏飄過來杜鵑的暗香。

    「師哥,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啊?」一日晚上,書情問夏侯瀲。

    夏侯瀲被問住了,他連成親都沒有想過,怎麼會想過被戴綠帽?

    「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書情痛苦地說,「我什麼都想好了,想好了生幾個孩子,取什麼名字,想我們老了可以住在伽藍村,死了埋進刀冢。可我沒想到,她會背叛我。」

    夏侯瀲嘴唇動了動,他想說,沒有哪個刺客可以活到老,活到死,但他沒說話,有想頭總比沒想頭好,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他不想揭穿。

    書情抹了一把眼睛,滿手的淚。

    發了三四天的呆,唐十七又急匆匆地跑過來,書情不想理他,站起來就要走。

    「柳梢兒被抓進牢了!」唐十七喊道。

    書情頓住腳步。

    夏侯瀲從影壁後面轉出來,問:「怎麼回事?別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把話說明白。」

    唐十七喘了口氣,道:「那個老頭兒的婆娘是個狠角色,買通了知縣,給柳梢兒治了個謀財害命的罪,關進牢去了。不過證據不足,沒說怎麼判,只關在那。不過這樣一來,柳梢兒弄來的那些店鋪,都要還給那婆娘了。」

    夏侯瀲和唐十七一起看向書情,等他做決斷。

    書情抱着頭,坐在小杌上不說話。

    「要我說,別管她丫的。好好讓她吃個教訓,讓她還敢不敢給爺們戴綠帽!」唐十七說。

    「閉嘴!」書情紅着眼睛吼道,唐十七住了口,書情對夏侯瀲說,「師哥,你可不可以再幫我一回?我們去救她。」


    夏侯瀲把橫波佩在腰間,道:「走吧。」他朝唐十七抬抬下巴,「你也一起來,幫我們望風。」

    唐十七用驚鴻箭解決了看門的兩個衙役,夏侯瀲和書情長驅直入,一路撂倒衙役。這些衙役平日裏只知道賭錢喝酒,功夫差得要命,遇上夏侯瀲這種刀山血海蹚過來的人,只有認栽的份兒。

    大牢只有一條過道通到底,盡頭是陰森森的黑,兩邊是隔成一間一間的牢房,每間牢房都鋪了稻草,當犯人的床鋪。地上鋪着陰冷的石磚,牆壁上都是污垢,有的看着像是血污,裂縫裏長着濕滑的青苔,不知名的小蟲子拖着濡濕的痕跡爬來爬去。

    柳梢兒在牢房裏唱曲兒,咿咿呀呀的調子,高高低低的腔調,嗓子唱得啞了,像揉了一把沙子在嗓音裏頭,磨出哀憐的味道。書情不敢往前走了,他怕看到她,停在拐角的地方,默默地流淚。

    夏侯瀲在旁邊等,等了半天也不見書情動彈,柳梢兒已不再唱了,牢房裏窸窸窣窣地響。夏侯瀲煩躁地踢木欄杆,抓了抓頭髮,道:「磨磨蹭蹭娘們唧唧的幹什麼,你不走我走了!」

    書情如夢初醒一般抬起頭,走到柳梢兒的牢房,用從衙役身上搜出來的鑰匙開了門。

    柳梢兒蓬頭垢面地坐在地上,她穿着髒兮兮的囚衣,膝蓋上蓋着一張毯子,幾天的工夫,她從光艷照人的金陵名妓變成了苟延殘喘的階下囚。她看見書情,卻並不歡喜,眼睛從下往上直勾勾地望着書情,嘴角勾起來,嘴唇成一條彎曲的細線,透着一點點蒼白的紅。

    書情看着她的笑容,忽然覺得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從心裏開始涼,一直涼到指尖。

    她已經不像一個人了,像一隻鬼。

    「你來啦,書郎!」她笑起來,嘴角咧着,露出森森的白牙。

    「我來帶你走,快起來。」書情皺着眉說。

    「走?怎麼走呀?」柳梢兒呵呵直笑,她掀開膝上的毯子,書情這才發現她沒有穿褲子,白皙的腿上都是傷,再往上看,大腿間泥濘一片。

    站在邊上的夏侯瀲移開目光,眉頭緊蹙。

    「柳梢兒……」書情眼睛紅了。

    「你為什麼來!」柳梢兒扶着牆站起來,渾身顫抖,「你為什麼要來!本來……本來我已經拿到那幾個鋪子了,都是極好的地段,一家書肆,兩家酒坊,還有一家糕餅鋪。多好呀,等那個死老頭兒不喘氣兒了,我就一個人出來單過,我有銀子,我幹什麼都成!可你來了,你來了!你來幹什麼!天底下多少女人嫌貧愛富,你為什麼偏偏要毀了我!」

    「我不知道……」書情伸出手。

    柳梢兒躲過他,尖叫道:「現在你滿意了!我被關進牢裏,那幫畜生,挨個欺負我!昨天晚上,有幾個睡了我?我數數……哎呀,數不清了。我怎麼這麼笨?你這個殺人犯,亡命徒!你也是畜生,你想把我變得和你一樣,見不得光,見不得人!」

    夏侯瀲和書情都渾身一震。

    「打暈她,帶走!」夏侯瀲沖書情吼道。

    柳梢兒見了夏侯瀲,指着他道:「還有你,你這個畜生!我知道了,你們和晚香樓,一夥的,全是一夥的!柳媽媽要把我送給你,給你這個殺人犯生孩子!你也是畜生,你們都是畜生!」

    柳梢兒忽然一竄,朝夏侯瀲撲過來,夏侯瀲迅速後撤,右手放上橫波的刀柄,書情大叫「不要!」,柳梢兒撲了個空,擦過夏侯瀲的衣襟,朝牆壁撞過去,書情聽見一聲悶響,柳梢兒順着牆滑下來,面朝下直挺挺地躺着,暗紅色的血像蛇一樣從她身下游出來,先是一條,然後是第二條,然後許許多多條匯成一堆,最後變成一個圓,慢慢地暈開。

    夏侯瀲陪書情在蘇州待了一個月,料理柳梢兒的後事。書情把她葬在寒山寺後面,在寺里捐了一個往生牌位,希望她下輩子可以投個好胎。

    書情在大雄寶殿裏跟着和尚一起為亡者念經,夏侯瀲和唐十七蹲在檐溜邊上撐着腦袋等。檐角上的鐵馬被風吹得叮叮噹噹,滿鼻子都是香火的嗆鼻味道,唐十七一直在打噴嚏。和尚們的念經聲像從很深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綿延無絕,鐘鼓一般遲重。

    「喂,十七,你覺得這世上真的有極樂嗎?」夏侯瀲問。

    「這世上沒有,世外肯定有。」唐十七笑嘻嘻地回答。

    夏侯瀲望了會兒天空,又道:「我要是死了,你記得幫我燒點紙啊。」

    「那一定的,」唐十七拍夏侯瀲的肩膀,「給你燒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四個紙糊的小妾,七八個僕役,管保你滿意!」

    階梯下面急急忙忙走上來一個行驛的僕役,夏侯瀲站起來,向他招手。

    僕役氣喘吁吁地跑上來,對夏侯瀲道:「夏侯大爺,您快領書大爺回山,山寺傳來消息,秋大爺身子不好了!」

    老槐樹的葉子打着旋落到夏侯瀲的肩膀上,黯淡的光透過密密匝匝的槐葉,在夏侯瀲身上落下星星點點的光斑。竹籬上爬着枯死的薔薇花,花瓣兒像紙片一樣灰黑的硬。滿院蕭瑟的秋風,秋葉的小雞捂着翅膀坐在窩裏,細聲細氣地叫。

    秋葉是伽藍里長得最漂亮的男人,含情的目,紅潤的唇,說話永遠溫溫柔柔,像洞庭湖裊裊的秋波,再生氣也不過翻幾個浪花捲兒。夏侯瀲從小就喜歡跟着他跑,他去伽藍村買米買油夏侯瀲要跟着,他去林子裏砍竹子夏侯瀲要跟着,他逗小雞夏侯瀲也要跟着。他手把手教夏侯瀲做飯縫衣服,還教夏侯瀲易容和口技。

    可是葉子終於要落了,夏侯瀲再也沒法兒跟在他身後,喊他「大哥」喊他「師父」了。

    書情抹着眼睛從屋裏面走出來,「師哥,師父叫你進去。」

    夏侯瀲站起身,推開吱呀作響的老木門,秋葉躺在炕上,碎花綢被裹着消瘦的身軀,搭在炕沿的一隻手,鋒利的腕緣小骨幾乎要頂破薄薄的皮肉。

    他朝夏侯瀲伸出手,唇角彎起淺淺的笑。

    「該是告別的時候了,小瀲。」秋葉輕輕嘆息。

    「我陪您。」夏侯瀲低聲道。

    秋葉從床頭搬出一個小木盒,放在夏侯瀲手心。

    「裏面是我的十二把秋水蟬翼刀,四把給你,八把給你師弟。」秋葉打開盒子,亮晃晃的秋水刀碼在裏面,每一把都手指長短,薄如蟬翼,刀身有隱隱的流水雲紋。夏侯瀲拿起一把刀,忽然覺得上面的紋路很熟悉。

    「師父,蟬翼刀是用什麼做的?」

    「天山隕鐵,是秋家第一代掌門人從天山上采來的。」秋葉道,「你要好好保存,雖不必傳之後世,亦不可棄如敝履。」

    夏侯瀲合上盒子,鄭重地點頭。

    「還有一件事,」秋葉深深望着他,「我有一個師兄,名喚秋山,隱居於棲霞山下。他會這世上真正的易容術——剔骨削肉,改頭換面。若終有一日,你可以離開伽藍,不妨去尋他。」

    「是,我知道了。」夏侯瀲道。

    秋葉含着清淺的微笑點頭,闔上雙眼。窗外的風漸漸起了,夏侯瀲透過工字欞花,看見外面槐葉深深,枝頭顫裊着,掛着一輪殷紅的太陽。遠處山寺的鐘聲響了,按着遲遲的節拍,一下一下地響着。

    夏侯瀲將秋葉的手放進被窩,輕聲道:

    「師父,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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