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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堇緊盯着往木桶里沖調洗澡水的人,見他回頭看了自己一眼,即戒備地攏緊自己的衣襟。想到自己昏迷了將近一個時辰,不知有沒有被發現她是小娘子,喉嚨就不由咽了咽口水。
她可不想被人知道她是娘們,做郎君的甜頭才剛嘗到一點呢,況且,她是個有遠見追求的人,百年宏圖大志豈能被這四肢發達的傢伙毀掉。
「好了,你來看看水溫合不合適。」安少年站在桶邊甩着手上的水,見杜堇不過來,而是戒備地看着自己,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上一刻還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哇哇大哭,轉眼就冰冷地拒人千里之外。
安少年暗嘆口氣,撇開視線道:「你現在有點發燒,不要洗太冷的水。有什麼事可以叫我。」便走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安少年一走,杜堇就跟着將門反鎖,又檢查了一下窗戶,這才放鬆地長吁了口氣。這樣一放鬆,腦袋的暈眩就更加明顯。她探手撥了撥滿滿一桶的微燙熱水,掃了眼放在一旁的乾淨衣服,聞着從外面飄進來的菜香味,內心複雜之極。
他為何對自己那麼好?總不可能是想讓自己每天給他算一次命吧?
她脫去身上殘破骯髒的衣服,借着微弱燭光檢查自己身上是否有傷口。縱使自己也無法置信,可她身上真的一點傷都沒有。除了額上那塊恥辱的紅腫。
記得匪徒劈在後頸的那一下非常疼,當時還以為被劈地皮開肉綻,可事實是一點損傷都沒,現在也完全不痛不癢。她已經差不多兩天沒吃飯,外加受寒發燒,竟能抵抗兩個匪徒的襲擊?
黑血,她已吐了兩次黑血,可每次只是暈過去,醒來照樣能蹦能跳。難道,她身體有什麼奇怪的隱疾?可姓安的說,她昏迷的時候背去看了大夫,大夫說除了傷寒無其他疾患。
杜堇坐在微燙的水中這樣東想西想,忽然想到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看過大夫,那大夫就極可能告訴他自己是娘們了!
那,他將她帶回家,該不會想……
杜堇瞬間想起讀過的一部話本。裏面講述一個斯文有禮的郎君收留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女童,對她極盡善待,待女童完全信任自己後,就開始提出一些怪異的要求。比如,讓她在家不用穿衣服,光溜溜地在屋裏走來走去,吃飯的時候要她坐在自己腿上,吃一口飯,捏一下她的屁|股。又比如,晚上睡覺的時候,把她叫到床邊,讓她舔自己的手指直到自己睡着,後面變本加厲,向她伸出了腳……可奇怪的是,他並未奪取她的貞|操,連碰都沒碰過她的私|處。後面女童才知道,原來這男的天生陽|物缺失……
讀這話本時,杜堇的小心臟跳地可烈了,思忖着那男的撿的若是自己,舔|腳丫的那個絕是他而不是自己。可當這樣的事真的降臨自己身上,才知什麼叫害怕!
剛才就留意到,他家裏似乎沒有其他人,寢食都在同一個屋子裏,而離這裏最近的屋舍隔了差不多兩丈遠,最重要是才天剛黑那屋子卻黑燈瞎火的像是廢棄的房子。照這樣的話,若是發生了什麼,在這村郊荒野之中就算喊破了喉嚨都沒人聽見。
杜堇心裏陣陣發寒。不行,她必須逃!
心剛想,桶里的小身子便嘩一聲站了起來,慌慌張張地爬出穿衣服。就在這時,一把低低的男聲從門外傳來,都還沒聽清說的什麼就將杜堇嚇得膽破尖叫,倏地一下跳回了桶里。
門外的安少年也幾乎被杜堇的尖叫嚇了一跳,以為她發生什麼事,急急敲門向里喊:「怎麼了小郎?摔跤了嗎?」
杜堇緊抱着身子縮在水中,只將嘴以上的部分露出水面:「不、不是!看到一隻蟑螂而已,沒事的!你別進來!」
安少年皺眉,她看起來不像是個怕蟑螂的人啊,而且,這大雪天的,哪來的蟑螂?「你還沒洗完嗎?都快半個時辰了,水早該涼了吧?趕緊穿衣服出來吃飯。」
半個時辰?哪有那麼久!是等不及對她為非作歹才故意誇大吧!
杜堇暗暗怒罵,但面上不敢表露,乖乖應聲:「好的,我就來。」見腳步聲遠去,才蔫蔫嘆口氣,看來今晚無論如何逃不掉了。她低頭望了望自己的身體,雖然是細皮嫩肉,可乾瘦如柴,最主要是還沒有發育,不像話本里的女童長相嬌柔,而且已經來了癸水有了小胸包。那傢伙會如此飢不擇食啃她這個硬邦邦的醜丫頭嗎?
杜堇慢吞吞地來到透着燭火的屋外,打開半掩的門看到了環臂坐在桌前的安少年,桌子上倒扣着兩個大碗。安少年見她站在門邊不進來,也不喊她,而是把腳邊的炭盆移到桌子另一邊的凳子旁,然後掀開自己面前的碗,輕道了句:「我不管你了,我先吃了。」便悉悉索索大口吃起了面。
聽着那毫不斯文的吸面聲,杜堇肚子裏的腸子頓時一陣攪動,口裏的唾液怎麼咽都咽不乾淨。算了,先吃飽再說吧。這樣想着,杜堇便邁腿走進去,坐在他對面,掀開碟子便吃了起來。
不過是一碗放了些香草的清湯掛麵,一點肉腥味都沒有,可對杜堇來說人間美味不過如此。才吃幾口,杜堇就頓時動作一僵,嘴裏的美味已變成干臘令人無法下咽。
因為,他娘的她竟然沒有思慮到這碗面已下了迷|藥!雖然她現在沒有砰地一頭歪在桌上,但這種情況極可能在下一刻出現!這次真是丟盡臉了,枉費她看過那麼多版本的江湖生存手冊,枉她還立志做個風流睿智的小江湖,竟連這點常識都沒記住!可惡!看來明天開始她就要過給人舔|腳丫的日子了嗚嗚嗚……
杜堇內心翻天覆地了不知多少遍,一直等待來臨的兩眼一翻沒有出現,反而從對面傳來壓抑笑意的嗤嗤聲。
「你該不會怕我下毒吧?」
這下子,杜堇真是情願被下藥從此舔|腳丫了。
她努力保持臉上的雲淡風輕,鄙夷地瞥了眼對面狹促看着她的人:「是這面太糙,卡在我的喉嚨害我咽不下去。本還想給你留點面子,看來我不必爛好心了。」說着,低頭回去吃上一口,煞有介事地一副食難下咽模樣。
安少年興味地瞅着她,覺得她這人實在有趣,以後的日子可要好玩了。
杜堇望着屋外漫天飛舞的白雪,想起自己那個灌滿寒風的窩,再轉頭看了看地上暖烘烘的炭盆,以及床榻上乾淨又寬厚的被褥,要從這裏逃離的堅定又動搖了幾分。
會不會是自己將少郎想地太壞了?怕他害自己,還不如說,她的存在極有可能給他帶來霉運呢。
安少年端着冒着熱氣的藥從外面走進來,剛好捕捉到杜堇臉上未來得及斂去的迷茫,一發覺他的視線,便不自然地冷下臉。安少年垂了垂睫毛,再抬起時,眸中已染上淡淡疏離。他將藥放到桌上,道了聲:「將藥喝了就睡吧。」就從外面搬來一塊木板,放在離塌最遠的地上,拍去灰塵,鋪上一床佈滿補丁的舊被褥,然後坐上去開始脫鞋襪。
看到這裏,杜堇已明白他的意思,心裏鬆口氣之餘又有點慚愧,但終究什麼都沒說,喝完藥就輕輕睡進了原本屬於他的被窩。
窗外的呼嘯聲似永不止息,卻不似在山洞那般讓人感覺會將她捲走,聽着聽着,竟聽出了樂調,飄揚空靈,猶如凡外之音,身心都為之浮沉。
就在這時,隱約感覺到自己的腳被一片溫暖嚴嚴覆蓋,驚的她想張眼去看,眼皮卻像粘住了無法掀動,剛還軟綿綿的腦袋頓時像有個輪子在裏面輾動,幾乎要將她腦袋輾裂了般。模糊中,聽到一把少年的聲音。
「你燒起來了……生病了還這麼倔強……」
隨後,溫暖包裹了杜堇全身,腳也被牢牢夾住,類似青草的氣味密密地籠罩了她的呼吸。
根深蒂固的自我保護令杜堇再度掙扎推拒他,可僵冷軟綿的手腳哪還能使出力氣,沒能掙開他,反將自己的眼淚掙了出來。
她真不知該不該放縱自己沉溺在他給的溫暖之中。
安少年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用大手給她抹止不住的淚水,直至杜堇終於平靜下來,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杜堇燒了足足兩天,將她整個人燒地乖乖的,沒再忖測安少年會不會給她下迷藥。而後面發生的一件事,也讓她徹底明白安少年為何無緣無故對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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