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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鈺抿唇輕笑,「因為這個亂世一點都不公平,所以必須做一些至少看起來公平的事情。」她微笑,「你可以將你的心託付給我,你也可以將你重要的事情託付給我,你也可以將整個人生託付給我,你覺得呢。」
陸玦薄唇抿出一個淺笑,「孤只怕你承受不了。」
凌鈺一怒,心中有氣,「你是說我不夠資格替你承擔這些,還是說我沒有能力?」
陸玦連忙道:「自然不是,孤只覺得自己——」他頓了片刻,「孤年長你九歲,自覺虧欠了你。孤的事情太多,會累壞了你,孤也……」
「這些都不是問題,我從未介意過這些啊。」凌鈺奇怪地看,「難道你一直都感知不出麼,若我真介意這些,從一開始就不會,就不會喜歡你了。」
陸玦怔怔看她。
「我只要你一句回答,你肯定地告訴我。」
揚起一笑,陸玦穩重的聲音在道:「孤可以。」說出這句話,他竟笑出聲來。第一次被一個女子「脅迫」,太過有趣。
凌鈺緩步往前走了,陸玦忙跟來。
一路,凌鈺時而加快腳步,故意不停下,陸玦也加快了步子跟上她。她又突然放慢步子,等陸玦也慢步悠閒時,她趁他不注意大步往前,將他甩開好遠。她唇角一直抿着笑,一溜煙鑽進了自己的營帳,只揚長扔給陸玦一句話,「多謝陸公護送,我要安寢了。」
侍從在側,他不敢進,「那臣告退。」
躺到床上,凌鈺很快帶着微笑入睡。她在睡夢中都揚着唇角,連夢都是歡快的。
耳側有溫熱的濕意蠕動。那團溫熱有順着滑下,滑至她的頸項,胸前。她嚶嚀着睜眼,模糊中,身側有人將她抱住,在吻她。她剛想開口喚一句「子陸」,腦中瞬間清醒過來,不會是陸玦,陸玦不會這麼晚來這裏。
後背滲出冷汗,心中猛然跳着。凌鈺伸手去捂他的唇,「天子,你何事回來的。」
是梁肆啟。他回來了。
他將她的手拿開,咬她的耳垂,「寡人已經回來兩個時辰,但你一直都不知寡人已經回了,睡得這麼香。」他的手滑下。已快要侵襲她最敏感的地方。
凌鈺握住他的手,牽強微笑,「妾在睡覺呢,天子將妾吵醒了!」
「既然醒了就更好,寡人……」他欺身將她壓在身下。
凌鈺側頭避開他落下的吻,也伸手去推。「天子,可否先睡,您不累麼?」
突然停下了所有動作。沒有點燈的漆黑營帳中,梁肆啟的呼吸越加粗重,好久,他沉聲道:「為何寡人覺得愛妃一直在逃避寡人。」
心中一顫,凌鈺道:「不是的。 妾不知這是為何,妾只覺得自己近日身體不太舒服。不太……想要。」
黑暗裏,梁肆啟低低地逸出一聲不屑輕笑,平躺在了她身側,「睡吧。」
猛跳的心漸漸平穩下來,凌鈺躺在他身旁,卻不信這同枕而眠的人會是那樣的殘暴。醢刑,這多殘暴的刑罰,他怎堪用在一個女人,而且是身懷有孕的諸侯的女人身上!無怪陸玦會恨他,會發誓要報此仇,連她聽聞後都會恨他。
這個男人能夠將從小養育他的姨母關押住,離隔她們母子,他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到的。
凌鈺又想起了那個遙蘇,被梁肆啟愛着的女人會是什麼樣子?她對這個遙蘇太好奇了!
梁肆啟沒有睡着,不時翻身,呼吸也不平穩,凌鈺開口問:「天子狩獵還順利麼?」
「唔。」他淡淡應了一聲。
「天子突然回來,怎不通報,讓妾去迎。」
梁肆啟冷聲輕笑,「寡人還需向珍妃稟報行蹤麼。」
「當然不是,妾不是這個意思。」凌鈺暗自一嘆,梁肆啟突然回來,她心中方才的美好都被打破,思緒也被打亂了。她還是對陸玦與梁肆啟之間的這場即將爆發的戰事感到難安擔憂。
「你睡吧。」梁肆啟道。
其實凌鈺會覺得梁肆啟狠可憐,性格多疑而怪癖的人總是最孤獨的,他只有一個阿允可以信任。而他愛的遙蘇也不在身側,也不能和他相伴。
「天子……」凌鈺從被中探過手去,握住了他的手,「快睡吧,先不要想什麼事情了。」她原本就睡得安穩,此刻困意也漸漸襲來,喃喃着說完這句話就已合了眼。
梁肆啟不料她會來握他的手,微怔了片刻,翻身將她攬入懷中。
他們之間的關係太奇怪,明明都不愛,這又算什麼?
翌日,他們的隊伍已離開綏山,走得沒有任何徵兆。
梁肆啟問凌鈺是否要去她的家鄉一看,凌鈺忙道自己已先去過,不用再去。他深沉的眸子望她片刻,唇角浮起笑意,不再糾纏於這個問題。
凌鈺卻心中惴惴,她猜測梁肆啟肯定懷疑着她,只是不會捅破。
與梁肆啟一輛馬車,下一站不知又會停在哪裏。陸玦已回到諸侯的隊伍中,與雲初九在一起交談。凌鈺不時挑起帘子,陸玦竟能在那一刻感應到,總能凝眸撞上她的目光。
但梁肆啟在側,她只敢望一眼,就匆忙放下了帘子。
氣候已越來越熱,快到七月,他們不知何時才能停止這遊歷回宮,凌鈺已漸漸忍受不了這烈日的炙烤。
梁肆啟知她難受,每到陰涼之地都停下讓她歇息。終於到了一處山清水秀之地,梁肆啟大悅,在一片綠茵中命人安頓下來,搭起了營帳。遠處山腳還有花開,大簇大簇的山花爛漫盛開,給這裏添上一份寧靜優美。
只是這寧靜卻被梁肆啟破壞,這優美也被他帶來的猛獸破壞。他命人快速搭建起牢籠,將猛獸關押進去,命從宮廷帶來的馴獸師進籠中馴服。
只是這些動物都是新抓來的,它們獸性未除,馴獸師才一進去,就已被撕裂成碎片,入了猛獸之腹。
凌鈺並沒有親眼瞧見,只是聽侍從這樣說起,也在營帳中聽見那慘烈無比的叫聲。她去勸解,但梁肆啟不聽。
他會不聽的,她在他心中還沒有這樣重的地位,也勸解不了他。
外出走動,凌鈺在花簇中遠遠見前處並立的兩個背影,那是陸玦與雲初九,他們在那裏交談。
凌鈺抿起笑來,緩步走去。
「曾衛將軍沒有消息,這麼多年,他興許也是無法子的。」雲初九在道,「天子的心思古怪,除了胡姬,恐怕誰都猜不透。」
凌鈺愣住,他們在說梁肆啟,還說到了胡姬!她屏息,停下了腳步,安靜立在花簇旁。
陸玦沉聲道:「孤終於打探出胡姬的下落,但是歡宜宮起火後,她已不知去往了哪裏。」
凌鈺震住,腳下不知踩住了什麼,窸窣一串聲音響起。
陸玦與雲初九俱是驚愕回首,望見是她,冰寒的面目與那份警惕才漸漸消融。
陸玦朝她走來,「你何時來的?」
「你們在說胡姬?」凌鈺問。
陸玦皺眉,沒有回她。
凌鈺太過奇怪:「你們怎知胡姬沒有死?」
「你也知道她沒有死?」
凌鈺點頭,「從前在卞耶時,你叫我不要與梁天子撞見,是否就是因為知曉我長相與她相似,怕梁天子有心?」
「是。」陸玦是心思周全的人,聽聞凌鈺這句話,他馬上就問,「你怎知自己與胡姬長相相似?」
「我見過她……」
這一語所出,陸玦與雲初九俱是震驚,「你見過胡姬,在胡王宮?」
凌鈺點頭,見他們如此緊張,突然升出不好的預感。
「告訴孤,你在哪裏見過她?」陸玦放緩了聲音問,卻有一份期待與急迫。
凌鈺突然開始猶豫,她想起胡姬溫順的氣質,想起她善良而孤單的微笑,她有些不想告訴陸玦。他們相談的肯定有關於政事,肯定這個政事牽扯到了胡姬,她不想胡姬受害。
陸玦看出她的猶豫,說道:「阿鈺,你告訴孤,你可知魏與胡都有一隊護甲兵,他們需要諸侯與天子的璽令同時出現才可調動兵力,掌控軍心。」
「你想要這塊璽令,而璽令在胡姬手中?」凌鈺脫口問。
陸玦點頭,「是的,所以孤要找到胡姬。」
凌鈺有些緊張地看他,「是不是找到之後,拿到璽令,就會殺掉胡姬?」
陸玦不語,卻已算回答了她。成大事者,怎會有心慈。
凌鈺沉默着,「等我回卞耶幫你去取可好,你不要傷害胡姬,我不想你傷害她。」她心中的胡姬是美麗出塵的女子,縱使已經三十有四,一顆心卻如少女無異。胡姬一直沒有與太多人接觸,她的眼神與心態都是乾淨清澈的,她不想這樣一個女子活了三十四年卻要被外界的血雨腥風污染。
——或許這也是她心中的一個願望,總覺得像是自己心中一片美好的聖地,不願意被他人所染。
陸玦看她一瞬,已漸沉怒:「阿鈺,你太兒戲了!」
雲初九已經走開,去替他們把守着。
凌鈺也有失落,她這份心意他始終不懂,她也沉聲回:「為了你的江山事,就要毀掉一個女子麼?胡姬又有什麼錯,我不想你傷害她。」在他的眼中,為了成天下大事就不在乎犧牲多少,這是成大事者該有的心態,但她卻覺得這太過絕情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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