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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去也匆匆,燕秋姝本以為自己院子應該會空好一會兒,正在跟周昭勤玩遊戲。
一個小小的跳房子的遊戲,兩人也仿佛沒有什麼代溝,玩得十分起勁兒,看得水浼都跟着挽袖子參加了。
剛好燕秋姝完成一輪,坐在旁邊休息,一抬頭就看見紅着眼睛跑過來的小少年,驚得站起來:「平松,你這是怎麼了?」
蕭平松癟癟嘴,搖搖頭,都到她身邊,低低的喊了一聲:「燕姨,我沒事,就是眼睛進沙子了。」
燕秋姝:「……」
這藉口,也太假了。
許嬤嬤在一旁笑道:「不會是捨不得你舅母吧?聽說宋家少夫人過來看望二少夫人了,平松小少爺在宋家住了許久,現在回來也好多天了,怎麼不多聊一會兒?」
蕭平松反而身子一僵,含糊的沒有吭聲。
燕秋姝看了看許嬤嬤,又看看蕭平松,努力揚起溫柔的笑容,聲音也放得甜了一點:「什麼沙子啊?讓你眼睛紅成這樣?跟我說一說,我給你吹一吹,也許就沒了哦。」
這蕭家,應該不會被旁人欺負吧?
或許是她真的很溫柔,也一向表現得很……幼稚吧。
和冬冬婉兒都能玩到一起去,蕭平松在她面前,也不覺得是差輩分了,雖然嘴上叫着燕姨,實際上的相處都是當朋友的,因此這會兒被這麼溫柔的詢問,他委屈得再次紅了眼眶,擠出兩行淚,想要說,但又格外為難,最終還是搖搖頭,小聲道:「我不能說。」
「唔,那你不說具體的,給我說個大概的,或許我能給你出出主意呢?」燕秋姝笑容不變,繼續詢問。
蕭平松遲疑了一下,又看向正在跳房子的兩人。
燕秋姝會意道:「水浼,你帶着二殿下玩一下,我有點事。」
「好勒。」水浼歡快的答應。
燕秋姝便帶着蕭平松往屋子裏去。
水浼跳完最後一格,看向周昭勤:「殿下,該你了。」
守在一旁的小男孩看看那邊,又看看眼前的遊戲場地,忽然失去了興趣,搖搖頭,走到一旁坐下來曬太陽了。
阿姝姐姐說要多曬太陽,才會身體強壯。
*
來到屋子裏,沒了外人。
蕭平松也稍稍平緩了一點,啞聲道:「燕姨,如果……如果有人欺負人,可是她不讓我告訴別人,怎麼辦?」
燕秋姝想了想,說:「被欺負的人和你的關係特別親近嗎?」
「嗯!」蕭平松點頭。
燕秋姝眨巴眼,關係特別親近,那就是宋明黛了,他剛剛是回院子裏,肯定見到宋明黛了,被人欺負……
她柔聲道:「那欺負她的人,跟你關係好不好?」
蕭平松猶豫了一下:「好……也不好。」
燕秋姝大概猜到了,許嬤嬤剛剛說宋家來人了,不會是宋家人欺負宋明黛吧?
正好被蕭平松看見,他要去告訴蕭夫人,但是宋明黛不讓?
燕秋姝覺得自己真相了,主要是這孩子太老實,一哄就透底了,這樣也能理解為何宋明黛不讓他去跟蕭家人說,都是一家人。
只是能欺負宋明黛是為何?
宋明黛為何突然初二的回來?還記得除夕夜那天,蕭懷舞的語氣里,似乎她還不願意回來的,蕭夫人當時也有些失落。
現在一回來,嘴裏口口聲聲說的都是長孫,明里暗裏都是希望蕭平松繼承蕭家。
但從蕭平松那次脫口而出的拆台可以看出,宋明黛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要兒子繼承鎮國公府。
而且蕭懷霆活着,這件事在蕭家其實很難成功,而且蕭夫人失去了丈夫、兒子、女婿,已經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她的做法是冒犯了蕭夫人。
她似乎是故意說給蕭夫人聽,甚至有些想要激怒她。
再者單單看現狀,宋明黛那頂着一張清冷臉,說着滿是利益的話,就像是之前她看小說里被迫綁定系統面無表情走劇情的女主角,肯定是為了一個她不喜歡的目的,才會如此。
惹怒了蕭夫人,她或許就可以不完成任務了,所以她每次說話都在蕭夫人的雷點上蹦迪。
也就是她可能和宋家人存在某些不利於蕭家的交易,她不想做,但受制於人,只能忍。
*
既然這樣,燕秋姝覺得自己得說一下自己的看法了。
她也不說自己猜到了情況,清了清嗓子後,她道:「平松,假如是我,我會去跟長輩說的。」
蕭平松不解道:「可是她不讓的。」
燕秋姝笑道:「但是這個情況她自己處理不了呀,有的人,身處其中,會因為各種原因,心軟也好,身不由己也好,不讓你去跟長輩說,但是有時候她並不知道她的決定是否是正確的,這個時候就需要更厲害的長輩來解決了,長輩見多識廣,肯定知道該怎麼解決。」
蕭平松腦袋下意識跟着點了點,像是聽進去了,遲疑道:「那我是該說?可是說了她要是不高興怎麼辦?」
「我覺得她應該不會生你氣,不過如果真的生你氣,你問問厲害的長輩,你做錯沒?如果沒錯,那她生氣,你就道歉,平松,你長大了,有些事該學會自己判斷。」燕秋姝一本正經道。
宋明黛不是小說里獨當一面的大女主,若是真遇上事,她扛不住,但她又倔強,很難跟人掏心掏肺,因此她又會選擇自己扛着。
這個時候,蕭夫人是最好的插手人選。
蕭平松皺着濃眉,權衡着,思考着,到底該不該去說。
燕秋姝也不好真逼着他去說,便道:「你好好想想。」
「嗯!我想想。」蕭平松認真點頭。
燕秋姝拍拍他的肩膀,不去打擾他了,想吧,希望是她想的結果。
只是挺奇怪,為何宋明黛要容忍,要知道宋家完全是靠着蕭家起來的。
江|家其實類似,只是別宋家好多了。
之前蕭夫人卻能忍下江|家哄着冬冬不回去,還叫江|家那邊的人為爺爺奶奶,那入贅不是一個笑話嗎?
真的就跟老虎成了病貓,對昔日不如自己如今卻蹬鼻子上臉的人,都不伸出爪子。
真的委屈蕭家了,畢竟現在昌王重新起來,蕭家自然也有也會水漲船高。
實在不用一味的忍讓,總不可能有求於這些人——
燕秋姝忽然靈光一閃,作為穿書者,她總是習慣性認為未來奪得帝位的是晉王世子周澤景,所以周澤景想要軍隊支持,必須善待蕭家後人。
但現在的周澤景,只是一個前途光明的世家子弟而已。
父親是老皇帝的弟弟,但他因為只是老皇帝的侄子,在皇位繼承上,只有幾個皇子都沒了才可以。
但凡有一個對皇位有野心的皇子活下來,比如六皇子。
那他是當不了皇帝的。
這個思路,才是正常人的思路,除開廢太子,登基的定然是三、四、五、六皇子中的一人。
而不管他們誰登基,蕭家都是眼中釘,一旦要除蕭家,蕭家晚輩也難以活下來,除非有外人護着。
所以蕭夫人才會容忍江|家,所以宋明黛才會不願意回來。
蕭家岌岌可危,回來不過是帶着孩子送死,不如在外面,最好還能和蕭家脫離關係,沒準能活下來。
可現在形式不同了,蕭家也不再裝病貓了,但宋明黛可能還沒意識到,所以還以之前的想法,容忍着宋家人,按照他們的要求做,不惜和蕭家離心。
想到這,燕秋姝只感覺豁然開朗。
正待她想通時,還在屋子裏沒出來的蕭平洲,忽然跑出來了,直接去了主院。
等晚上燕秋姝再見到這孩子時,他已經一身輕鬆。
顯然是跟蕭夫人說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蕭平松拉着她到一邊去,跟她小聲說了自己的決定,他去跟奶奶說了,奶奶說會在明天早上將這件事解決,讓她不用擔心。
明天早上?
燕秋姝平時除了初一十五,不會老去蕭夫人那邊打擾,可蕭家其他人,都是一大早就會過去給蕭夫人請安的,不是為什麼規矩禮儀,只是蕭夫人身體不好,他們怕沒照顧看,萬一真出點什麼事,因此時時去看,從而養成習慣。
宋明黛回來後,也非常規矩,每天早上去請安。
這是要當着大家面的一起說啊。
燕秋姝忽然有些擔心宋明黛了,可她一個外人也不好做什麼,思索再三,她做點吃的送過去吧,有美食,總能安撫一下情緒。
只是做什麼呢?
燕秋姝看向水浼:「幫我去大廚房問問,能弄到鮮蝦嗎?」
水浼立馬點頭:「是,奴婢這就去。」
*
次日
距離辰時還差一刻鐘時,蕭家的孩子一個接一個的來到主院請安。
除了婉兒和冬冬這兩個孩子還小,其他人都到了。
最近一直在忙着打理美食街的蕭懷啟也和謝清韻一起出現,蕭懷玉看着大哥大嫂、二嫂以及蕭平松都在,娟秀的容顏露出幾分驚訝:「怎麼到這麼齊?」
「今天剛好起早了,過來看看阿姝有沒有做什麼好吃的,蹭一點是一點。」蕭懷啟含笑道。
宋明黛照舊冷冷淡淡,只是點點頭,坐在那沒有吭聲。
蕭平松看了眼娘親,心虛的絞着手指,只乖乖喊了一聲:「姑姑。」
謝清韻一雙眸子看過來,在宋明黛面前多停留了那麼一會兒,隨即道:「母親今日這是起晚了?」
往常他們來時,蕭夫人都已經起來好一會兒。
畢竟老人覺少,再加上晚上也沒什麼特別活動,睡得早,起得就更早了。
蕭懷玉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昨夜沒睡好。」
話音剛落,一道中氣十足又帶着幾分陰陽怪氣的聲音出現:「確實沒睡好,心頭硌着了,一晚上都在想事情,哪裏能睡着咯!」
眾人立馬順着這聲音看去,就見蕭夫人從內室里走出來,她身體好多了,不需要黃嬤嬤扶着,自己慢吞吞過來,坐在主位上,嚴肅的容顏光是看一眼便讓人下意識屏住呼吸。
眾人察覺到這話里飽含的語氣不對,一個個臉色都微變,一時竟不敢再接話。
不是別的,主要是眼前這幾人,就是如今安靜內斂的蕭家三小姐蕭懷玉都是被眼前這婦人一棍子一棍子打出來的,她一生氣,誰都不敢觸她眉頭。
蕭夫人一雙略微渾濁卻不乏銳利的眼眸一掃過去,落在二兒媳婦身上,見她微微仰着下巴,姿態端莊中透露着幾分刻意營造的傲慢,冷哼一聲,沉聲道:「怎麼了?我蕭家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怕事了?」
蕭懷啟最先開口:「自然不是,娘,你這是心頭硌着什麼事了?跟兒子說說看?」
「為娘這是在想,我蕭家是不是真的落寞了……」她嘆息一聲,聲音放低了許多,少了威嚴,變得有些感傷。
宋明黛臉色微變,放於小腹相握的雙手緊了緊。
蕭懷玉忙道:「娘您這說的什麼話?怎麼也沒到那地步。」
「你別騙我一個老人了,要是沒到這地步,怎麼一個個都老實成這樣?被人欺負也不知道反抗,還不是沒底氣?」蕭夫人諷刺道。
宋明黛此時心頭一驚,下意識看向兒子。
蕭平松嚇得一個激靈,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有什麼表情,雖然他沒答應娘,但他總覺得這樣是違背了娘親的意願,還是心虛的。
蕭懷啟慢悠悠道:「怎麼會?之前咱們蕭家只是蟄伏,便是這樣也無人敢惹,六弟更是屢次立功,現在還在跟烏塔那邊打仗,如今昌王也從冷宮出來,還有了封地,自然更不能讓人小覷了,誰敢欺負咱?娘,您跟兒子說,兒子這就讓人打過去。」
「是啊,這誰呢?」蕭夫人跟着說了一聲,看着宋明黛,也不直說。
而宋明黛此時咬着唇,緩緩低頭,眼眸看着地面,仿佛在逃避着什麼。
「砰!」茶水被蕭夫人猛的放在桌子上的動靜響起,她正要發難,水浼的聲音出現:「夫人,大少爺,少夫人,二少夫人,三小姐……」
「燕姑娘說今早做的是三鮮餛飩,特意送了一些過來。」
說完水浼有些無措的看了眼主位上的這些人,怎麼覺得氣氛好不對勁兒呢?可她過來時,這群人明明沒有吭聲說話啊?
蕭夫人怒其不爭的生氣一時卡在此處,黑着臉沒動,而此時黃嬤嬤打着圓場:「放這裏吧。」
「是。」水浼趕緊點頭,手腳麻利的取出餛飩。
雞湯餛飩、再加上各種口味的蘸料,按照人頭書,一人一碗還多了兩碗,一切放好,水浼立馬溜了。
但美食一出現,還是緩解了這凝固的氣氛,至少那香味是每個人都聞得到的,雞湯的鮮香已然足夠誘人,讓早晨還沒吃飯的幾人都有些想吃。
黃嬤嬤賠笑道:「夫人,您看燕姑娘一片心意,總不好讓它浪費了,咱們先吃?」
蕭夫人悶悶的點頭,率先坐在餐桌那:「還愣着作甚?過來吃飯!」
幾人迅速過來,蕭懷啟挨着蕭夫人,謝清韻在他另一邊,再旁邊是蕭懷玉,蕭夫人的另一側則是蕭懷玉,再是蕭平松,這一來,就導致蕭夫人正對面,剛好是宋明黛。
兩人視角相對,宋明黛一舉一動都變得僵硬,但她儘量誰也不看,等着蕭夫人動筷子了,她也開吃。
蕭夫人嘆息一聲,垂眸正準備吃。
只是這一看,就發現這餛飩倒是和往日裏吃到的有些不同,比如這包法,圓滾滾的餛飩後面拖着一個長長的尾巴。淡黃色的雞湯里躺着數個餛飩,隨着湯勺的攪動,那餛飩在湯中晃動,宛如一條在水裏游着的大尾巴金魚!
等勺子盛起一個餛飩,放入裝着辣椒油的蘸料中滾一遭,原本隱隱透露着餡料顏色的餛飩直接沾染了橙紅色,對於重口味的蕭夫人來說,這太讓她心動了。
她迫不及待的將那餛飩吃到嘴裏,麻辣的辣油辣得她一個激靈,隨即舌尖用力,那餛飩的大金魚尾巴就被吃掉,最後咬開餛飩時,驚喜又撲面而來。
三鮮餛飩里包裹着三樣東西,最先吃到的便是那完整的一顆蝦仁,接着是剁得細碎的豬肉,以及雞蛋,這三樣一個接一個的被品嘗出來,蝦仁的嫩滑爽彈,豬肉的魂香四溢,雞蛋的綿軟,夾雜着辣椒油的麻辣咸香,十分美味。
等一口餛飩下肚,蕭夫人剛感覺嘴裏空了點,又喝一口那淡黃色的雞湯,因多了麵粉的清香,這雞湯半點不油膩,只有滿滿的鮮美。
她呼出一口氣,開始吃第二顆餛飩。
今天的早餐過於美味,蕭夫人曾經味道不好,但這陣子養着養着,早已是正常的胃口,便更是停不下來,等一份早餐吃完,她還意猶未盡,這時她目光落在中間那兩份多出的餛飩上。
估計是為冬冬和婉兒準備的,不過這兩孩子現在沒起來,蕭夫人剛好開口。
宋明黛已經先一步察覺到,親自端着這一份,送到蕭夫人面前。
心情好了許多的蕭夫人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接過這份餛飩,繼續吃。
坐在她對面的宋明黛偷偷鬆了口氣。
卻聽蕭夫人道:「不要以為一份餛飩,能讓我不生氣,你是我蕭家的人,哪怕是你親娘,動你一下,都是在打我蕭家的臉,更別說她還不是你親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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