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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睜眼醒來時,發呆了小片刻後似乎才想起自己昏厥之前的事情,見自己躺在床榻上,一骨碌就翻身爬起來。
「楊牛文!丑八蓋!」一邊呼喊着一邊快速衝出房門,完全不顧自己身上的衣裳是否齊整。
剛好從門外進來的裴嫣然攔住了她,「可可別着急,他沒事的。」
「嫣然姐姐,我的丑八蓋怎麼樣了?」可可死死抓住裴嫣然的小手臂,滿眼焦急。
「你娘親正在全力救治他,你難道還不相信你娘親的醫術嗎?」
可可鬆開手,又要衝出門去,「我要去他身邊守着。」
裴嫣然沒攔住她,只是叫了一聲:「可可,把衣裳整理一下嘛!」
秦禕可快速跑出房間,對那個朝她走來的男人叫道:「爹,我娘在哪裏?」
矮胖男人神情淡漠,「可可,你瘋跑什麼?你娘已不在紅林了。」
「什麼?」可可三兩步衝過去抓住男人的肥胖手臂:「我娘去哪裏了?不是在救治楊牛文嗎?」
秦寶盛似乎有點生氣,「你這丫頭,對你爹娘就從來沒有這般上過心。」
「爹,你快點說啊!我娘去哪裏了?我的楊牛文怎麼樣了?」可可急得雙腳直跺。
「哎呀,好啦好啦,別扯我的衣袖了。」秦寶盛微慍道:「還不是為了救你的那個白髮老爺爺,你娘攜着他馬不停蹄的往東邊去了。」
「東邊?」此時的可可,既亂又怕。
秦寶盛只能柔聲安慰自己的愛女:「那傢伙服用了一種劇毒,你娘親說勉強還能嘗試着救治一下,所以攜着他去了東邊,去找新鮮的活桃膠去了。」
「你娘親讓我告訴你,不要擔心,她一定將白髮老爺爺還回來給你,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聽到這個保證,可可勉強安心了幾分,她總算肯鬆開父親的衣袖了,只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要糾正一下的:「爹,他叫楊牛文,只大我兩歲而已,可不是什麼白髮老爺爺啊!」
男人到此時還是不太肯認可那白髮小子,不屑道:「可可,那傢伙……」
「等等,爹,你剛說楊牛文服用了劇毒?這是怎麼回事?」可可打斷了父親的話,此時她的心思全然不在這裏。
「唉,那小子應該是被你大姨餵了毒藥,好讓他陪葬吧!」秦寶盛說這話時,多少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劇毒……大姨……讓丑八蓋……陪葬……」可可麵皮上的一雙小眼睛睜得老大,「怎麼會這樣呀?那我大姨呢?」
「你大姨,中毒太深……已經……」身後響起裴嫣然的聲音。
秦寶盛搖搖頭,吐出了一句「傻女人!」,轉身就走了。也不知道是說可可的大姨,或是在說自己的閨女。
然而只有秦寶盛自己才知道,傻女人這三字里,也有他媳婦兒柳若芷一份。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實在太過措不及防,可可痴傻呢喃道:「我大姨……死了?」
裴嫣然伸手指了指那座岩石山坡,低聲嘆氣道:「就在那石洞裏,就用那副石棺,按照她的意思就葬在那裏了。」
裴嫣然小心說道:「只不過陪葬者,就沒有按照她的心愿來了。」
可可一臉的不敢置信,痴傻喃喃道:「大姨,你不是也喜歡楊牛文的嗎?怎麼捨得他死,怎麼捨得餵他毒藥,怎麼捨得讓他給你陪葬呢?」
一旁的裴嫣然再次重重嘆息:「唉!正因為你大姨喜歡他,所以才會讓他陪葬呀!」
這個世間的愛,有一種叫佔有,永遠的佔有;也有一種叫作陪伴,永遠的陪伴,無論陰陽相隔。
「我想去看看我大姨。」
可可在上山之前,回頭重重問了一句:「嫣然姐姐,他可以救治過來的,對嗎?」
裴嫣然重重點頭,笑着答道:「你不信你爹與我,難道還信不過你娘親嗎?」
再次得到確認,可可總算安心了。
裴嫣然陪着她一起朝岩石山走去,同為女人,在見到其他女子為人殉情,總是會沒來由的會悲傷莫名。
「可可,你大姨其實喜歡的並不是楊牛文,她只是在自己的臆想中將他搞混了,錯誤的將他替代了她心中的那個人而已。」
裴嫣然心思聰慧玲瓏,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女人的直覺,有時候精準得毫不講道理,裴嫣然一語中的是如此,秦禕可突然預感楊牛文出事也是如此。
「嫣然姐姐,我大姨的確會調製劇毒,只是我想不明白,她中的毒,為什麼會沒得救了呢?」
「這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大姨的毒,是昨晚就服下的,而楊牛文的服毒時間,應該是在你大姨帶他去石洞之後,也正是因為此,才給了你們足夠的時間來救治他!」
裴嫣然撫着自己鼓脹緊繃的胸口,好像心有餘悸。
「娘親醫術高明,想必定能救治好他的……」可可的擔憂,無時不在。
裴嫣然無語了,沒有搭腔。
「嫣然姐姐,娘親帶楊牛文去東邊了,為什麼不直接在紅林救治啊?這裏各類藥材都有。」
裴嫣然解釋道:「打開石棺的時候,你就昏過去了,我們發現石棺里並排躺着你大姨與楊牛文,你娘親一眼就看出他們服了毒,她同時給兩人把脈,一邊搖頭的同時,說你的夫君還有一線生機,必須馬上救治。」
可可心中後怕不已,「還好娘親在那裏,不然……」
「你娘親讓我將昏厥的你帶回紅林,她自己就抱起楊牛文,急速朝東邊飛了,至於你大姨,當時你舅舅也說了……沒得救啦!」
可可心中湧出一股悲傷,大姨的性子雖然古怪,但平素里也是非常疼愛自己的,即便她知道大姨會與自己爭搶楊牛文,但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責怨。
如今她為了一個薄情負心人,就這樣斷送了自己的終生,傷心之餘,同時也油然生出一股對那負心人的恨意來。
可可咬牙道:「那個不成器的誅陸盟,什麼時候能真的誅掉他呀?」
裴嫣然問道:「可可,你娘親抱着楊牛文去東邊,只說要去東島找那鮮活的桃膠,才能成功救治他。那個什麼桃膠,連你們紅林都沒有嗎?」
可可想了一想,答道:「鮮活桃膠,應該說的是蟠桃樹的桃膠,而這種萬年蟠桃樹,唯有東方那座蓬萊島才生有一株。」
裴嫣然咂舌道:「萬年蟠桃樹,那麼珍貴,他們肯給嗎?」
可可天真的神情中帶着幾分忐忑:「他們不會那么小氣吧,救人一命哎。何況又不是要吃他們的桃子,桃膠只是樹幹上溢出的樹脂罷了,總歸是願意分一點點出來的吧?」
裴嫣然沒有說話,不過心下也是一片發怵。對於那個楊牛文,她的關心不會比可可少,雖然此時她看似與楊牛文不會有任何的交集了,但她的那個承諾,一直還在。
只要在她裴嫣然嫁為人婦之前,那楊牛文只需要說一句你裴嫣然快點過來給我暖床,裴嫣然就會毫不猶豫的飛奔過去。
她早已分不清楚,自己是當真無怨無悔的願意遵守師尊留給她的那個諾言,亦或是說,自己根本就是喜歡上了楊牛文?
在她看來,她們此行想要求得東島蓬萊的萬年桃膠,必定不會容易。
蓬萊島主沈少君,自封為天下丹王,自詡煉丹術直逼天下丹祖陳師道。加上沈島主性格高傲,從來都視天下人如螻蟻,如何會在乎這可笑的救人一命?
只怕是楊牛文萬般痛苦的死在他眼前,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吧?只會嫌棄你弄髒了蓬萊仙境。
似乎想起了什麼,裴嫣然問道:「可可,你爹為什麼會說那種古怪的話呢?」
可可停下腳步,回首問道:「我爹說什麼了?」
「你爹說,若芷,我不反對你救楊牛文,但我不允許你去東島見他……」
可可撓了一下頭,她也沒有絲毫的頭緒。
他?是誰呢?難道是蓬萊島主沈少君?
裴嫣然小心翼翼試探道:「可可,莫非你娘親與蓬萊島主還有什麼故事?」
可可怒回了一句:「你的娘親才與蓬萊島主有故事,還有一腿呢!」
裴嫣然哭笑不得,可憐兮兮道:「我娘親?要真是那樣,也就好了。」
「只可惜,我娘親早就離開人世了……」裴嫣然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她好像是個不會有悲傷的人,即便是幼年的她,看着自己娘親病死於床榻,也沒有留過一滴淚。
只是這麼多年來,隨着年歲漸增,那種對親人的思念也愈發濃郁,「我爹娘都只是凡俗之人,沒有修煉的天賦根骨,也就只能在女兒的注視下,慢慢老死腐朽。」
「可可,你知道嗎,有時候一個修煉者身邊的那些瑣碎小事,看似雞毛蒜皮,卻都會引導本心、動搖你我的大道。」裴嫣然嘆息一聲道:「你的至親之人都能修道,可以常年陪伴左右,不說長生不老,最起碼在幾百幾千年的時光長河裏,有親人的愛護關懷,那是……多麼的幸運啊!」
有句話說得就很對,凡人凡,有情眾生皆苦短;長生長,無情長生又何歡?
裴嫣然眼神戚戚,「所以呀,能守候着自己在意的人,同時還有在意自己的人相伴一生,即使只是短暫的幾十年光陰,那也是無比的……快樂呀!」
不知道那些命如螻蟻的凡人,聽到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此番感嘆,心裏會作何想?
去他娘的,你們一個個修成不老之身,都已是萬年不朽了,還要與我們這些凡人來爭一爭這「人間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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