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幫鬥爭之間的事情謹然只在演電影的時候在劇本里看過。
所以姜川他老爸說過什麼他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現在他全身心地都撲在了伺候他的睡美男媳婦兒以及裝着他媳婦兒的貓大爺身上,並接下來的幾天相處里,謹然發現川哥對於自己變成了貓的這件事挺不適應——當然,強求一個人類接受自己變成動物這件事聽上去似乎很過分,但是在謹然已經率先跟他打過不知道多少次預防針的情況下,他還隨時隨地要保持着一顆裝着人類靈魂的動物玻璃心,那就過分了。
變成動物這種事,誰不是過來人一樣。
遮遮掩掩的,真的很矯情欸。
再加上,謹然的傷口正在癒合,結疤的地方癢得要死,醫生在的時候他當然不敢伸手去撓,最慘的是醫生不在時候他也不行,每一次想要躲起來去撓一下結果都能感覺到脖子後面有涼颼颼的目光掃過,轉過頭,就發現一隻貓正蹲在一個角落裏,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就像是抓到了正在犯案的死刑犯。
謹然被腦袋上的痒痒搞得很暴躁,再加上跑到貓身上的姜川傲嬌又矯情,最終的結果就是,他幾乎每天都要為一些瑣碎的小事跟這隻虎斑貓大吵一架。
比如這一天,當躺在病床上翹着二郎腿的黑髮年輕人剛剛看完一篇以他和姜川為主角的可歌可泣的同人文——同人文以姜川的黑幫大少身份神展開,在一陣槍林彈雨的黑幫爭奪戰中,兩人均有負傷,跳過那一段肉麻的瓊瑤戲對白,謹然還是深深地被文中那個身為娛樂圈偶像,卻在真槍實彈威脅生命的時候對伴侶不拋棄不放棄的自己的高大形象所感動,當整篇文結束於他和姜川緊緊相擁,他還沉浸在那挺不錯的結局中難以自拔。
放下手機,看了一眼旁邊病床還在飾演睡美男角色的姜川,謹然正考慮那天要不要把這篇文當床頭故事念給他聽一下,結果一抬頭就看見虎斑貓正邁着輕快的步伐做賊似的飛快地從貓砂盤裏跳出來,一溜煙兒地就不知道跑到哪個角落去了……
「……」
謹然猜想它大概是去擦爪子上的砂礫毀屍滅據去了——對於姜川這種龜毛的行為,謹然已經習以為常,好在於病房裏愛乾淨可以免於醫生暴走倒也並不是什麼壞事,於是並沒有出聲阻止它,謹然只是順手放下手機從病床上爬起來,伸手向放在床頭邊的工具,想要處理一下貓砂盤裏的「髒東西」……
而就在他的手指尖碰到那套工具的同一時間,一隻毛茸茸的爪子伸出來飛快地拍了下他的手背——雖然力道不大貓也並沒有將爪子伸出來只是用肉墊部分拍了拍,然而突然憑空出現個毛茸茸的東西還是將謹然嚇了一跳,他猛地哆嗦了下縮回了手,轉頭一看發現某隻本應該消失的貓這會兒已經如臨大敵似的蹲在清掃工具跟前,擺出一副「在靠近一步我們就同歸於盡」的決絕表情。
「川哥,讓開,我就是跟你鏟個屎,並不是要去製作炸藥。」謹然嘟囔了聲,手將那隻一臉嚴肅的貓往旁邊撥了撥,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這樣的動作不僅沒有換來貓科動物的妥協,後者反倒是直接伸出爪子,猛地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腕。
謹然低下頭,和那雙藍色的貓眼對視片刻。
幾秒後,他陷入沉默,稍稍一頓,用猶豫的語氣問:「……你不會是在害羞吧?」
姜川:「……」
謹然:「你真的是在害羞啊,不是,這有什麼好害羞的,我當時也理直氣壯地讓你給我掃屎而不臉紅啊——就是個排泄物而已,而且還是貓的,我就把它用沙子滾一滾收拾下沖廁所就行了,並沒有——」
謹然覺得抱在自己手腕上的爪子更加使力了一些。
謹然:「……」
於是。
十分鐘後。
當方余拿着一堆文件夾推門進來,就看見謹然正蹲在床邊,用試圖把自己腦袋上的傷口崩開的力道跟一隻貓咆哮:「就處理個大便而已!你在矯情什麼!我都不嫌棄你你自己為什麼嫌棄自己的排泄物?有本事就不要吃不要喝好了——怎麼,你覺得我沒資格給你清理大便嗎,你覺得我不能看你的大便嗎,難道你覺得只有那些你的跟班隨從用人才有資格給你處理大便嗎——」
虎斑貓:「喵喵喵嗷!」
方余:「……」
一個句子裏過多地重複某個自帶氣味的詞彙,讓方余覺得此時此刻整個病房裏都充滿了氣味。
慶幸這是在國外的醫院,否則讓別的人聽見某個覺得自己要走「當紅偶像路線」的明星不停地重複「大便」這個詞,爭吵的對象還是一隻什麼都不懂的貓,那畫面也是美得不行……餘光瞥到病房旁邊貼着的、此時也顯然被無視掉的「保持肅靜」標語,經紀人先生面無表情地將病房門在自己的身後關上,當忙着與貓爭吵的黑髮年輕人咆哮的聲音戛然而止,轉過頭來用氣勢洶洶的眼神瞪向門口,站在門邊的經紀人先生很無奈地指了指腦袋右上方「保持肅靜」的標語:「你很沒素質耶,大吼大叫什麼,不知道身在國外你有義務維護國人形象——」
「這間病房的隔音效果好得很,不然你以為它憑什麼收費那麼貴。」謹然一臉冷漠地將自己面前那隻炸毛的貓拎起來,順手往床上一扔,同時自己也站起來,瞥了一眼方余手裏拿着的文件夾,「手裏拿的什麼東西?」
「《京城煙雲》的劇本啊,哦,就川納那部電影正式的名字——你是不是以為姜川不醒過來你就可以在這病房裏偷懶一輩子了?」
謹然聳聳肩。
「答案是否定的,公司上下還等着你養活呢基佬圈男神——聽說在國內,川納已經配合你最近的各種花邊新聞開始轟轟烈烈的宣傳了,看來它們這次是鐵了心要走一下普通路線,在年輕人這邊預熱一下,而且好像反響還不錯的樣子——你最近呼聲好高,關於你出櫃時候說的那些話現在到處在轉發宣傳,本來這不是什麼好事,但是公司那邊稍微給你安排了下,順便帶起了幾個比如『固定伴侶,健康交.配,防治愛滋,拒絕騙婚』的話題,所以上頭也頗有一些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感覺……」
「什麼鬼『健康交.配』。」
「就你知道的那個意思啊,」經紀人先生懶洋洋地回答,「而且國際上好像正好也在推廣同志合法婚姻這個,聯合你的事一起討論,話題度槓槓的,要不是你出櫃在先,估計又要被人黑是炒作啦。」
方餘一邊說着一邊將那文件夾往床上一扔,原本站在床上的貓似乎受了驚似的「嗷」了聲往旁邊跳了跳,片刻後,又湊過去用鼻子頂開文件夾,文件夾的第一頁就是謹然在出櫃之前就在劇組裏拍好的定妝照——
不得不說,比起真的在流行的現代偶像劇,謹然無論是身材、面部輪廓還是氣質上,其實還是比較合適古裝以及民國時期的定妝效果的,定妝照中他梳着民國時期上流社會的人士流行的那種油光水滑的大背頭,身上穿着復古的西裝,手上戴着的是個鼻樑的翡翠扳指,他坐在一張洋椅上,翹着二郎腿,小下巴揚起唇角微勾露出個不可一世的笑容,懶洋洋地看着鏡頭。
虎斑貓蹲在床上盯着照片看了好一會兒,又回過頭看了一眼這會兒穿着病號服,叉着腰站在自己身後,早上起來頭髮就沒梳過像是一堆雞窩的黑髮年輕人……湛藍色的貓眼中閃過一絲遲疑,小腦袋轉回來,低頭去看那張照片,看一眼,又擰過頭,去身後的黑髮年輕人對視——
謹然被這傢伙遲疑的目光激到了,只見他高高挑起眉,下巴挑起成和定妝照一個弧度,用非常挑釁的語氣說:「……對沒錯,就是我怎麼樣?人家都說只有在最親密的人面前才會露出自己最邋遢的模樣,所以現在難道你不是應該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給我露出這副表情是什麼意思?」
虎斑貓打了個噴嚏,抬起爪子揉了揉鼻子。
「你真的是有病,跟一隻貓吵得那麼開心,」方余走過去將那被貓翻開的文件夾收起來,同時站在他不遠處的黑髮年輕人一個箭步上前,一臉嫌棄卻像是什麼寶貝似的將他的貓從床上抱起來放進懷裏,方余看得一陣無語,「你最近是不是恢復精神了?」
「沒有。」謹然面無表情說,「我在強顏歡笑啊。」
「…………《利維坦》這邊因為川哥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導演和監製都不願意換角色,所以決定暫時將計劃放一下,默默等下去,」方余說,「你是不是考慮下抓緊這個時間空當回國把川納的電影拍一下?那個本來就拍了一半,結果因為你出櫃啊辭演啊之類的戲碼不得不臨時叫停……」
「什麼我辭演,那個時候我再不主動走,等着我的就是被掃地出門好不好。」謹然抱着貓坐上床,想了想,「現在不急吧?雖然我頭上的傷是好了,但是我不放心讓川哥一個人在這裏——」
「你除了在這裏給他添麻煩外加傳播動物細菌之外,我真的沒看出你能幫他什麼忙。」
「給他愛的力量,這很重要,你以為我當初是怎麼醒過來的,還不是因為川哥愛的——」
謹然的話被踩在他嘴巴上的貓爪子強行打斷。
他愣了愣,隨即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炸裂,一把將那爪子抓下來咆哮:「你剛踩過拉大便的沙子,又來踩我的嘴,臥槽信不信我現在去親你本尊了啊——」
姜川:「……」
方余:「我看你是真的很有精神了。」
謹然:「但是我並不想走。」
方余:「我來的時候問過醫生了,他說姜川的情況很穩定,醒來的可能性很大。」
謹然:「那我更要呆在他身邊,讓他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我——」
方余:「你以為是生小孩嗎,這種第一眼有什麼意義?唉你搞清楚,川納那邊真的在等你進組啊,你真以為自己是李小龍全世界都願意等你嗎——明天角色被搶就不要在那裏又哭哭啼啼……姜川這邊我會幫你盯着,回國以後還是我弟照顧你,你想要看姜川,我二十四小時開視頻給你看行不行?」
謹然收斂起了臉上的歡脫,猶豫了一會兒,看看身邊陷入昏迷狀態的男人,臉上的表情明顯
寫着不情願,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個軟乎乎的肉墊踩在了自己的下巴上,隨即,感覺到有細小的絨毛從下巴上掃過……謹然順着那貓爪子的力道收回目光,低下頭,對視上那雙跟他的愛人幾乎一模一樣顏色的湛藍□□瞳。
一人一貓對視片刻。
沉默之中,卻仿佛經歷了極大的鬥爭。
良久,謹然長嘆一口氣,敗下陣來:「要我回國可以,但是你讓劇組那邊時間安排得合理點,期間我想抽空回來陪一下川哥。」
「人就在這裏又不會丟。」方餘一臉無奈,「你在擔心什麼啊,說起來,姜川比你會照顧自己多了。」
「不知道。」謹然舉起懷中的貓,在半空中搖晃了下,在對方嗷嗷的叫聲中他把它放下來,他微微眯起眼嘟囔道,「總覺得自己不應該走,就好像一走開就會出什麼事一樣……嘖,呸呸呸,幹嘛說這種不吉利的話,電視劇里會發生的狗血才不會出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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