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盡 6 第6章

    周六的一大早陳知意準備好東西去了交警大隊。交警知曉了她的來意後核對了她的身份。

    但是，由於她並非是當時那起交通事故的當事人，所以沒法查看事故認定書。

    必須得向上面進行書面申請。

    陳知意跟着填了好幾張單子，前後跑了幾趟，才終於上報上去。

    等到終於弄好，已經到了傍晚。

    臨走前陳知意詢問道：「大概多久能好？」

    交警低着頭操作手裏的系統；「得要好幾天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回家等電話就行。」

    陳知意點點頭，道了謝出去，一個熟悉的人和她在門口擦肩而過。

    等走出去一段時間她又回頭看了一樣對方的背影，這才想起來，這個人好像是李同杉的弟弟李同林。

    當時李同杉進搶救室的時候，他得知是她救了李同杉，還抓着她的手來感謝她。

    李同林一進來就已經注意到了陳知意，他走到剛剛和陳知意交談的交警面前，回頭看陳知意離開的方向：「那個女的來幹嘛的？」

    交警抬頭看他，沒回答：「你有什麼事？」

    李同林把手裏的賠償單展示出來，上面顯示的正是李同杉那起事故中，對公共設施造成損壞的賠償單。

    李同林：「我來幫忙繳納保險公司沒理賠的部分。」

    交警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麼巧？」

    他也沒想到剛好是同一起事故。

    李同林：「啊？」

    交警：「剛出去那姑娘就是來問這個事故的責任認定結果的。」

    李同林心中一涼，他雖然不知道陳知意來問這個是幹嘛，但是他們正在打官司的節骨眼上，她來這兒一定沒什麼好事。

    李同林心不在焉地交了剩下的賠償，腦子裏一直琢磨這個事兒，最後給李同杉打了個電話。

    陳知意回家後不久，嚴菘突然打來電話，讓她趕緊去律所一趟。

    到的時候正好是晚飯的點，他們約在樓下的餐廳里，嚴菘已經等在那裏，帶着無框眼鏡動作焦急地翻看桌子上的紙張文件。

    陳知意放下包在他對面落座：「出了什麼問題？」

    嚴菘把眼鏡摘下來：「李同杉的律師提出了新的證據，你前一天晚上是不是工作到凌晨四點鐘才回的家？」

    陳知意點點頭，當時她剛剛協助完主任的一場手術，手術進行了大概10個小時，一直到凌晨才回家。

    嚴菘眉頭緊皺：「可是你第二天早上7點多就已經在上班的路上了。」

    她第二天需要值班門診，所以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就又開始工作。

    「對方現在控訴你疲勞過度，所以增加了判斷失誤的概率。」

    陳知意心往下沉。她沒想到這個也能被拿來當作「證據」的一種。

    「當時的情況非常緊急，我絕不會打瞌睡和鬆懈精神的。」

    外科熬夜是常見的狀況，尤其是手術，很多大型手術需要不停歇的進行十多個小時，她的專注度和精力管理已經適應了這種工作狀態，雖然消耗身體，但她心裏清楚並沒有影響到那次的診斷。

    嚴菘嘆了口氣：「法官會以常情判斷，過度疲勞人的大腦判斷力確實會下降。」

    陳知意沉默了會兒，沒有回答。

    嚴菘：「現在還有一個消息，那邊還是願意和你調解的，並且賠償金額不變。」

    服務員過來點單，嚴菘看了眼手機：「我不吃了，你吃點再回去，我等會兒還要開個會。不着急，你好好考慮考慮。」

    他說着收拾了桌子上的東西進包里，匆忙走了。

    服務員遞來菜單，陳知意翻看了一下，這家西餐廳點最便宜的蔬菜沙拉也要38元一份，她合上菜單，略帶歉意地笑了一下：「不用了。」

    她起身離開。

    嚴菘帶來的消息無疑是雪上加霜，陳知意心思沉沉地走出餐廳的大門，轉身的瞬間，就看到不遠處的一個餐位上坐着黎楚和那天她遇見的女生。

    黎楚背對着她坐着，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那個女生說着什麼，笑了起來，連帶着眉梢都染着動人的春色。

    陳知意的目光太過直接，女生看了過來，兩人對視了一眼，陳知意慌張地躲開，匆匆出了門。

    餐廳的外面是一整塊的透明玻璃，如果要走出去，裏面的人也能看見外面。

    她不想引起他們的注意，於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感受到嘴裏泛出苦澀的味道。

    等了五分鐘，她往外面走，下定決心快步走了過去。

    .

    周一天氣預報發佈了強降雨預警。

    接下來幾乎一個星期都是連綿不斷的陰雨天氣，偶爾伴隨着雨夾雪。

    路面濕滑，陳知意在門診一個上午就接到了好幾個摔傷的患者。

    陳知意處理完接到了交警的電話。

    陳知意感到急切，下午請了假去交警大隊查看結果。

    天空此時卻下起了小雪，雪被雨融化，她撐着傘走在路上，一腳滑倒，摔坐在地上。

    旁邊的路人紛紛看過來，傘也傾倒，被風颳到遠處。

    陳知意感受到臉頰上冰涼的雨水，一時間又狼狽又感到好笑。

    沒想到自己也成了遭殃的患者。

    她站起來，感受到尾椎的疼痛，一瘸一拐的朝着不遠處的交警大隊走去。

    進門的時候，裏面的人都詫異的看着她。

    她的衣服都被地上的雨水弄髒，身上濕漉漉的。

    值班的交警是之前那個，認出來她，被嚇了一跳。

    「怎麼搞的？」

    陳知意搖搖頭表示不用在意：「事故認定結果是怎樣的？」

    交警把事故認定書的電子版發給她。

    陳知意點開來放大，上面清晰地寫着當時李同杉存在闖紅燈的違法行為，為了避免旁邊正常行駛的車輛才撞到了護欄上，因此負事故的全部責任。

    陳知意一直懸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交警感嘆道：「這個案子我記得很清楚，當時調出監控，那個司機出事故前還在打電話，旁邊就坐着他女兒，才七歲啊，幸好人都活下來了，不然後悔一輩子。」

    陳知意想起那個小女孩，小女孩當時因為撞擊直接昏迷了過去，等陳知意趕到後才迷迷糊糊醒了過來，索性她被安全氣囊保護得很好，只是臉部、四肢被炸裂的擋風玻璃碎片小範圍扎傷，仍能行動自如，被陳知意從車裏抱了出來後，整個人都呆在那裏，只肯躲在她身後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爸爸。

    交警說完看向陳知意：「我好像聽同事說，當時就是你救了他們吧，剛好你是醫生。」

    陳知意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談這個話題。

    交警知道他們的官司糾紛，很是惆悵地長嘆一口氣，陳知意平靜地接受了他的同情。

    新的證據出現後，陳知意告訴了嚴菘。

    嚴菘立馬加班加點進行了復盤了，覺得以這個點去打官司確實是個很好的想法，勝率也會大幅度增加。只不過現在已經和對方談攏了和解意向，簽了認定書後就算結束了。但是一旦打起官司，就得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兩方之間還需要做出抉擇。

    在簽訂認定書那天，陳知意還是跟着嚴菘來到了法院。

    陳知意過去的時候嚴菘已經提前到了，他有些激動地招呼陳知意在調解室外坐下：「我剛剛和對方律師聊了聊，現在因為事故認定書，對方願意將賠償款降低百分之五十，這已經非常划算了。」

    陳知意沒說話，嚴菘靠得更近了些，放低聲音：「這已經比我們之前商量好的低了一半，如果是我，我寧願花錢省事，你要知道，官司不一定打得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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