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前。
周五晚上,普外科和神內舉辦了一場聯誼。
陳知意拉開椅子在一個下巴脫臼的患者面前坐下,趙童站在她旁邊拿着ipad挑選神內的單身男醫生簡歷。
「這個是復大的博士,能力不錯,就是頭太禿了。」
「這個大學剛畢業來實習,可以啊年輕有為,發過這麼多篇sci了?」
「喲!」趙童翻到一張照片,立馬站直了身體,「這個不錯!185海歸大帥哥,這證件照拍的跟藝術照似的。」
連患者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過去,眼睛跟着腦袋往她那兒瞥。
「看我。」陳知意擺正患者的頭,利落地握住他的下巴,快准狠一用力,患者痛呼一聲,頜骨歸位。
呼啦一聲帘子被掀開,陳知意扔掉手套,沒理會趙童伸過來給她看的ipad頁面,直接敷衍道:「那和你挺搭的。」
趙童往後倒退一大步,給出來的患者讓路:「可別咒我,我是不婚主義者。」
陳知意開了藥單,囑咐幾句日常注意事項,送走了她的最後一位病人,結束了今天的看診。
她和趙童來到更衣室換衣服,趙童對着更衣室的鏡子補妝,塗完口紅在鏡子裏和陳知意對視了一眼。
她放下口紅:「幹嘛,又沒說不婚主義者不能參加聯誼。」
「況且我也不是去找對象的,據說科室里的幾個領導也會順便過去吃個飯,我得好好混個臉熟。」趙童雙手環胸,「職場,人際關係有的時候比個人能力還要重要。」
陳知意點點頭:「你說的對。」
她把自己的柜子門鎖上,拎上包:「我先回去了。」
趙童伸腳攔住她,彎腰雙手合十:「求你,陪我一起,我社恐。」
陳知意無奈,知道趙童是想讓她能換個環境放鬆一下,因為白天手術室的里的事情,她心情也實在煩悶鬱結,出去轉移一下注意也好,便同意了陪趙童一起過去。
酒過三巡,陳知意不想參與他們的活動,獨自走出去站到餐廳的露台吹風。露台在二樓,往下看是來往的五光十色的車流。
一個高個子的男生站到她旁邊。
「竇齊,神外的。」他笑起來很溫柔,禮貌地向她自我介紹。
陳知意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抿了抿嘴:「你好。」
「你還記得我嗎?我們是一個學校的,之前院裏組織去福利院的志願活動還是一組的。」竇齊看向她,表情很真摯。
陳知意回憶了一下,想起了大四的時候參加那次福利院志願活動,但是有幾個研究生學長帶隊,對竇齊有了一些印象。
樓下,一輛路特斯停在馬路對面,黎楚半降下車窗,沉默地看着餐廳二樓看起來相談甚歡的兩人。
剛剛明明已經開過那個路口,卻在中途寧願繞遠路也開了回來。
因為長時間沒有動靜,車內的聲控燈慢慢暗了下來。
另一邊,陳知意對竇齊點了點頭:「是李老師門下的師兄吧?」
「對,不過你上研究生的時候我已經畢業了。」竇齊試圖通過這個共同回憶和她深入聊聊,但是陳知意只感到有些尷尬。
她知道在這個活動里來搭訕的人的目的都不是單純地交友,所以更加不知道如何應對。
她又後退了一步,轉頭看了一眼趙童的方向,趙童正坐在女領導旁邊笑得一臉諂媚。
陳知意飛快地指了一下趙童,帶着歉意道:「我去找一下我朋友。」
竇齊跟着她往前邁了一步,還想要說些什麼,陳知意已經先一步走了。
陳知意出去後和趙童耳語了幾句,說自己提前離開,趙童囑咐她注意安全,她就穿好衣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餐廳。
她晚上沒吃什麼,空腹喝了一點紅酒,出門後才感到有些飢腸轆轆。
這裏離她住的老小區並不遠,陳知意圍上圍巾往回家的方向走。
她走在狹窄的街道上,路燈很昏暗,陳知意走着走着開始放慢腳步,她看到後面有一輛黑色的車開得很緩慢,好像是在跟着她。
果不其然,隨着她停下步伐,對方也停了下來。
陳知意握緊口袋裏的手機,熟練地調到了緊急聯繫人的快捷鍵頁面。
前面是個十字分岔路口,她加快腳步走了過去,手指緩緩摁上110的撥號鍵。
身後的車也緊跟着提高了速度。
她的心跳如擂鼓。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周她也碰到了相同的情況,是患者的家屬找了人尾隨她,跟了一路,快進小區的時候她求助保安才得以擺脫。
恐怕這次又是和他們一夥兒的。
陳知意低頭走到巷口,余光中車子已經開到了她的身邊,靠着她停下,她猛地轉身從包里拿出上周買的防狼噴霧。
卻看到車窗降下,裏面的人是黎楚。
口袋裏110電話已經被接通,電話那頭的警員餵了兩聲,陳知意看着黎楚精神一下子鬆懈下來,拿出手機和對面道歉自己撥錯了。
警員有些警惕地盤問了幾句才掛斷電話。
黎楚看着她掛斷電話,開口道:「上車。「
黎楚沒什麼表情,有些冷淡地看向她,也不說話。
還是陳知意先開了口:「你怎麼在這兒?」
「路過。」黎楚回答。
餐廳門口的服務員已經注意到了黎楚的車,探頭看過來給他指停車場的入口。
陳知意又往旁邊讓了兩步。
黎楚沒理會服務員,傾身推開了副駕駛的車門,重複了一遍:「上車。」
陳知意愣了一下,沒動。
後面的車子被黎楚擋住了路,開始摁喇叭,黎楚依舊不為所動,陳知意只好硬着頭皮坐上了車。
黎楚這才開了出去。
車裏氣氛壓抑,陳知意摸不清楚黎楚的想法,有些無奈地問:「是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沒有那麼自信,覺得經過了這麼多年,又是那樣不美好的分開,黎楚還會對她念念不忘。
她只是沒想到,怎麼會突然接二連三地和黎楚偶遇。
「一起喝一杯?」黎楚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陳知意看了他一眼,車窗外浮光掠影,他的側臉看起來熟悉又陌生。
「要不去吃燒烤吧。」陳知意捏着帆布包的袋子反反覆覆地摁壓,「我們小區門口有一家店味道不錯,離這兒也近。」
「嗯,你輸一下地址。」黎楚把手機遞給她,陳知意接過來,兩人的指尖快速地擦過。
在觸碰的那一瞬她快速地收回手。
摁亮手機屏幕需要密碼解鎖,陳知意看了黎楚一眼。
黎楚:「密碼是1208.」
她低頭輸入,手機滴一聲開鎖,屏幕壁紙是系統自帶的。
1208,他早已換了密碼,這個數字對她來說全然陌生,不代表任何一個他們共同經歷過的重要時刻。
陳知意找到地圖軟件,搜索到開車路線,把手機還給黎楚。
兩個人在車上一路沉默,只有導航的聲音不時響起,提醒黎楚行駛進正確的路線。
這裏離陳知意的小區確實不遠,車子在燒烤店的門口停下。店門口支着一個口大鍋,裏面是店家剛做的熱鹵。店很小,只能擺下兩三桌,都坐了人。
陳知意帶着黎楚從門邊的小巷拐進去,掀開棉質的簾門,裏面用塑料搭起一個很大的棚子,裏面別有洞天,一走進去,喧譁的聲音就迎面而來。
他們在角落坐下,陳知意拿出餐巾紙擦乾淨桌面和凳子:「這家店挺有名的,之前還上過電視,所以慕名來吃的人挺多,有點吵。」
黎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久沒有轉開。
陳知意點了餐,她還記得黎楚沒什麼忌口,就要了幾個比較特色的冷菜和烤串。她想到黎楚開了車,沒有點酒。
點完後好像又沒什麼事要做了。
陳知意擺弄了一下空杯子,最終開口:「沒想到能再碰見你。」
黎楚:「是嗎?」
兩個人又沉默下來。
陳知意心中一陣酸楚,他們分開了那麼多年,時間拆解了此刻,他們已然無話可說。
服務員拿了一壺熱水過來,黎楚接了過來,把陳知意面前的空杯子倒滿。
水汽接觸到冰冷的空氣氤氳成霧。
陳知意小聲說了聲謝謝,然後接了他的上句話:「我以為你會在國外定居。」
黎楚看着她:「為什麼?」
陳知意猶豫了一下:「畢竟你家人都在國外。」
黎楚沒說話。
服務員端着一個鐵盤把烤串上上來。
陳知意要了兩份干碟,兩個人吃了一會兒,黎楚抬頭問她:「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陳知意愣了一下,反問道:「你呢?」
黎楚回答:「如果有對象,可能今天可能明天。」
陳知意下意識看向他背包上的掛件公仔,然後垂下眼睫,沒再多說什麼。
她拿餐巾紙擦乾淨唇角,掩飾自己內心的波瀾:「我還不準備結婚。」
黎楚看着她嗯了一聲,叫來服務員結了賬。
陳知意站起來制止他:「我來付吧。」
黎楚已經先一步掃了碼,他操作手機,錢付了過去:「如果一定要分得那麼清,你可以把剩下的一半轉給我。」
記憶里的黎楚和現在的他重疊,他從來不會主動說自己的想法,但會千方百計找各種方法讓你知道。
黎楚把微信二維碼打開:「你掃我。」
陳知意掃了後點了添加,黎楚很快通過。
兩個人往外面走。陳知意比他慢半步走在旁邊。
黎楚突然開口,「我研究了你的卷宗,對方一直在以你實施救援時助聽器故障為爭議點,但其實這並不重要。」
黎楚放慢腳步,提醒她:「真正的關鍵在於這次事故的責任方並不是你,是司機自己導致的。而你也並不是司機的主治醫生,只是見義勇為的路人,如果沒有你,司機很有可能已經當場死亡。」
陳知意因為他的這一段話清醒了過來。
她突然意識到他們之前的辯證方向完全錯了,不應該被對方牽着走,而是跳出思維限制全面地看待這件事故。
但是他為什麼會研究她的案子?
黎楚仿佛已經看穿了她的想法,先一步開口:「我只是出於律師的職業道德想給你提個醒,畢竟你是我們律所的客戶。不用想太多,你的案子沒有那麼特殊,能讓我上趕着去接。」
陳知意感到尷尬,垂下頭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黎楚上了車,也沒做停留,很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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