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匆匆走進書房。
徐榮坐在案幾後面,正就着微弱的燭火看書。聽到腳步聲,他立即放下書簡,飛身藏到布幔後面,大手握到了腰間的刀柄上。
王景走到書房內間,看到案几上凌亂的書簡,抬頭四下看看,小聲說道:「徐將軍,我是王景。」
「司徒還沒回來?」徐榮從布幔後面走出來,焦急的問道。
到陳倉傳遞口信的是王允的次子王景,帶着徐榮秘密進京的也是王景。徐榮和他關係不錯,說話也不用遮遮掩掩,非常直接的說道:「陳倉距離郿塢很近。董卓可能隨時會找我,我不能在這裏耽擱太長時間。元陽,司徒何時才能回來?」
「快了。」王景安慰道,「今天祭祀天地,朝中有很多事,父親大人可能要在皇宮內耽誤一段時間。徐將軍,你放心,今天晚上我一定把你送出去。」
深夜,王允回到府上,直奔書房。
徐榮看到王允一身官服還是濕乎乎的,非常感動的說道:「司徒,你要注意身體……」
「大漢都要亡了,我還要這身體何用?」王允苦笑道,「你也不要歇着,連夜趕回陳倉。」
徐榮問道:「司徒急召我進京,有何急事?」
王允沉聲道:「子烈,誅殺董卓的機會來了。」
徐榮愣了一下,問道:「司徒,我只有六千兵馬,怎麼打郿塢?」
「我當然不會讓你去打郿塢。」王允笑道,「我要把董卓誘出郿塢。」
「半路截殺?」徐榮問道,「董卓出行,前有一千虎賁,後有兩千步卒,左右還有三千飛熊軍鐵騎,六千打六千,沒有必勝的把握,我需要更多的援兵。」
王允手撫徐榮的虎背,鄭重說道:「子烈,這可是必死之戰。你敢打?」
「董卓現在輕易不出郿塢,如果要出郿塢,那就是到長安。從郿塢到長安,兩百三十里,應該能找到合適的伏擊地點。」徐榮面無懼色,神情凝重地說道,「誅殺董卓,是為了大漢社稷,我心甘情願,雖萬死也在所不辭。」
王允讚賞地點點頭,說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徐榮問道:「司徒有什麼辦法讓董卓出郿塢?」
「牛輔打敗了,關西戰場出現重大轉折。朱儁和岳飛很快就要兵逼潼關。其次……」王允一臉的憂鬱和哀戚,「天子的病越來越重,恐怕時間不多了……」
徐榮驚道:「司徒,這怎麼可能……」
「我也希望這是假的,但是……」王允聲音哽咽,淚水悄然浸濕了眼眶。他轉身輕輕擦拭了一下眼淚,嗓音嘶啞着繼續說道,「子烈,大漢將覆,拯救社稷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徐榮猛然跪下,以手指天,悲聲說道:「只要徐榮不死,當為大漢灑盡最後一滴鮮血。如違此誓,萬箭穿心。」
「好,好,好……」王允激動地扶起徐榮,「關西戰敗,天子病重,這兩件事都關係到董卓的存亡,他必定要東赴長安……」
接着王允湊到徐榮的耳邊,以低不可聞的聲音說了幾句話。
徐榮一臉的疑惑的說道:「司徒,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奉旨行事即可。」王允握着徐榮的大手,重重地拍了幾下,「如果此次誅奸失敗,我死了,你不要忘了你的誓言,你要想盡一切辦法殺了董卓,保護天子,拱衛社稷。」
「司徒……」徐榮心中悲苦,泫然欲淚,「司徒不再見我了?」
「除非董卓死了,否則你我再無相見之期。」王允苦澀一笑,伸手拍了拍徐榮的肩膀,「你答應我,如果我暴屍街頭,你不要替我收屍。」
「司徒……」徐榮望着王允那雙炯炯有神的眼晴,剛毅的面孔,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我聽你的。」
………………
三月中旬,扶風郡,郿塢。
董卓半臥在榻上,望着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灰濛濛的天空,心情十分鬱悶。最近發生了許多事,一件比一件頭痛。
董越三番兩次來信,懷疑長安有人圖謀不軌。董越在信中告訴董卓,說是城門司馬密報,最近兩三個月,城門校尉王欣經常深更半夜護送馬車進出長安。董越問要不要防患於未然,先把王欣抓起來審審。
董卓立即警覺起來,命令董越派人日夜監視王欣,不要打草驚蛇,儘可能挖出更多的人。對於叛逆,董卓一向不手軟。
司徒王允來信,天子病情不見好轉,反而有加重的趨勢。他懇求董卓早日到長安主持大局,以免天子出現意外,關中大亂。
最讓董卓不安的是關西戰局。岳飛畢竟是李翊手下頭號悍將,虛晃幾招後,就把西涼軍的糧草輜重搶了個一乾二淨,而且還把牛輔逼回到了弘農。
現在西涼軍糧草盡絕,連反擊之力都沒有了。關西戰局的失利,讓自己攻佔關東,圖謀中原的計策受到了嚴重挫折。正如牛輔在書信中所說,如果李翊利用這段時間的有利形勢攻佔了冀州,七月李翊必然要集中兵力和自己決戰於關西。眼前這個不利局面必須要立即打破,否則,到了七月形勢就會發生重大逆轉。
董卓決定到長安去。
現在有這樣一個可能,長安的大臣們為了徹底擊敗自己,乾脆破釜沉舟,讓天子死於非命。這樣一來,自己背上了篡逆的大罪,十惡不赦。而李翊或者袁紹就可以立即重建皇統,攻殺關中。自已手中沒了天子,也就失去了所有的倚仗,最後只能敗逃西涼,命喪荒漠。
假如這種判斷是正確的,那麼,自己只有到長安去坐鎮,並且立即動用郿塢里的錢糧,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在四月初或者四月中旬,向東發起猛烈進攻。
天子和洛陽現在成了挽救自己性命的兩根稻草,缺一不可。
董旻和田儀先後走進了書房。
董卓說道:「我打算立即起程到長安,你們認為呢?」
董旻說天氣不好,路途難行,還是再等等。另外,即使要立即起程,也要等到這個月底。考慮到關西的形勢,長安也許真的有人要趁機叛亂,所以必須先肅清長安的叛逆,然後再起程。
董卓失聲笑道:「等你把長安的叛逆肅清了,李翊早就攻佔冀州了。李翊是什麼人?袁紹和公孫瓚又是什麼人?他們能和李翊對抗多久?不要多說了,立即去信催促段煨、鮑鴻,不惜一切代價,打到河東去。」
「局勢的發展太快了,讓人目不暇接。」田儀感嘆道,「主公,你看是不是先把長安大營的糧草輜重調給牛輔,讓他立即展開反攻。當務之急,是要把北疆拖進兩線作戰的困境,遲滯李翊攻佔冀州全境的時間。」
「好,就按你說的辦。」董卓點頭道,「另外,告訴董璜,讓他帶三千南軍衛士到郿塢來。既然你們擔心我的安全,那我就多安排一些護送的軍隊吧。」
「郿塢留多少人?」董旻關心的問道。
「你帶三千人先留下。」董卓說道,「等我安全到了長安後,再派兩千人回來。」
「主公何時動身?」田儀問道。
董卓看看陰暗的天空,遲疑了一下,說道:「這雨總有停的一天。雨停了,我們就出發。」
………………
太師董卓準備回京的消息剛剛送出去,長安就送來了急報,安定郡的蕭關失守,長安門戶大開。
王允在急報中說道:「北疆鐵騎在大將太史慈和張燕的率領下突然襲擊蕭關,蕭關守軍措手不及,一日之內丟了關隘。北疆鐵騎隨即一擁而入,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勢包圍了高平和朝那城。由於北疆軍控制了凡亭山一線,朝廷已經和六盤山以北的郡縣失去了聯繫。」
蕭關一失,凡亭山一失,北疆軍的鐵騎越過六盤山後,可以一泄而下,直攻長安。
董卓大為緊張。北疆軍當然無意攻擊關中,開闢第三個戰場,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逼迫董卓撤回攻打河東的兵力,遲滯董卓在關西發起反攻,以幫助李翊順利攻佔冀州。
董卓恨不得一刀砍了安定郡的太守。早在去年下,董卓就一再囑咐他們,務必集結重兵駐防蕭關一線,防備北疆軍突然襲擊,確保長安的安全。安定郡的這個太守顯然沒有遵從自己的命令。
「主公,目前唯一可以抽調的兵力就是徐榮的六千人馬了。」田儀指着地圖上的臨涇城說道,「以我看,立即命令徐榮率軍趕到臨涇城,阻擋北疆鐵騎南下。」
「徐榮和宋憲都是北疆人,派他們去不合適。」董旻急忙阻止道,「還是讓皇甫鴻去,讓徐榮駐防大散關。安定郡是皇甫門閥的老家,不怕他們不出力。」
田儀張嘴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又立即收了回去。他膽怯的看了一眼董卓,然後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讓堅壽去安定。」董卓拍拍案几上的地圖,「有堅壽在,北疆軍休想跨越六盤山。至於徐榮……」
董卓想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算了,不要動他,讓董安到大散關駐防。」
「主公,護羌校尉率部撤出西疆後,西疆兵力空虛,韓遂和馬騰會不會趁機出兵佔據漢陽郡,威脅三輔?」田儀說道,「韓遂去年出兵北上,先後佔據了酒泉、張掖、武威三郡。現在整個西涼,就漢陽郡還控制在我們手上,如果漢陽郡再給韓遂拿去,將來我們……」
田儀沒有繼續說,意思是將來兵敗關中,大家連個退路都沒有了。
董卓毫不在意的說道:「你放心,目前韓遂和馬騰還沒有實力和我對抗,不會貿然出兵攻打漢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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