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策遠遠的看見一支冷箭直直射向顧蘊,唬得心神俱裂,想也不想便大叫起來:「太子妃,小心!」話音落下的同時,人也已箭一般掠了出去。
可他與顧蘊少說也隔了幾十丈,饒他速度再快,也趕不上箭飛的速度,只能眼睜睜看着那箭帶着尖銳的呼嘯聲破空而去,直衝顧蘊的後背,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顧蘊聽見宇文策的叫聲,則是本能的一回頭,正好就看見一支利箭直衝自己而來,眨眼便已近在咫尺了,那一瞬間,她甚至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不是寒天雪冷那種冷,而是別人無情收割她生命的那種冷,令她瞬間毛骨悚然,大腦也瞬間放空,竟連躲閃都忘了,何況現下又哪是她想躲閃,便能躲閃得開的?
千鈞一髮之際,身下的馬忽然一沉,她身後已然多了一個人,但未及她看清楚那人是誰,身後已傳來一聲箭矢刺破血肉的悶響,然後是一聲痛苦的悶哼,顯然那人生生以血肉之軀,為自己把箭給擋了。
顧蘊又驚又急又痛,忙回頭一看,就見替她擋箭之人不是別個,正是白蘭,只是可能傷得太重,顧蘊轉頭的同時,白蘭已直直從馬上栽了下去,但因周圍太黑,顧蘊看不清她的傷勢。
已有人在大叫:「有刺客,護駕,護駕——」四下里瞬間也亂了起來。
淚水瞬間模糊了顧蘊的雙眼,白蘭雖才跟她不到一年,主僕間卻早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如今她是生是死她都不知道……可敵人哪會給她哭的時間,下一刻,又是幾支冷箭裹着勁風呼嘯而來。
所幸這一次,宇文策已經掠了過來,往顧蘊身後一坐,再反手挽出一陣劍花一擋,那些箭便都掉落到了地上去,讓顧蘊再次險險逃過了一劫。
只是其中一支箭卻直直刺進了顧蘊坐騎的後臀上,那馬今夜本就受了驚,正是有如驚弓之鳥之時,如今背上再一吃痛,立時發起狂來,尖銳的長嘶一聲後,便不管不顧的往前衝去。
宇文策大急,往前一探身,便自顧蘊手裏奪過了韁繩,盡全力御起馬來,可哪裏有用?要跳馬也顯然不可取,若只是他一個人,倒是不怕,也自信受不了傷,可多了一個顧蘊,他就不敢冒這個限了,自己皮糙肉厚不怕摔,她卻是嬌滴滴的女兒家,萬一摔着了哪裏,這會兒場面又亂,便摔不着,也會被馬兒踩着,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去見太子殿下?便是他自己,也一輩子難以心安。
於是只能急急扔下一句:「保護好皇上,等待太子殿下那邊將刺客誅殺殆盡後,趕來增援!」
然後任馬兒馱着他和顧蘊,胡亂越過人群,便往前面黑暗一片的不知名方向狂奔而去了。
馬兒既受驚狂奔,馬背上的人自然舒服不了,顧蘊很快便被顛得七暈八素起來,若不是被宇文策擁在懷裏,有宇文策以身體支撐她,她早被顛下馬去了亦未可知,如今雖還僥倖留在馬上,胃裏卻一陣陣的翻騰,整個人也恨不能立時暈過去才好。
但想起方才宇文策最後那句話,她猛地一咬舌尖,強迫自己清醒了過來,迎着陣陣疾風聲嘶力竭的問道:「十一哥,方才你說『等待太子殿下那邊將刺客誅殺殆盡』,難道太子殿下也遇上刺客了嗎?」
宇文策聞言,言簡意賅把事情說了一遍:「太子殿下沒事,也完全有能力保護自己,就是放心不下太子妃,又信不過別人,所以特地命人前來保護太子妃,太子妃只管放心,我不會讓您有事的。」
顧蘊聽得宇文承川沒事,心下一松,還要再問,宇文策忽然又急又快的喊起來:「前面是密林,多的是參天大樹,馬跑得這樣快,若是不慎撞上了,必定會馬毀人亡,太子妃閉上眼睛,我要帶着您跳馬了,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您有事的!」
他本就目力好,又在黑暗中跑了這麼一會兒,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自然還隔着一段距離,便已看清前面是密林了,所以有此一說。
顧蘊因着前世他的豐功偉績,對他本就信任有加,何況如今除了聽他的話,哪還有別的法子,所以她毫不猶豫就應道:「我已經閉上眼睛了,十一哥只管跳便是,不要怕摔着我哪裏,只要能保住性命,受點傷又算得了什麼。」
宇文策便不再說話了,眼睛快速的四下里掃射起來,看往哪裏跳才能最大限度的免於讓顧蘊受傷,心裏則只有一個念頭,他便是拼了這條性命不要,也一定要保顧蘊毫髮無傷!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處草叢茂盛的地方,於是在顧蘊耳邊說了一句:「太子妃,得罪了。」緊緊抱着她,便自馬背上跳了下去。
只可惜屋漏偏逢連夜雨,那個表面看似草叢茂盛的地方,底下偏巧是一塊鬆土,承受了二人的重量後,一下子便陷了下去,更糟糕的是,陷進去以後,再下面竟是一段陡坡,顧蘊與宇文策甚至來不及驚呼,已控制不住的往下滾去。
也不知道這段陡坡到底有多長,顧蘊只覺滾了快一輩子,都還沒滾到盡頭,身體每一處都在叫囂着好痛,頭也暈得她想吐,就這樣,還是宇文策一直緊緊抱着她,以身體儘量護着她,才讓她沒有受到更多的傷害。
忽然,耳邊傳來一聲脆響,宇文策終於吃痛不過悶哼了一聲,顧蘊雖頭暈得緊,也將那一聲脆響和他的申吟聽清楚了,忙艱難的問道:「十一哥,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受傷了,我聽聲音像是骨頭斷裂的聲音,你是不是撞上什麼大石頭了?」
宇文策深吸了一口氣,才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不因後背上正傳來的劇烈疼痛而顫抖:「沒事,就是撞了一下而已,骨頭應該還沒斷,縱斷了也沒什麼,我以前比這更重的傷都受過,太子妃別擔心。」
顧蘊聽得一陣心緊,正要說話,她和宇文策便「咚」的一聲,掉進了冰冷的水裏,原來這陡坡的盡頭,竟是一個湖泊?
她本就渾身痛遍了,這會兒再被冰冷的水一刺激,終於再支持不住,暈了過去,腦子裏還殘留着方才最後閃過的念頭,也不知宇文承川什麼時候才會來救她?
彼時宇文承川這邊的戰況仍膠着着,金吾衛雖訓練有素,人數也較對方多一倍,對方卻明顯更熟悉地勢,武功也更高一些,以致金吾衛短時間內竟奈何不得他們。
宇文承川在馬背上看得臉色越來越陰沉,正想着自己和冬至要不要也加入戰局,速戰速戰將敵人都解決了,好去前面保護皇上,尤其是保護顧蘊。
不想忽然就有一騎自前面飛跑而來,一邊跑一邊還大喊着:「太子殿下不好了,太子妃遇刺,太子妃的坐騎也受了驚,馱着榮親王世子爺和太子妃眨眼便跑得不見了蹤影,這會兒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宇文承川瞬間心痛如絞,雖知道這十有*是敵人為了擾亂自己的心神,故意在誇大其詞,但無風不起浪,若顧蘊一點傷害都沒受,對方也不敢這樣嚷嚷得人盡皆知,還連宇文策一併捎帶上,不然事後他豈會有好下場?
可見顧蘊的確受到了傷害,這會兒也正處於危險之中。
心痛如絞之餘,更多還是自責,都是自己沒有親自趕去保護蘊蘊,才讓她陷入危險當中的,若自己去了,即便不能保她毫髮無傷,至少自己也能陪在她身邊,哪怕是死呢,只要能死在一起,彼此也不會害怕,不是嗎?
念頭閃過,宇文承川忽然定定看向了一旁被自己親衛和成國公府二老爺、柯閣老長子等嫡系人馬護在當中,表面一副驚魂甫定樣子,實則眉眼間一開始難掩得意,如今卻難掩焦灼的三皇子,嘴角慢慢噙出了一抹殘忍的笑。
本來我還不想這麼快便手刃你的,雖然你先對我做了禽獸不如的事,但我不能跟你一樣做畜生,人和畜生終究還是有差別的,事後待查明了真相,自有皇上和國法處置你,但你竟敢傷害我最心愛的人,變着法兒的要我的命,那我便破例當一次畜生又何妨?對畜生難道還能講理嗎,最好也是最直接的法子,當然是以牙還牙,以暴制暴!
「冬至!」宇文承川叫了冬至至自己面前,冷聲吩咐起來:「帶人設法把宇文承稷的親兵和宗二老爺柯大爺等人全部給我衝散了,我要親自手刃宇文承稷!」
冬至一聽,便知道宇文承川這是聽了顧蘊受傷凶多吉少的消息後,急怒交加心痛難當之下,要大開殺戒了,毫不猶豫便應道:「殿下放下,奴才這就去辦!」
不止宇文承川聽得顧蘊遇險的消息心痛悔恨得無以復加,冬至又何嘗不是一樣,那麼好那麼能幹的太子妃,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那麼喜愛太子妃,可以說太子妃就是他的命,如今宇文承稷竟敢傷他家殿下的命,也就是傷他冬至的命,他豈能饒他!
冬至立刻帶着宇文策特地留下來保護宇文承川的十來名親兵,這些人都是騰驥衛的高手喬裝的,戰鬥力自然遠非一般的金吾衛可比,佯作加入戰局的樣子,實則與敵手草草交了幾回合手後,便各自找機會隱匿起來,然後借着黑暗的掩飾,不一會兒便繞到了三皇子等人的身後,就用方才刺客們用過的弓和箭,對着三皇子等人大放起冷箭來。
三皇子等人本來正全神貫注的觀看着遠處的戰局,對他們的人遲遲不能突破金吾衛的包圍,過來與宇文承川直接交手,以便能儘快結果了他而心急如焚,本來他們的計劃是那麼的完美,在黑暗中誰能躲得過那麼多利箭齊齊發射?偏金吾衛的人竟隨身帶了那麼多火油,着實可惡至極!
哪想得到刺客竟會忽然攻擊他們,又驚又怒,卒不及防之下,很快便被沖得七零八落的各自逃命去了,餘下三皇子被幾名親衛團團護在當中,倒是暫時毫髮無傷。
可冬至豈能容他繼續毫髮無傷下去,挽弓對準他一名親衛的腦袋,便狠狠射了出去,對方當即便悶哼一聲,栽倒在地上,再爬不起來了。
其他幾名親衛見狀,都唬得魂飛魄散,他們卻不是一直保護三皇子的親衛,而是新近才被抽調上來的,三皇子滿以為今日誰都可能有危險,惟獨他不可能有,而錯過了此次機會,下次再要置宇文承川於死地,便難上加難了,為保萬無一失,便把自己素日的親衛都抽調了去出任務。
如此一來,他身邊的所謂親衛們從戰鬥力到忠誠度,自然都大大降低了,如今眼見方才還活得好好的同伴,眨眼間便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他們又不知道今晚的刺客並不是衝着三皇子來的,只當冬至等人與那些刺客是一夥兒的,哪還能繼續忠於職守下去,難道主子的命是命,他們的就不是不成?
雖然如今逃了,事後他們也可能沒有好下場,但求生的本能,還是促使他們立時扔下三皇子,抱頭鼠竄起來。
餘下三皇子又急又怒,大吼了幾聲:「你們給本殿下回來,回來……本殿下脫險後,定要誅你們九族……」不見親衛們回來,只得借着夜色的遮掩,躲到了叢林深處去,自以為這下自己終於安全了,方稍稍鬆了一口氣,又暗自為今晚上極有可能會功虧一簣了而懊惱不已。
正想着下一次要怎麼才能殺了宇文承川時,耳邊忽然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三皇子心裏一緊,忙本能的循聲看了過去,借着遠處的微弱光芒,他一眼就看清楚了來者不是別個,竟是宇文承川,而周圍除了他們兩個,再無其他人。
三皇子的心立時狂跳起來,這個婢生子不會是已發現了什麼,所以來找他算賬的罷……但眼見宇文承川正直直的朝自己走來,手裏還拿着一支箭,擺明了是沖他而來,形式已根本容不得他多思量,三皇子忙強迫自己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道:「大皇兄也是眼見情勢危急,特地過來躲一躲的?這就對了,君子不立於圍牆之下,我們兄弟什麼身份,哪需要親自在那裏督戰,以身犯險?對了,怎麼不見二皇兄四皇弟他們幾個,黑燈瞎火的,也不知道他們被衝散到什麼地方去了。」
宇文承川走到離他僅只幾步遠後,才冷冷道:「誰說孤是來避難的,孤是來親自手刃你的,反正今晚的事本就是你一手策劃的,事後追查起來,你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說得三皇子勃然變色:「你敢!你若真敢要我的命,回頭你自己也休想活命,父皇最容不得的便是骨肉相殘!再說你憑什麼說今晚的事是我一手策劃的,若是我一手策劃的,我又何至於像現在這般狼狽,我還說是你一手策劃的,目的就是為了剷除我們其他幾個兄弟,乃至是弒君殺父,好讓你即刻登上大寶呢!」
一邊說,一邊用餘光觀察着周邊的地形,待話音落下的同時,人也已拼盡全力往後面有光亮的地方跑去,只要有光亮就有人,只要有人,自己便有救了,便仍不能得救,至少也要讓人知道宇文承川想殺自己,看他的太子之位還能不能坐得穩!
只可惜才跑出沒幾步,後背便已然傳來了一陣劇痛,很快那劇痛便傳遍了他的四肢百骸,讓他再也跑不起來。
他下意識往後面看去,想看看宇文承川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卻只看見一隻箭尾插在自己的背上,彼時尚且輕輕的顫抖着,展示着它尚未完全消盡的餘力。
三皇子駭然欲絕,難道自己今日真要死在這裏了嗎?
念頭方一閃過,他便控制不住的跪倒在了地上,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中的箭的箭頭,竟然就在自己的前胸,此刻正汩汩的往外滴着血,——宇文承川竟在這麼短的距離內,還是在手上沒有弓,只有箭的情況下,便將他一箭射了個對穿,他到底是什麼怪物,還有,原來他是真的想殺他,而不是只想嚇唬嚇唬他!
宇文承川見三皇子動彈不了了,方慢慢踱到了他身邊,滿眼森冷的低聲道:「孤要殺你,真的易如反掌,偏你不信,非要親自嘗試一下,連孤最心愛的人都敢動,如今總算知道了?死在你自己的人帶的箭下,回頭這事兒自然也不必孤來擔干係,甚至皇后與成國公柯閣老根本不敢讓皇上查下去亦未可知,自然你的冤讎也只能自己帶着去到黃泉之下,永遠沒有伸張的那一日了,你恨嗎?只可惜,恨也只能白恨!」
三皇子喘着粗氣,看向宇文承川的目光恨得能滴出血來:「你好狠毒的心,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下得了這個手,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我便做鬼,也一定不會放過你……」
宇文承川冷哂一聲,笑得諷刺:「真奇怪,你要殺孤就是天經地義,孤要殺你,便是好狠毒的心,要遭天打雷劈!你既說自己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孤,那孤索性讓你做個明白鬼,橫豎你做人時鬥不過孤,做了鬼自然也是一樣!」
無視三皇子又恨又痛之下,越發扭曲的臉,壓低了聲音:「知道妙貴嬪當初為什麼要一腳踢得你從此不能人道嗎,你以為是她恨你調戲她?不,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她是東宮的人,所以你做了鬼要報仇雪恨時,可千萬別找錯了對象……」
「你這個婢生子,低賤的奴婢生的賤種,我殺了你……我殺了你……」話沒說完,三皇子已氣得發了瘋,原來害自己、讓自己痛苦了這麼久的罪魁禍首竟是這個該死的婢生子,他竟一直恨錯了人,他一定要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
只可惜他別說殺人了,連站都再站不起來,而且因為怒極攻心之下,本就流血流得正凶的傷口,血就流得更凶了,終於在一陣劇烈的抽搐之後,栽倒在地上,氣絕身亡了。
在這個過程中,宇文承川一直冷眼看着他掙扎,直至確定他已氣絕身亡無疑了,才吐出一口氣,飛快離開了現場,回到了最初的戰場。
就見刺客們已漸漸處於下風了,可宇文承川因為惦記着顧蘊,着實無心戀戰,橫豎他已釜底抽薪,讓敵人們再沒了指望,自然也不存在什麼抓活口來指證三皇子了,便他們真指證了三皇子,皇上礙於天家體面和父子之情,至多也只會將宇文承稷圈緊至死而已,如今他連命都沒了,可比來自皇上的懲罰重多了。
至於成國公柯閣老之流,沒了三皇子這個指望,又惹了皇上的猜忌,——就算皇上暫時還沒看出今晚之事到底是誰在幕後主使,事後也一定會想明白的,而因為三皇子之死,皇上也許暫時不會拿成國公和柯閣老開刀,當然,也有可能暫時動不了二人,畢竟二人着實位高權重,而且也不是不能找替死鬼把今日之事頂了,如此皇上便再沒了辦他們的理由。
倒不如就讓皇上自此疑着他們,防着他們,而一個臣子惹了皇上的猜疑和防備,還能有什麼好下場?滅亡不過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所以宇文承川只掃了一眼戰局,便喝命起冬至來:「你親自帶人去增援,所有刺客,通通格殺勿論!」
冬至忙應聲帶着底下的人加入到了戰局中,不一時便將刺客都誅殺殆盡了,倒讓見這邊已沒什麼危險了,又齊齊聚攏了回來的宗二老爺柯大爺等人小小的鬆了一口氣,太子竟不知道留活口,真是有夠蠢的,不過倒是為他們徹底絕了後患。
刺客既已全部伏誅,宇文承川也顧不得善後了,朝顧准扔下一句:「顯陽侯,一應善後問題便都交給你了,孤先走一步,去前面保護父皇了。」便翻身上馬,帶着冬至等人追趕先頭部隊去了。
皇上那邊的情形彼時倒還好,三皇子等人一開始倒是真想一步到位的,是在熱河行宮見了二皇子與四皇子都失了皇上歡心,越發不如從前後,才改變了主意的,反正只要宇文承川一死,便舍三皇子其誰了,他實在犯不着背上殺父弒君的千古罵名,何況也不是人人都能有殺父弒君的勇氣,那道底線也沒那麼容易突破。
所以皇上這邊除了一開始顧蘊遇刺時,小小的混亂了一陣後,便再沒遇到過危險了。
但皇上十歲便登基為帝,幾十年下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誰又能在他面前玩兒花樣?便一開始所有人忽然被狼群包圍時,他沒有意識到當中有蹊蹺,如今也意識到了。
立時便下旨所有人原地呆着不許再走動,又讓開道的那一百金吾衛和隨後隨宇文策前來護駕的一百金吾衛用火油把周邊都點燃,——這一點上,皇上與宇文承川父子兩個倒是想到了一塊兒去,再讓兩百金吾衛團團散開,以防再有刺客偷襲。
如此等到宇文承川趕到時,就見皇上坐在臨時搭起來的營帳里,雖然滿臉的寒霜,卻明顯毫髮無傷。
宇文承川本就知道皇上無事,且對皇上畢竟不若對顧蘊的感情深,但見了皇上後,依然做出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忙忙上前給皇上行禮:「父皇,您可一切都好?兒臣護駕來遲,還請父皇恕罪。」
皇上見宇文承川也毫髮無傷,方面色稍緩,道:「朕一切都好,起來罷。」
待宇文承川起來後,才繼續問道:「那邊情況如何了?傷亡如何?」
宇文承川稟道:「刺客已被誅殺殆盡了,父皇只管放心,至於傷亡如何,因兒臣惦記着父皇,一確定刺客已全軍覆沒後,便立時趕了過來,所以並不知道傷亡的情況,但兒臣已將一應善後問題都交給顯陽侯了,想來很快就可見分曉了。」
皇上聞言,面色越發緩和下來:「你做得很好,就是你媳婦兒這會兒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好在十一追了上去,想來她定能遇難成祥,逢凶化吉。」
聽皇上提及顧蘊,宇文承川連強笑都笑不出來了,片刻方澀聲道:「既然刺客已全軍覆沒了,兒臣想帶些人馬即刻去搜救太子妃和十一哥,這裏猛禽猛獸橫行,早一些去搜救他們,他們也能多一分生機。」
心裏則已打定主意,便皇上不同意他即刻帶人去搜救顧蘊和宇文策,他也會立刻前往,皇太子的責任他已盡到了,如今是時候該盡為人夫的責任了。
所幸皇上只皺眉說了一句:「這會兒黑燈瞎火的,你怎麼搜救他們去,指不定反而會讓你自己身陷囹圄也未可知。」
見宇文承川神色堅定,想起顧蘊這個兒媳也着實不差,便鬆了口,「那你帶一百人馬去罷,記得千萬小心一點,等天亮後回了行宮,朕再派人增援你去。」
「多謝父皇。」宇文承川遂辭了皇上,即刻點齊人馬,每人舉着一支火把,沿着二人先前身不由己離開的方向,搜救顧蘊和宇文策去了。
他們一行前腳剛走,二皇子與四皇子並一些宗親臣工也陸陸續續趕到了,見了皇上,少不得要問候一番,表達一下他們的關心和忠心。
二皇子與四皇子還紅了眼眶:「兒臣們沒能及時趕到護駕,着實枉為人臣枉為人子,得虧天佑大鄴,讓父皇毫髮無傷,不然兒臣們就真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宇文承川與皇上能瞧出今晚之事大有蹊蹺,二皇子與四皇子又豈能瞧不出來,對三皇子又羨又妒,羨妒其不但有得力的母族,還有得力的妻族之餘,更多還是對三皇子的幸災樂禍,你母族妻族再得力又如何,最後還不是因為低估了那個婢生子的實力,栽在了他的手裏?倒是樂得我們看了一出狗咬狗的好戲,且如今你們兩個一個擺明了即將倒大霉,一個則是老婆生死未卜,我們是想不坐收漁翁之利,都不行了。
不過當着皇上的面,二人自然絲毫也不會表露出來,只一味的關心皇上,盡到為人臣子的本分也就是了。
皇上見宗親臣工擺明了還未到齊,大致一掃,心裏已對今晚的傷亡情況基本有數了,因沉下臉來,問道:「老三這會兒在哪裏?」
那個逆子,竟敢犯上作亂,謀殺長兄,為達目的,甚至不惜讓這麼多人一道陪葬,得虧金吾衛訓練有素,太子也調度有方,不然今晚上的傷亡更是不堪設想,他豈能輕饒了他!
自有人回道:「稟皇上,臣等方才一路過來都沒看到三皇子殿下,只知道一開始三皇子殿下是與成國公府的二老爺和柯閣老家的柯大人等人在一起的,不過一路上臣等也沒看到他們,想來找到他們,自然也就知道三皇子殿下的下落了。」
皇上的臉色就越發難看了,怒聲道:「那還等什麼,還不快給朕即刻打發人找去,非要等着朕發了話,你們才知道怎麼做事嗎,事事都要朕操心,朕養你們何用?」
眾人都知道皇上這是在遷怒,可誰敢有二話,忙有人唯唯諾諾的答應着去了。
約莫半個時辰後,有人帶着慘白着臉,渾身抖得篩糠一般的宗二老爺與柯大爺回來了,皇上一見二人便氣不打一處來,他好好的兒子,就是讓這些居心叵測的亂臣賊子給教壞了的!
上前一人一腳將二人踹翻在地後,皇上方怒聲問道:「朕問你們,宇文承稷那個孽子現在在哪裏,敢做不敢當麼?朕怎麼會養了這麼一個孽子!」
宗二老爺與柯大爺被踹了窩心腳,卻不敢喊痛,柯大爺反應快一些,忙爬起來跪好,哭道:「臣不知道皇上這句『敢做不敢當』是因何而來,臣與宗大人是來向皇上報喪的,三皇子殿下他,遇刺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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