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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雲苓看着屋內的一片狼藉,美目圓睜,「這是要拆家嗎?!」
本在地上搏鬥的方多病和笛飛聲此時已經轉戰到窗口,掉了的窗戶被反覆推搡中,徹底宣告窗生終結。
「別打了!」
可惜兩個練家子都死死掐着對方,壓根什麼也聽不見,雲苓微惱地鼓鼓臉,直接以劍指送過去兩道昏睡咒。
嘩啦啦一頓響聲過去,方多病張着手趴在窗台上,笛飛聲還算端正地靠在一旁,兩個人睡得死沉死沉的。
「花花!你怎麼都不管管他們?」,雲苓指着他們扭頭,「而且他們兩個怎麼在這?」
這人秉持柔弱神醫的人設不倒——而且有法術也能復原蓮花樓,就無語了片刻不再管了。
「我是個普普通通的游醫,如何管得住啊?」,李蓮花摸摸鼻子移開視線,復又解釋,「這方少爺呢剛又破個大案押送人回百川院,笛飛聲被我下了修羅草,答應我的要求之後,現在往普渡寺去尋找線索,目的一致所以在此。」
她無奈,「那方向相同,他們為什麼還打?」
李蓮花無辜狀,「哦,他們誰都不願意跟犯人睡野外,在掙床位呢~」
蓮花樓二層早先被改造成相對密閉的房間,只通往樓台和房間口兩處做成可靈活拉下的樓門,這樣下來小姑娘住着也不擁擠,平時還能湊着好日光修煉。
現在加了兩個人,一個人去一樓打個地鋪還可以,兩個人就確實不好處理,李蓮花也不可能讓他們去二樓睡女子閨房,當下還真有點難辦。
雲苓想了一圈,眼睛一亮,「好辦,我記得很多仙門寶船都有煉器師專門煉製的器物,外面看着小,船內卻可以容納多人,若是船本身的材料上品,那還可以容納百人以上。」
「就是,我只見過,未曾了解,不知是哪種法器……」
李蓮花眼眸微轉,他方才就在門口想要不要擴建蓮花樓,這會兒倒是有了新思路。
回憶了近期看到的典籍,他突地打了個響指,勾唇間頗有自信,「有了!」
翌日,方多病在完好無損的桌子上醒來,一個翻身差點摔下去,笛飛聲走過來拿杯子時,瞥了一眼大少爺余驚未退又迷茫的臉,嗤笑一聲拿了旁邊柜子裏的茶具出門去了二樓。
方小寶:「不是?他剛剛在嘲笑我??」
等大少爺反應過來一樓只剩下他一個人時,帶着對被留下的不滿,拿了劍也跟着上了二樓。
剛上到二樓階梯的頂端,才發現二層房門未關,他不疑有他走進去,結果一整個呆住了。
入目是一個算不得小的廳堂,靠窗有花卉綢簾,旁邊就是足夠容納四個人的圓桌客椅,可能是寬度所限制,正後方才是客房,而最奇異的當是大堂右邊還有一個樓梯,往上看去,竟然還有一層並分式兩間,也很寬敞。
「這這這……」,天機堂少堂主沒見過世面似的結巴,「這怎麼還有三樓?!」
李蓮花垂眸抿了一口茶,考驗他功力的時候到了!
「大驚小怪」,他面色如常臨危不亂,淡定道,「阿苓會算命,會些奇門遁甲之術很難嗎?」
「這是奇門遁甲??」,方多病的認知能力要壞掉了,震驚道,「誰家奇門遁甲能憑空多加一層樓的?要我提醒你,你的蓮花樓外面只有兩層嗎?」
「哦,奇門遁甲又加了點機關術和障眼法而已」,李蓮花餘光瞄了一眼,心虛地抬手又喝了一口,附帶轉移話題道,「我說方小寶,你要吃飯就過來,不吃飯就下去趕車,杵在那多擋陽光。」
雲苓乖乖埋頭喝粥,笛飛聲則適應良好地咬着饅頭。
方多病走過來坐下,木木地灌了一口肉絲粥,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偏頭去問笛飛聲,「你真信嗎?」
笛飛聲不挑食把饅頭吃完,倒了杯水喝,聽到他問則答,「不信。」
「你看吧!!」,方多病跳起來指着李蓮花,「我就說這怎麼可能……」
「但是這個所謂的表妹能力非同一般,我信她異於常人,有秘法達成此事。」
笛飛聲當然不好騙,老早他醒了之後,李蓮花跟給他雲苓是隱世世家,會不便外傳的秘法,而且昨晚能隔空神不知鬼不覺讓他昏睡至今之舉,就是事實。
並且雲苓主動拿出面紗表明身份,面紗的神奇之處顯然易見,讓笛飛聲信了六分,當然——當時笛飛聲的表情非常難看,但是現在他沒內力,只在心裏記了一筆。
看到笛飛聲態度的方多病十分動搖:「啊?所以真、真的?」
把笛飛聲的反應都計算在內的李蓮花用完美的笑容,緩緩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眼見為實,方小寶你有什麼好不信的?」
他也不等方多病思考,直接分配房間,「這幾天呢,我和阿苓住三樓那兩間,至於阿飛,他醒得比你早,二樓這間他就選了,那你就睡一樓吧。」
方多病再也不想什麼怪事了,瞬間明白笛飛聲剛剛在他睡醒時候笑是因為這個!
大少爺跳腳,非要以武功論房間,畢竟新二樓的房間裝潢雖然也很簡單,但是明顯比三面通風的一樓好啊!
「你倆也可以睡一間」,雲苓一聽他們要打架就頭大,「二樓這間也寬敞,內室一左一右夠你們睡的。」
「絕無可能!」\\「絕無可能!!」
雲苓:真是有夠默契的……
李蓮花再聽到熟悉的話,無語地低頭錘錘自己的眉心。
昨夜他們研究了一晚上摺疊空間的法器,煉製的比較成功,但是蓮花樓本就不是什麼高級裝配,若要增多空間,只能將蓮花樓重新全部改建,那一時半會可完成不了,就這,有一個可容納多人的小廳吃飯做事已經很好了,而因為在二樓沒有多餘空間裝廚房還讓李蓮花頗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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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普渡寺中,狐狸精跑來趴在地上啃咬着紙團,像是尋摸了新樂趣,無了大師則故友重歸,連忙去查看其身體狀況
「和尚,這問你的事怎麼樣了?」
李蓮花被無了拿住手腕搭脈,他無所謂地瞧了瞧,悠閒地飲茶。
「嗯,果然是全好了!」,無了大師今日因此心情甚佳,「李施主真是吉人天相,不僅這天下奇毒都解了,還內力盡數恢復,而且我觀你氣色脈搏,倒是比十年前還強健!」
李蓮花不知想到了什麼,勾唇笑了笑,「倒不是因天,乃是因人。」
正待無了要詢問之時,門外傳來女子清甜的聲音,「花花~我回來了!」
她在門口時和人分開,是去寺廟裏看還會不會有開了靈智的小妖,或者有修為的僧侶,畢竟上次就是在佛寺遇到的許願榕樹之妖靈,合理範圍幫幫忙,讓她有助人為樂的滿足感。
李蓮花起身迎上進屋的小姑娘,同時跟無了和她互相簡單介紹。
雲苓作揖道安問好,抬頭卻看到這個大和尚在她和李蓮花之間來回巡視,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她疑問的眼神太明顯,李蓮花輕咳一聲拉她同坐桌前,也不打算解釋什麼,轉頭又問了一遍金鴛盟餘孽的事。
遷走話頭明顯至此,無了無奈吐露實情,「金鴛盟的獅魂,是——他的確是被罰出普渡寺的慧源。」
李蓮花神色一肅,「那東海之後,方丈可有過他的消息?」
「嗯…百川院新立時曾四處捉拿金鴛盟殘部,牢中關押者成百上千」,無了一頓,嘆了口氣道,「後經喬女俠建議,釋放了一些不曾為惡的普通盟眾,這個被釋放者名單就是她親手所定。」
「喬女俠……那位武林第一美人喬婉娩?」,雲苓話本也聽過她,對風雲人物總有興趣,「如此善心之人,看來我們得找到她才能知道那個獅魂現在所在。」
無了觀李蓮花神色未變,也就繼續說,「倒也巧了,今日百川院那裏人齊全的很,四顧門故友皆在,喬女俠也在那裏。」
李蓮花微一抬眼,「百川院出事了?」
「哦?你還記掛着他們死活,唉——」,無了大師沒回答問題,倒是提起另一往事,搖搖頭道,「老衲聽聞那雲彼丘十年來自閉於百川院,老衲貿然猜測,他就是當年為李施主下了碧茶之毒的人。」
雲苓一驚,下意識看向李蓮花,她慣是知道這人受奸人所害,但是還是第一次知道惡人的姓名。
李蓮花此時垂下眼瞼,往事如風,重新聽到這個名字,他心緒難免複雜。
「知道李施主出事後,雲彼丘追悔莫及,遂趕去東海尋你數月未果,白院主找到他時,他竟無半分抵抗之意,被白院主一劍穿胸,幸好紀院主及時查明了,他確係為奸人蠱惑,並非真心要害你,於是就派人救下他留了下來。」
雲苓認認真真聽這當年事,等無了說到這,她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下毒毒害自己的門主,竟然還能活下來,一句奸人蠱惑就不了了之,實在可笑!」
出家人慈悲為懷,無了也分辯了一句,「也並非全無懲罰,雲彼丘十年來畫地為牢,不肯寬恕自己……」
「困住自己算什麼懲罰?」,小姑娘氣惱,「花花可是疾患多年,身體裏皆是沉疴,毒發時……他最基礎都應當同受此苦,而且他害人的時候怎麼不困住自己不去做,事情做完了才假惺惺地畫地為牢,不就是想保命還贏得個好名聲嗎?!」
雲苓都不忍再提那時時毒發何其痛苦,結果罪魁禍首就這麼草草了事,她氣鼓鼓地一拍桌,「他現在也在百川院是吧?看我怎麼收拾他!」
眼看阿苓拍案而起就要走,李蓮花連忙拉住她的手,靜心道,「收拾他哪用得着你?我這個受害者還在這呢。」
他微笑時不見陰霾,既是放下,也是隨心吐露。
雲苓知道他不再似從前像個無所選擇而隨波的浮萍,他是看透紅塵,但也有意氣。
末了小姑娘手放在桌下從戒中拿出一顆糖,翻開他的手,將粽子糖放進他的掌心,無言安撫,奉上一雙彎彎的眼睛。
曾經受的傷太苦,糖給你~
李蓮花與她心照不宣的對視,抿唇都難放下嘴角的弧度。
「咳咳咳……」,無了大師及時止損,「不管怎麼說,當年事一環扣一環,總是要……」
「好了,和尚,你也別顧左右而言他」,李蓮花用餘光一掃他,繼續問,「百川院到底出什麼事了?」
無了跟個頑童似的一擺手,「啊呀安心,百川院沒事,是百川院新近得了一把劍,於是便向四顧門昔日好友發出邀約,要召開賞劍大會,這把劍,便是李施主當年的貼身配劍——少師。」
無了所知詳細,李蓮花才知少師劍墜入東海後,數年後漁人復得此劍,之後又輾轉四十三手,才回百川院。
李蓮花沉吟片刻,吐出一口氣嘆道,「終是我有負少師。」
對談暫時告一段落,這時小沙彌端上了素齋,無了簡單的快樂中,邀請雲苓和李蓮花一道用餐。
老和尚樂顛顛的擺好碗筷,李蓮花則瞧見狐狸精撕拽的那堆油紙上的炭渣,調笑着道,「和尚,你們新來的廚子啊偷吃啊!」
在無了一頭霧水中,李蓮花攜雲苓出了房門。
「我們去百川院?」,這話說得其實不像問句,雲苓拉拉他衣袖,「找人要找,剛剛說賞劍大會的少師……」
名劍的宿命,當是在其主人手中才對。
李蓮花反手握住小姑娘的指節,老狐狸的表情又跑了出來,「哎呀,這就要靠阿苓了,在下一介游醫,實在身無分文,手無縛雞之力,要仰仗姑娘為我贖回愛物了~」
雲苓微微眯眼,「花花你……」是真不客氣嗷~
她還沒說完,天邊傳來一道轟鳴聲,熟悉的紫雲飄來停留在兩人頭頂。
小姑娘一愣,「?現在來?」
雲苓雖然煉丹的時候想過會有劫雷,但那時卻並未出現,那現在出來,有點太晚了吧?
李蓮花心有所感,輕微搖頭道,「不,是我的雷劫。」
「哦——誒??」,她難以置信地道,「你剛剛又突破了?還是跟築基期的?這次是為什麼?」
這、這麼突然的嗎?
劍客想了想,「我不過就想着還是得把少師拿回來。」
「那現在怎麼辦?築基期會重塑人體,雷劫的動靜也會吸引很多人的」,雲苓環視了一圈,覺得有些麻煩。
李蓮花望了望路徑,再往外走就有很多來往的小和尚們,午間休憩時段沒人會在意天上突然的紫雲,但不代表等一會兒沒有。
「先找個無人之地」,李蓮花抬腳正要走,但天際明顯不給人準備時間,細細的一道紫雷已經對着他頭頂劈下!
光芒一閃,雷聲震盪,李蓮花神魂一盪,感覺那雷直衝全身經脈,猝不及防就已經受了雷劫。
「花花!」,雲苓連忙扶住他不穩的身形,「壞了,這次怎麼雷還沒凝聚夠就開始了?!」
築基期共九道天雷,一般劫雲都會停留一段時間將所有雷都聚集才開始,期間不再停歇,還第一次劈得這麼快的。
她立刻從戒中拿出符籙,剛要施法時,他們所站立之地竟然陰影消散,再抬頭看去,竟不見有電光佈滿,紫雲投下一道饋贈之光,同樣淡淡泛着紫色,穩穩照在李蓮花的身上。
天藏新禮,他儒雅的面容微微變化,耳下碧茶之毒的痕跡也消失不見。
星眸堅韌如點漆,眉宇有道不盡的風流落拓,抬眼時確是誘人的多情,唇紅齒白,面冠如玉,稜角本有些凌然的傲氣,但是被他如今溫潤的氣質沖淡,卻更惹人探究,這張俊美無鑄的臉,寫的是玉樹芝蘭,名圭美璧世無雙。
「花、花花?」,她收了符籙,見此眨眨眼,這時所認識的那個人才真切地融合了傳說里的李相夷。
他做李蓮花時就容貌不俗,如今多了三分丰姿瀟灑,兩分凌雲傲氣,卻和如今的心境氣質融合,帶着恍若隔世的謫仙氣。
有點太過好看了怎麼辦?
不過其實跟花花的模樣也不是差很多,就是有了少年風雅的李蓮花,好像更好看了……
「阿苓。」
他應聲着,小姑娘卻明顯有點心不在焉。
「嗯、嗯嗯……」
「怎麼了?」,李蓮花慣常抬眸,微挑眉梢,拉下她的手握住,「我記得築基期,會重塑肉身,可我沒什麼感覺。」
見他這樣的表情,雲苓卻有種落到實地的感覺,這倒也沒什麼不同。
不認識李相夷也沒什麼區別,李蓮花還是李蓮花。
「這是天道饋贈,又不會痛,你現在的身體已經最好的時候了」,她歡歡喜喜地掐水鏡訣,「看!」
李蓮花看過之後明白了小姑娘剛剛的心思,十年未見,連他自己都不記得曾經二十歲的李相夷的樣子了,即便只有幾分不同。
「阿苓,我在這裏。」
對視間,他神情溫柔,平和,似乎在說,我不會變成你不認識的人。
驀地,雲苓心裏異樣難平,不由得呼吸亂了一瞬。
可那道雷還是驚動了人——
笛飛聲繞過院牆走過來,皺着眉驚疑問,「李相夷?」
禪房的無了大師則見到更多,在門口靜默片刻,「……阿彌陀佛。」
李蓮花的容貌也盡都恢復,天光那幾息之後已經退去,但這兩個人看了個完整。
雲苓聽到他們說話也回過神來,揮袖落了水鏡——但是已經晚了。
李蓮花嘴角一抽,老狐狸都想不好怎麼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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