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紅帶着李鴻章穿過外庭,來到皇宮內院。
李鴻章路過養心殿前,輕聲問道:「夏大人,不知近日來皇上龍體如何?」
夏紅道:「回李大人,陛下龍體已無大礙。」
李鴻章點頭道:「那就好,前些時日皇上抱恙在床,我等為臣的不能替皇上分憂,真是慚愧啊。」
夏紅笑道:「李大人言重了,人食五穀哪有風調雨順,幸在陛下洪福齊天,任些個宵小之徒造次,也傷不得陛下分毫。」
聽見夏紅說的話,李鴻章一皺眉,聲音低沉了許多:「何來宵小有這熊心豹膽,敢來謀取皇上。」
夏紅道:「李大人勿怪,夏某隻是就事論事,並無特指。」
李鴻章道:「如今內憂外患,不只洋人興風作浪,就連這朝中,也是暗流涌動啊。」
夏紅站住身形,看着李鴻章道:「李大人,皇宮內院,您可要慎言啊。」
李鴻章也不藏拙,直言道:「夏大人,李某自知你乃皇上的身邊人,也就不兜圈子了。」
「聽聞昨夜之事,李某義憤填膺,東洋人膽敢對皇上不利,李某司任軍機大臣,自當要向他國討個公道。」
夏紅道:「李大人明鑑,夏某隻是內廷侍衛,無權干預軍機大事,李大人所言,還需陛下定奪。」
李鴻章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李某也是瞧夏大人渾身俠骨,才說些肺腑之言。」
夏紅沒說話,靜靜地看着李鴻章。
李鴻章又道:「不僅洋人,如今朝內也是不消停啊,就說昨夜,如果沒有朝中之人從中勾結,借東洋人幾個膽子,也不會鋌而走險。」
看夏紅沒反應,李鴻章繼續道:「哎,王爺也是太過寵溺澄貝勒,不說後果如何,恐怕王爺也會受過啊。」
夏紅一擺手,對李鴻章笑道:「李大人,還是快些走吧,天寒地凍,可別讓陛下等急了。」
李鴻章一愣,隨後搖頭道:「是李某失言了,請夏大人帶路。」
站在涼亭上的載淳,看見遠處夏紅帶着李鴻章走來,對身邊的皇后道:「你先去旁邊的房內等朕,朕處理完正事就去找你。」
皇后自然也是看見了過來,過來的二人,也不多說什麼,施禮後轉身離開。
載淳背着手,看着依稀露出些模樣的景山,心裏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夏紅引李鴻章上了涼亭,衝着載淳一拱手:「陛下,李大人到了。」
載淳道:「讓他過來吧。」
片刻工夫,李鴻章登上涼亭,跪地道:「臣李鴻章,叩見皇上萬歲、萬萬歲。」
載淳沒有轉身,只是幽幽地說:「李大人,你說人能萬歲嗎?」
李鴻章一愣,回道:「所謂萬歲,只是人們心中美好的願望,真要是活到萬歲,倒也是個麻煩。」
載淳一笑,轉身看向李鴻章:「李大人倒是爽利啊,這話都敢說。」
李鴻章道:「這話為臣當然不可說,可這是皇上想聽的,說說也無妨。」
載淳點了點頭,上前幾步攙起李鴻章:「辦事不由東,累死也無功,看來李大人吃透了這個說法啊。」
李鴻章一笑:「為皇上分憂乃臣等應盡之責,別人怎麼樣,微臣管不了。」
載淳道:「那要是朕要你管呢?」
李鴻章也不緊張,神情平和地道:「不知皇上要安排微臣何事?」
載淳道:「不知讓你總領軍機處,你可當的?」
李鴻章不緊不慢地道:「稟皇上,這正是微臣現在的分內之責,哪有當不當的。」
載淳道:「李大人差矣,朕說是總領軍機處,而不是協領軍機。」
李鴻章一愣,終於表現出些微的面色變化。
雖有疑惑,卻也鎮定道:「皇上此言何意?」
載淳站在涼亭之上,眺望東邊道:「六叔如今四十有二,雖然年富力強,但一身兼顧總理衙門和協領軍機,分身乏術。」
「再者,近幾年來,六叔擔了太多的國事,操勞過甚,朕於心不忍。」
「更何況,還要監察宗室,統御王親,實在是太辛苦了。」
載淳突然語氣深沉地道:「朕打算讓你幫着六叔分擔一二,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李鴻章自從來到皇宮這一路上,不論是自己琢磨,還是對夏紅旁敲側擊,都已經對載淳說的這個事有了一定的準備。
可是當話從載淳嘴裏說出來時,他還是有些忐忑。
自道光二十七年高中進士,到隨業師曾文正公建淮軍、平禍亂、坐鎮直隸、通商北洋。五十出頭的他不說老謀深算,也是在屍山血海中滾出來,眼界不失為不高。
可能為人還不及他的恩師,可是見人見事的本事也是首屈一指。
當他收到那張寫着「皇帝昨夜遭東洋武士襲擊與三川鏢局,有驚無險。」的字條時,心中就有了準備。
如果風平浪靜,甚至是無波無浪,那他也就不再糾結,安穩地辦好差也就是了。
待再過個十幾二十年,告老還鄉,安度餘生。
至於大清如何,皇室如何,只要李家上下平安,其餘的也就跟他沒什麼關係了。
但要是載淳藉此機會出手,甚至是
那他也就甘願追隨林文忠和曾文正的腳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李鴻章穩了穩心神,看着載淳的背影道:「皇上,不知您有何決斷?」
載淳轉過身,看着李鴻章:「李大人首領軍機大臣,全權協助朕處理一應事物。」
李鴻章不喜不怒,跪倒在地:「如若皇上不棄,臣定當鞠躬盡瘁。」
載淳笑道:「好,不愧是昔日的淮軍統帥,不失名將之風啊。」
他將李鴻章攙起,看着眼前的這個五十出頭的小老頭道:「李愛卿,朕現在就有一事要你去辦。」
李鴻章拱手道:「臣遵旨。」
載淳道:「早些時候,皇額娘懿旨,承辦蠱惑載澄的那些個賊人,這事就由你去主辦吧。」
李鴻章沒說話,眯着眼聽着。
載淳叫來一旁候着的夏紅道:「夏紅,你去協助李大人,切記,務必肅清一干逆賊,一個不留,朕要看到他們的人頭懸於宣武門上。」
李鴻章和夏紅一起拱手道:「領旨。」
載淳拍了拍李鴻章:「李大人,我們來日方長,朕也讓你瞧瞧,大清這頭睡獅甦醒時的場面。」
李鴻章跪地磕頭,身體微微有點顫抖:「吾皇萬歲,萬萬歲。」
載淳笑道:「好了,你去吧。」
夏紅剛要送李鴻章走,被載淳叫住:「夏紅你留下,李大人又不是不認路。」
夏紅頓了頓,看了一眼李鴻章,站在了原地。
李鴻章沖沖夏紅一拱手:「那李某在府上等候。」隨即退出了御花園。
看着李鴻章漸行漸遠,載淳緩緩地問夏紅:「你覺得老李怎麼樣?」
夏紅道:「回陛下,李大人貌似剛烈率直,可卻心中早有計較。」
載淳點點頭:「這個老狐狸,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得罪人的事還得讓朕說出來。」
夏紅道:「不瞞陛下,剛才來的時候,李大人就旁敲側擊地試探過,雖沒給什麼明確答案,但他也是能猜出個十有八九。」
載淳笑道:「所以啊,你在跟他幹活的時候,多長個心眼,別被他給算計了。」
夏紅苦笑道:「這可不好說,陛下如此睿智,也對他有所忌憚,更別說臣等了。」
載淳也是搖了搖頭:「你呀,啥都好,就是過分謙虛,有點虛偽了。」
君臣二人說笑着離開了涼亭。
恭王府內,奕?坐在正堂內,手裏不停地轉動着桌上早就空蕩蕩的茶杯,一言不發。
而載澄則在正堂中間的空地上,來來回回地走個不停。
不知道過了多久,載澄實在忍不住了,跑到奕?身邊蹲下說道:「阿瑪,不對,這事兒不對啊。」
奕?語氣平緩地道:「有何不對?」
載澄道:「我也說不上來,可就是覺得不對。」
奕?點頭道:「確實如此。你昨夜的所作所為、言行舉止,沒有一條是生路。」
「更何況那個柳生目的出現,更是幾乎把你弒君的罪名給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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