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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忙不迭的取杯子喝水。
「格格!」阿濟娜紅着眼替我輕輕拍背順氣,「大阿哥以前跟您感情那麼好,可到底也說放下就放下了,貝勒爺給他指的福晉是郭絡羅常舒之女,論身份的尊貴自然及不上格格,但是……格格您究竟是怎麼想的,心裏可有什麼打算?」見我遲遲不吭聲,她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臉色,過了半晌才展開笑顏,輕快地笑言:「對了,格格。方才我去河邊洗衣裳,聽看護院子的侍衛們議論紛紛,說是咱們葉赫來人了。」
阿濟娜雙目陡然放光,那股子興奮勁真是前所未見。
「葉赫?誰來了?」我抹了抹嘴,把沾在唇角的碎末撣掉。這餑餑太干太硬,剛才差點沒噎死我。
我端起小米粥,慢慢的啜。阿濟娜卻仍是站在那兒一臉的痴迷:「聽說是金台石貝勒!」
小米粥配餑餑,我吃得不慢,眨眼間消滅了大半碗,總算肚子沒那麼餓了,這才漫不經心的問:「金台石是誰?」
「格格!」阿濟娜氣得直跺腳,「金台石貝勒爺可不就是你的額其克?」
「我的額其克?」我的額其克多了去了,我知道誰跟誰啊?
「就是葉赫那拉福晉的親哥哥,那林布祿貝勒的親弟弟……」
「哦——」我想起來了,「是不是就是那個身材胖胖很多肉,臉圓圓的,一笑起來眼就找不到的……額其克。」看阿濟娜臉色灰灰的,我忙扯皮,笑嘻嘻的瞅着她。
「金台石貝勒人很好的,我剛才在河邊一直在想……要不要偷偷去找他,讓他想想辦法把咱們救出去!」
「沒有用的,阿濟娜。」我放下碗筷,正色道,「這種念頭你趁早打消,金台石貝勒即使知道我被關在這裏又能怎樣?這三年多我在建州音訊全無,你可曾見葉赫那邊有誰來問過一聲?」
阿濟娜咬着唇,臉色黯淡。我也知道我的話又一次殘忍的澆熄了她剛剛燃起的希望火種,不禁有些歉然——她已經十八歲了,以她這樣的年紀,在這個時代怕早該為人母了吧?
「阿濟娜。」我輕聲喚她,帶着一股無奈。三年了,不只她急,我也急。三年的孤寂生活徹底磨平了我原有的鋒芒,存在於我心底曾經強烈抵抗努爾哈赤的決心和堅強,已經由一把削金斷玉的鋒利尖刃,變成了一把鏽跡斑斑的鈍菜刀。
我悲哀的默想,假如此刻努爾哈赤出現在我面前,沖我不屑的招招手,我會不會立即毫不猶豫的撲向他?
在心裏鄙視了自己一番,卻不得不默認那一幕情景出現的幾率非常大,雖然從一開始我選擇了負隅頑抗,但最後的結果顯然還是我輸了。
意志力的角逐,我輸得毫無招架之力。我已經忍不下去了,再繼續面對着這逼仄的四面土牆發呆下去,我遲早會瘋掉!我身上最後的那點骨氣已經隨着時間被無聲的摧殘,最後全部消磨殆盡了。
「布喜婭瑪拉格格在嗎?」一道尖銳的嗓音在院門口陡然響起,是那個駐紮在木蘭集溝崗哨的哨兵。其實問的真是廢話,我不在這還能上哪兒?
我不悅的朝阿濟娜呶呶嘴,打發她出去應付。
阿濟娜出去後沒多久,外頭便安靜下來。我繼續坐在桌前啃我的窩頭就着白開水,忽聽阿濟娜用顫顫的聲音隔着窗戶喊我:「格格……」
「怎麼了?」我奇怪的回應,卻聽窗外響起一把陌生的男聲,恭敬而又不失溫和的說:「東哥格格!勞煩請出來一下!」
是誰?這個小院已經三年多沒來過一個人了!
莫名的,我內心一陣激動,手指慌張的在衣服上擦了兩下,蹦跳着跑出小屋。
門外院子裏,朗朗晴空下,一位面色清俊的男子牽着一匹馬,長身而立。我愣了愣,回憶起他的長相,遲疑的揣測:「何和禮?」
「東哥格格還記得我啊。」他微微一笑,從馬匹背囊中抽出一封黃皮信封,遞給我,「這是淑勒貝勒要我交給格格的,請過目。」
我惴惴不安的接過,指甲挑開封印完整的火漆,抽出裏面的紙張。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抬頭,見何和禮正目光炯炯的朝我直射過來,不由臉上一紅,窘道:「我看不懂這信上寫的字……」這些字既不是漢字,也不像是滿文。當然,就算它是滿文,我也仍舊看不懂。
何和禮先是一愣,而後泰然一笑,並無嘲笑之意:「這是蒙古文。」其時女真文字早已失傳,女真族人之間互通書信,往往用蒙古文書寫。我瞪着那些古古怪怪的文字,忽然心頭溜過一縷奇異的感覺,可還沒等我抓住那一瞬間的恍惚,何和禮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把我完全震呆:「貝勒爺尚有口諭,請格格看完信後,到內城議事廳……」
什麼?!什麼?!
我沒有聽錯吧?!努爾哈赤讓我出去?他肯讓我走出木蘭集溝了?
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仰天長笑三聲,倒是阿濟娜,已經激動得完全失控,蹲在我腳下抱頭失聲痛哭起來。何和禮帶着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我,雖然我未曾在他臉上搜尋到一絲半點的輕視或不屑,但我仍是有股子難言的心虛。
唉,誰讓我自己心裏有鬼呢。
「格格!」阿濟娜伏在我腳邊哽聲抽咽。我低頭瞄了她一眼,突然抓着她的領子把她從地上拖了起來,她措手不及的尖叫。
我拽着她的胳膊,將她硬拖回屋裏,然後砰地關上門。
「格格!」她錯愕的望着我,駭然失色。「難道您……都這個時候了,您還……」
我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深吸一口氣,啞聲說:「難道你想讓我就現在這副模樣出去見人?」
她捂住嘴,驚訝的瞪了我老半天,恍然驚醒,「哎呀」叫了一聲,然後慌裏慌張的跑到內屋去翻櫥櫃。
成敗,在此一舉!
我的後半輩子是否會繼續留在這個荒涼冷清的院子裏,虛度青春年華,真的就只在這渺小的一線生機。
要不要抓住它?要不要抓住它?到底要不要抓住它?
在阿濟娜替我撲粉描眉的時候,我心裏一個勁的問自己:究竟……我該怎麼做?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第14章 重逢
騎馬回到費阿拉城,進入內城時,何和禮下了馬,將盛裝的我從馬上扶了下來。沿着熟悉卻又明顯感到生疏的碎石小路往裏走,我一路甩着手中的錦帕子,正經八百的踩着花盆底,不敢隨意四處張望。
何和禮在前頭領路,到中門時,他出示了腰牌,守門的侍衛驗看後點頭,卻將阿濟娜給攔了下來。我一怔,曾幾何時費阿拉城內的守衛竟如此嚴苛了?努爾哈赤真是越來越有帝王的派頭了!
臨分手,阿濟娜使勁握着我的手搖了搖,她沒說什麼話,只是含着眼淚,不住的喊着:「格格!格格……」我知道她想說什麼,她是怕了,怕再回去過那永無止境的幽閉生活。
我也怕!
所以,當何和禮小聲催促時,我飛快的摔開她手,轉身,毅然決然地騎上了馬背。
捏緊拳頭,我甩開腦中的雜念,默默地思忖,見到努爾哈赤,第一句話我該說些什麼?又該做些什麼?
渾渾噩噩間,忽聽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傳來,何和禮在身邊輕聲說:「格格稍等,容我進去通稟!」
我茫然的點點頭,原來已經到了議事廳的門口,廳堂里傳出的陣陣鬨笑聲張狂得叫人心悸,不知道此人是誰?竟敢在努爾哈赤面前如此的毫無尊卑?正迷迷糊糊的胡思亂想,忽然,緊閉的兩扇大門呼啦啦被打開,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鬧懵了。
只聽努爾哈赤的聲音從裏面直咧咧的傳了出來:「來!來!來!把東哥帶進來,讓天朝老爺也瞧瞧我們女真族的第一美人。」
我呆愣當場——滿堂黑壓壓的一群人。不僅努爾哈赤的幾位阿哥、重要部將都在,還有許多我所不認識的陌生臉孔。
不同的,卻又如此眼熟的打扮!像是漢人的服飾……
我眼睛一亮,是明朝使臣?!對,那一身官服絕對錯不了,跟電視劇里演的一樣,雖然我分不清官服上補子的等級,但那個高坐堂上的人一定是明朝的使臣。這些年見慣了周圍充斥女真人,乍然見到漢人,我仿佛一下子見到了娘家人,激動得雙手都在顫抖,比看見邊上正樂呵呵坐着的金台石還要興奮。
驚訝的讚嘆聲響起,那位看上去不知是幾品大員的漢官老爺眯起了眼,臉上滑過一絲震驚後又迅速恢復了原樣。坐在他邊上的另一位尖瘦小眼的官員眼神閃爍游離地一邊瞄我,一邊湊近上司耳邊,飛快的細聲說了句話。
漢官老爺眯起的眼陡然睜大,須臾,他皺着眉頭用力「嗯哼」一聲。
努爾哈赤陪坐下首,此刻全身上下都是一副小心陪笑的樣子,叫我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一臉諂媚表情的男人,真的是那個我之前認識的霸氣外露的努爾哈赤嗎?
「東哥,過來見過天朝老爺余大人!」努爾哈赤示意我上前。
我哪敢不從,勉強扯出一絲溫順的笑容,我極力保持優雅姿態的慢慢跨入殿中,對着高座上的余大人雙腳平行而立,雙手扶膝,一絲不苟弓下腰,膝蓋略彎曲如半蹲狀。
這個請安禮我跟阿濟娜學了老半天,才勉強湊合過關,要不是怕何和禮等得不耐煩走人,我想我會再努力點把別的禮儀也學上一些。書到用時方恨少,這些煩人的禮節規矩也是一樣啊。可恨那些編得不盡不實的清宮戲,我原還以為要在肩上甩帕子呢,沒想這一舉動差點沒把阿濟娜當場嚇昏過去。
回想起當時阿濟娜那張慘白驚愕的臉孔,我不禁有些發窘,「身」為一個女真人好久了,可是骨子裏卻還是沒能很好的融入這個社會。不過,這是不是也正說明,我還是步悠然,並沒有被東哥給同化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滑過,頭頂上卻一直沒給回音,我蹲得雙腿發麻,小腿肚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像是快要抽筋前的徵兆。
「喔嚯——」又一聲清咳,卻帶着叱責的嚴厲。
我心裏不禁一抬,抬頭卻見那尖臉小眼的官吏一臉的不贊同。
「果然是蠻夷之地,不通禮數啊。」上首的余大人面露微笑,可嘴裏說出的話卻猶如利箭刀刃,字字見血。
我站直了身,愕然不已。
「李大人……」努爾哈赤面帶疑惑的微笑看向那名小眼官吏,得到的回覆卻讓我更加覺得莫名其妙。
「呵呵,將軍大人客氣了,您是大明晉封的正二品龍虎將軍,直呼下官名諱即可。」嘴上說得客氣,可臉上擺出的神氣卻一點都沒有謙遜之態,相反,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令人莫名地產生反感。
不等努爾哈赤有什麼反應,那個李大人一道眼風掃過來,瞪着我。我不明所以,他一嘖聲,我渾身一哆嗦,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油然沖入大腦。
中專畢業正式開始工作那會兒,自己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新人,先是什麼雜活都干,後來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像是被辦公室主任慧眼撿到了,有客戶來時主任一定帶着我作陪,不論是吃飯喝酒,還是唱KTV泡酒吧……一開始我還特別傻氣特別積極,工作熱情前所未有的高漲,直到有一天我突然開竅般弄懂了這種陪客戶的潛規則,突然看懂了主任頻遞暗示的眼神背後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嘴角抽搐地在笑,我茫然地轉向努爾哈赤,投出隱隱求助的目光。可是……努爾哈赤下頜微抬,眼中隱藏殺伐般的警告,一個那麼細小的動作便讓我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全部粉碎。
是啊,他憑什麼幫我?
當年辦公室那麼多男同事,哪一個又是肯幫我這個新人的?為了混口飯吃,不過就是陪客戶吃頓飯,不過就是被灌兩口酒,不過就是……不過就是這樣。
我挺了挺胸,臉上笑容愈發燦爛,終於沒有一絲猶疑地走到那位天朝上使身邊,隨侍的丫頭搬了張方杌過來,我挨着半邊側身坐下,渾身笑得骨頭沒一兩重似的。
余大人眼望堂下,似乎根本沒有看到我,但是和努爾哈赤歡顏談笑間,藏在桌子底下的一隻手不着痕跡地落到了我的膝腿上。
我咬了咬唇,繼續傻笑,逼着自己只當那隻手不存在。
廳上歡聲笑語,我一句話都沒說,卻也漸漸聽出些門道。努爾哈赤這幾年統轄了建州各部落,前年更是因保塞有功被大明晉封為正二品的龍虎將軍,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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