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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初。」
黑暗中,陸之律背對着她,沉着嗓音打斷她,冷靜又理智:「今晚我會來海市,是因為看見一條不太好的新聞,我以為裏面的受害者是你。如果我提前知道你沒事,我不會來。」
南初交纏在他腰間的手指,打了個結,她靠在他寬闊的背上,輕輕笑了。
「你想表達什麼意思呢?如果今晚出事的是你其他的前任,你也會來?」
陸之律喉結滑動,違心的說了一個字:「會。」
他不想再給南初任何希望。
他對她的確動過幾分心思,如果放縱自己,他也許會愛上她。
在愛情里,如果他願意的話,也的確可以做到百分百。
體貼和溫柔,他不是不會。
但那又怎麼樣呢?
即使是百分百的愛情,在他全部的人生里,也只能佔到百分之十。
他和她過着截然不同的人生,也許曾經他肆意妄為覺得自己能夠娶一個毫無背景的女人,他和他的家族也依舊不受影響。
但他錯了,越是至高的權力,越該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他的家族過於顯赫,太多人盯着了,並不能因為他的婚姻,而出現丁點偏差,即使爺爺允許他那麼做,他自己也不會允許自己那樣做。
在他準備撥開她的手時,南初先鬆開了,像是認了。
昏光中,她眼睛不受控制的模糊了,卻是強顏歡笑:「原來是這樣啊。」
她不知道的是,對陸之律來說,她的確是特別的。
但也只是特別而已。
陸之律轉過身,目光很淡,淡到看不清悲喜。
他說:「以後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以找我,不過最好別給我打電話,不太好。」
他摸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這是我同事左楊的電話,如果需要的話,可以打給他,我會找人替你解決。」
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他盡力了。
陸之律檢查完酒店房間後,替她重新插上房卡,屋子裏的燈再次亮了。
剛才陷入在黑暗中,此刻雙眼忽然遇到光,南初被刺的下意識眯了眯眼。
她把眼淚硬生生憋回去,也沒轉身去看他離開的樣子。
只聽見房間的門「咔噠」一聲被打開,而後又被關上。
陸之律走了。
南初攥着手裏那張名片,眼淚砸下來。
她顫着手指,把名片一點一點撕成了碎片。
她並不需要這樣妥帖到溫柔的善後。
這對她來說,其實是另一種折磨和凌遲。
如果不是為了聯繫他,她聯繫他的同事幹什麼呢?
她摸出手機,點進通話記錄里,把陸之律的通話記錄也全刪除了。
現在徹底乾淨了。
沒存他的電話號碼,通訊記錄里也沒他了。
陸之律把她僅存的最後一絲天真和幻想,也給抹殺了。
溫柔是表象,冷漠才是底色。
喬予說的沒錯,陸之律,實在太不好了,或者說,太不適合她了。
可人好奇怪,總是被不適合自己的狠狠吸引。
手機響了起來。
她怔了幾秒,低頭去看,是喬予打來的。
接通電話。
喬予聲音焦急:「初初,你怎麼樣了?我和薄寒時正趕去海市……」
「我沒事了,你們別來了。陸之律來了。」
「什麼?這時候他……」
南初:「不過現在走了。」
……
陸之律開了三四個小時的車,回到帝都的時候,是清晨六點半。
帝都的天灰濛濛的。
他開了一晚上車,沒怎麼休息,靠在座椅上連呼吸都覺得累。
他打電話把林慕北給叫醒,讓他自己過來取車,林慕北罵罵咧咧的。
他本想直接回陸家老宅休息,但為了給老爺子一個安心,還是到了軍區醫院。
車裏有消毒用的酒精。
他朝身上噴了不少,那味道散了一些後,和酒後氣味區別不大。
到了醫院病房裏。
老爺子睡得不深,聽到推門聲音,微微睜開了眼,其實這一晚上也沒怎麼睡着。
老爺子嗓音沙啞的問候了一句:「回來了。」
陸之律拎着噴了酒精的西裝外套,抖了抖,狀似無意的應了一聲:「嗯,太累了,待會兒我回老宅補個覺。」
一股酒精氣味縈上老爺子鼻尖。
老爺子淡淡笑了聲,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試探性對話:「家裏出了這麼大事,你還有心思喝酒,看樣子心理承受能力還不錯。」
陸之律一如往常落拓不羈的樣子,「可不是麼,難不成我賴您懷裏哭成三歲小孩?那您得嫌棄死我。」
老爺子看看他,眼底意味不明,忽然說:「其實你爸爸不像我,你大哥也不像我,反倒是你更像我一點。」
陸之律笑:「我可是您一手養大的,能不像嗎?行了,這麼虛,還不多睡會兒。」
老爺子實話實說:「睡不着。」
「怎麼了,我爸不是放出來了嗎?」
老爺子看向他,盯着他佈滿紅血絲的眼睛說:「我不擔心你爸,我現在擔心你,你們總是讓我有操不完的心。」
「我有什麼可擔心的?怕我喝酒P昌被抓?」
老爺子被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給氣笑,很自然的說了句:「你要是真喜歡那南初,等這陣子風頭過了,就留在身邊,她不在帝都的話,應該不會太麻煩,但是什麼名分……」
這是老爺子能想到的,最兩全的辦法了。
陸之律打斷他,語氣淡淡的近乎不在意:「爺爺,我可沒有包.養情.人的癖好。再說,人也不見得願意。算了吧,一個女人而已。」
他安慰着老爺子。
爺孫倆彼此沉默許久。
心照不宣。
過了好久,老爺子說:「我和你外公那一輩,光環太大,又後繼無人。本想着你大哥頂上就好了,至少我們家,你還能隨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你大哥沒了,你外公那邊也沒孩子,我們兩家就你一個後輩了。」
陸之律笑笑:「那會兒應該讓我爸媽多生幾個的,壓力分攤,現在也不會壓力這麼大。」
陸老爺子嗓音滄深,如暮鼓晨鐘:「我現在八十歲了,但凡我再年輕個十來歲,也不會這麼逼你。我怕我哪一天不小心走了,陸家就真的垮了,到時候誰也跑不掉,所以我才那麼迫切的希望,你爸爸能快點坐穩,你也能快點成長起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陸之律彎腰靠過來,握住老爺子佈滿紋路的粗糙大手,微微低頭,比以往都要認真的回應了一句:「爺爺,我都明白,也沒怪過你對我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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