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是個怎樣的人?」丁依依是代替海子遇問的。
太爺仿佛陷入了回憶,「我看到他的時候,這個孩子已經被他的父母拋棄了,正在和一堆狗待在一起。」
見丁依依吃驚,他笑,臉上的皺紋全部都皺起來,「這沒什麼好吃驚的,在烏魯克,這樣的人很多。」
他繼續說道:「我看中他,因為他是一個很有趣的孩子,可以因為一塊餿掉的麵包和別的流浪漢打得你死我活,但是又可以把到手的麵包餵給已經要餓死的,更小的孩子吃。」
真正的強者,在於能夠包容弱者。
「他沒有讓我失望。」太爺嘆息,「但是這個組織卻讓我失望了。」
「盛德亞?」丁依依心裏有個猜測,「你就是盛德亞的帶頭人?」
太爺的笑容帶着意味深長,「盛德亞沒有帶頭人,或者說,盛德亞的帶頭人有很多,只不過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我這個糟老頭而已。」
丁依依從他眼睛裏看到了一抹傷痛,再想仔細觀察的時候,那抹傷痛又已經消失了。
忽然,他站起來,「今天談話結束,你走吧。」
真是一個奇怪的老頭,一會一個心情。丁依依走出房間。
房間內,太爺坐了一會,隨後走到留聲機旁,伸手推開留聲機,看着下方露出來的兩條繩索,以及繩索里的建議梯子。
坐上梯子,轉輪發出刺耳的聲音,接着梯子就往下滑下去,越往下,就越明亮。
地底,有一個穿着斗篷的男人正站在那裏等着他,嵌在牆壁內的燈管發出藍色的光亮,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長。
「來了。」聲音透過面具傳出來,不那麼好聽。
太爺從椅子上走下,伸出手臂給對方攙扶,「今天看的什麼書?」
「人類發展史。」男人扶着他坐下。
太爺看着他,「救下你,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
「是對還是錯,你自己心裏其實很清楚,不是嗎?」男人寬大的斗篷帽子遮住了面頰,只看見喉嚨頂着薄薄的皮膚,好像下一秒那尖銳的喉頭就要穿透皮膚跑出來一樣。
「那群年輕人真是有趣,小米被抓住了。」
「是麼?」男人正在沖洗茶杯,聞言接了一句。
兩人談話的聲音逐漸低下去,兩個身影在牆壁上被燈光無限拉長。
晚上,丁依依又待在房間裏,回味着今天早上的話,門口忽然傳來一聲西索的聲音,她沉住氣,確定自己聽到了異樣的聲音。
門開了,司文冰走了進來。
「跟我走。」他朝左右看了看,選擇右邊的走廊。
丁依依跟上,「你沒事吧。」
他看着她,仿佛這個問題很難回答異樣,直到了樓梯口才搖頭,「沒事。」
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奇特的組織。樓下是公司,而樓上卻是太爺住的地方,這種設計可能很多建築師都無法理解吧。
司文冰走得很快,眉頭卻一直緊鎖着,忽然停下,「回去!」
「太晚了。」走廊兩邊湧入大量的人,太爺坐在輪椅上,「阿並,為什麼不肯把資料交出來呢?」
司文冰護在丁依依面前,「我不會騙你,資料確實不在我身上。」
他環顧四周,很多圍着他的人都是以前做過任務的搭檔,雙方眼神都十分複雜。
太爺擺擺手,「拿下。」
「我幫你擋開,然後你就往那條路走。」他推着她往後退了一步,在其他人上前想要抓住兩人的時候立刻把人推開。
「不要回頭。」
司文冰揚腿將正準備攔截丁依依的人踢翻,為她打出了一條道路。
「阿冰,救下她你會後悔的。」太爺在遠處慢悠悠的說。
一拳將迎面打來的人掀翻,司文冰用眼神一瞄,丁依依已經跑出了大門外。
只需要三分鐘,再三分鐘她就可以跑出去了吧。
「夠了。」他忽然一喝,主動舉起雙手,拳頭的力道也全部卸掉。
「我並沒有想要逃走。」他看着太爺,慢慢說道。
太爺意味深長的看着她,「你變了。」
「砰!」
眾人莫名其妙的低頭,看着一輛奔馳撞了進來,玻璃門被撞開了一個大洞,碎玻璃渣掉了一地。
「司文冰!」丁依依忙喝道:「一起走!」
司文冰皺眉,抬頭沒有去看他,身邊有人左右各擒住他的雙臂。
丁依依一看,急了,「你有沒有想過子遇,如果你出了什麼事的話,她一定會很難過的,至少你要去和她說清楚吧!」
這個女人好吵,司文冰握緊拳頭,不看樓下,都知道她現在肯定一臉着急的樣子,可是這關她什麼事啊。
「喂!那天晚上去看子遇的人是你吧!是男人至少要親自去和子遇說清楚啊!」
「葉家的女人都很不好對付。」司文冰忽然道。
丁依依一愣,「啥?」
司文冰搭着欄杆,雙腿一蹬,直接從二樓樓梯上跳下一樓,藉助沙發彈力,輕鬆的開門坐進去。
「開車。」他往二樓上空打了一槍,巨大的水晶吊燈砸下來,眾人急忙躲避,奔馳車趁機掉頭跑出房子。
打手正要追,遠處的太爺開了一槍,現場又安靜下來,「別追了,現在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一間十分不起眼的小酒館,老闆是日本人,堅持穿日本男人的服裝,留着兩撮山羊鬍,下垂的眼睛謹慎而敏捷的盯着在裏面坐了五分鐘有餘的人。
「只要一出現,我們立刻就會包圍他們。」冬青壓低聲音,「不交出依依,今天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葉淼很擔心媽媽,盛德亞組織能夠潛入的系統他已經掌握得七七八八了,除了首領,高層人員的信息他也全部竊取到了。
那個小米就是其中一個,想起那捲錄像帶,他就恨不得將對方千刀萬剮為媽媽報仇。
一直在吧枱的老闆忽然跑過來,手裏捧着電話,「請問誰是葉先生?」
「我是。」葉念墨接過,「我不認為,年齡可以作為遲到的理由。」
電話那頭傳來爽朗的笑聲,「這點我很贊同,我很想和你好好聊聊,不過我還不那麼想和政府的人打交道。」
「地點。」葉念墨直截了當問道。
「往前方走三百里有一個公園,把小米帶來,你也一個人來。」
「好。」
一旁的李逸軒急了,這人還是這麼莽撞,怎麼能夠一個人去呢,有什麼問題怎麼辦?
葉念墨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接着道:「還有呢?」
「呵呵,年輕人初生牛犢不怕虎是好事,也是壞事。」蒼老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對了,把那個侵入我們系統的人也帶上,雖然他做什麼我都知道,但是毫不誇張的說,技術很不錯。」
「好,我會幫你轉達。」
電話掛斷,葉淼已經起身,他所有的動作居然已經被人看到了,對方是不是在電腦前盯着他的一舉一動,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我和你一起去。」冬青站起來。
葉念墨站定,「他只讓我和葉淼去。」
李逸軒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小心,有事情就按下這個對講機的按鈕,我們就在周邊。」
「好,照顧好子遇。」葉念墨看向海子遇,「好好跟着李叔叔。」
海子遇點頭,「舅舅小淼都要小心。」
小米雙手被綁住,「知道嗎?我是太爺最看重的人,抓着我可以得到很多東西。」
葉念墨擒着她的手臂往外拉,「拿你換我的無價的妻子,這筆買賣確實划算。」
小米氣得喉頭一哽,這個嘴巴毒得要死的男人!
等到葉念墨和葉淼離開,冬青冷着臉,「我也出去一下。」
李逸軒抓住他,「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冬青甩開他的手,大步流星的往門外走去。
「李逸軒!你是什麼意思!」朱丹忽然沖進來,「你憑什麼寫申請把我調離?」
李逸軒冷冷的看着她,「因為我不認為你可以以理智的工作態度承擔起相應的責任。」
「工作責任?」朱丹生氣到冷笑,「是因為我不能勝任,還是因為你想要保護某人,所以想把我趕走?」
周圍雖然客人很少,但是畢竟是公共場合,李逸軒皺眉想讓她冷靜下來,「朱丹,你冷靜!」
「冷靜!」朱丹憤怒的掀開一張桌子,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掉在地上,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桌子,花瓶,飲料杯,托盤,手裏能夠抓到什麼,朱丹就摔什麼!
她抓着桌上用來當擺設的玩偶,反而被鐵質玩偶鋒利的刃口所傷,血珠冒了出來。
李逸軒抓住她亂動的手,「鬧夠了沒有。」
一直低頭只顧着砸東西的女人抬頭,臉上已經滿是淚痕。
他一愣,擒着她的手一松,小巧的拳頭如雨滴一樣捶打着他的胸膛。
「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提出申請把我調走,你怎麼可以一點留念都沒有的把我帶走。」
朱丹大哭,拳頭越來越無力,最後撲入他懷裏大聲哭泣,聲音撕心裂肺。
李逸軒知道她的眼淚濕了他的襯衫,以前葉初晴也很愛哭,那時候他總有各種各樣的方法逗她笑,安慰她,因為不想看見她哭泣,只要她一哭,心就會好痛。
面前的女人也在哭,心不痛,卻有點心慌和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才能安慰這個哭泣的女人,忽然,他知道自己不知所措的原因。
葉初晴哭,是因為海卓軒。
朱丹哭,是因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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