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出來的尾椎讓她不得不俯身前進,以致於掩蓋住了她肚臍的花紋,但是當她走進,奮力的抬起自己被壓彎的尾椎後,那艷麗的,帶着時代氣息的花紋還是會讓人大吃一驚。
她的肚臍比別人的要大得多,也要圓得多,肚臍眼不是凹進去而是凸出來的,形狀也有點像孩子沒睡飽的眼睛。
肚臍周圍的花紋和其他人的不一樣,更大也更加的複雜,上面似乎隱約能看到一個人,一個舉着神像的男人。
「你是來找極樂世界的?」她開口,聲音沙啞不已,眼角細密的周圍把她眼睛都蓋住了,只留下探索世界的一道微弱的光芒。
她是他,是個男人!冬青聽他的聲音,再仔細看他的下身,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對於他會說英文,他並不覺得過於詫異,無論是動物還是人,能夠身居領導者位置的,總有一些這樣的,或者那樣的別人不具備的才能。
「你們想要做什麼。」冬青緩慢的走到丁依依面前,躺在地上的人忽然動了一動,先是肩膀,然後是曲起的腿,最後是頭。
丁依依爬起來了,她毫髮無損,只是身上沾了一些菖蒲,菖蒲刺得她裸露的肌膚有點疼,她低頭摘着。
那群土著的眼神出現了變化,他們變得畏畏縮縮,眼睛四處遊蕩,好像受了驚嚇的倉鼠,哪怕在他們之間地位最高的那個土著,看起來也是十分詫異,面部皺紋擠壓得更加的嚴重。
「離開她,離開她,她是魔鬼派來的使者,她是索命的幽魂。」老首領蒼老乾啞的聲音像灌注了水泥一樣又硬又難聽,但是卻能讓人真切的感受他的憤怒與心慌。
冬青幫丁依依摘掉掉落在頭髮上最後一顆菖蒲,笑了笑,「抱歉,我現在沒有離開她的打算。」
「你們是結合的?」老人又問。
冬青思考了一會,覺得他問的結合的,興許就是問兩人的關係是怎樣的,「是的,我們是結合的。」
丁依依不發一言,她感覺現在這個時刻並不適宜開口,她觀察着這些土著,腦海里有一股疑惑的想法。
老土著似乎放心了一點,神情也不像剛才那麼緊繃,他用聽不懂的聲音嘰里呱啦的說了一堆,其他的土着眼睛又變回了之前謹慎的眼睛。
他們開始漠不關心的看着丁依依這個女人,就好像看着冬青時的眼神一樣,那是看待獵物的眼神。
他們似乎很仇視女人,丁依依和冬青快速的相互看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相同的想法。
「這些人並不是我們殺死的。」老人開口了,「他們是在通往極樂世界的路上,被規則殺死的。」
「規則?」丁依依開口。
人群中又是一陣恐慌與騷亂,土著們用獨有的語言各自交流着,但是能看得出來,他們並不喜歡她說話。
丁依依察覺到了,自動閉上了嘴巴,她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激怒面前這一些人,不然他們手裏削得尖尖的木頭大概就會毫不留情的朝她飛來。
「規則是什麼?」冬青接過她的話,下意識的往前走一步,把丁依依保護在身後。
老土著掃了他一眼,「世界有世界的規則,花草有花草的規則,我們有我們的規則。」
他說完就閉口不談了,腹部的花紋隨着他的呼吸而伸縮。
冬青想了一會,「你的意思是說他們觸犯了通往極樂世界的規則,所以被規則懲罰了。」
老人點了點頭,贊同他的說法,他的英語大概是這些人之間最好的了,而且好得有些過分,帶着一點美國口音的腔調。
「如果我們避開了規則,或者是打破了規則,那麼是不是就可以通往那個地方了。」冬青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激動得身體抖在微微打顫。
對方又沉默的點了點頭,但是眼神除了謹慎以外,還帶着一絲嘲諷,「規則不可逆。」
「帶我們去找規則。」冬青信心滿滿,忽然,他又開始有點猶豫,心想着是否將那個「我們」改為「我。」
那個規則無疑是危險的,甚至可以說,死亡的概率有99(百分號),既然真的已經找到了通往極樂世界的道路,他沒必要拉着另外一個人陪着他送死。
「沒有你,我一樣回不了規則里的世界。」丁依依像是看透了什麼,走到他身邊與他平行而站着。
冬青側頭仔細的看她,忽然詫異的發現她的皮膚好得十分過分,就好像剝了殼的水煮雞蛋,哪怕被蚊子叮了好幾個大包。
白皙的皮膚微微挪動,挪得更近了一點,丁依依壓低聲音靠近他,「是不是有什麼異常情況?」
他一愣,意識到剛才自己竟然盯着她看了很久,便連忙挪開眼睛,「什麼都沒有。」
始終站在一旁的土著老人開口,「我可以送你們到極樂世界。」
他轉身,尾椎暴露在空氣之中,「跟我來。」
丁依依和冬青沒有想到事情變得那麼順利,那些土著決心帶着他們去極樂世界以後,就自顧自的結成團走了,似乎一點都不擔心他們會在身後弄小動作或者是暗算。
兩人跟着土著沿途走着,發現運動的軌跡正好是樹上乾屍排列的軌跡,也就是做,如果將乾屍比作是一條直線,那麼直線的一頭就是土著的部落,而直線的另外一頭就是萬人坑。
誰都在沉默,只有悉悉索索的聲音以及偶爾響起的鳥叫聲,越走越深的時候,連鳥叫聲也沒有了。
丁依依幾次想從哪些土著的身形上辨認出在叢林中監視她們的人,但是毫無所獲,這些人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無論是眼神還是彎彎的身軀。
看見了,一個三角形的,用芭蕉葉做成的尖塔,走近一看,卻是一座座房屋。房屋大同小異,房頂都是芭蕉葉以及棕桐葉蓋起來的綠色屋頂。
屋頂之下,陽光帶着風從大小不一的木棍中穿透進去,這些完全無法抵擋風雨的,用樹木做成的牆壁比比皆是。
門很矮很小,不知道是因為這些人彎曲的背脊故意建造得那么小,還是因為把房屋建造得那么小,導致背脊都被壓得彎彎的。
部落里有兩隻老山羊,也僅僅只有兩隻老山羊,一隻還瞎了眼睛,黑洞洞的眼眶好像宇宙里的黑洞,讓人有忍不住湊近一看的慾望。
除了山羊,部落里還有幾個小孩,這些小孩背脊已經微微彎曲,讓人不禁聯想到陽光下身體水分逐漸蒸發的蝦米。
冬青感覺到丁依依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他低頭,鼻尖嗅到一股自然香氣,「很奇怪,這個部落里看不到女人。」
丁依依說出了自己的疑惑,無論是剛才還是現在,整個部落里都是男人,一個女人都看不到。
「如果這裏不是基因超前,男人也能生孩子的話,那就證明有女人。」冬青不動聲色的指了指一直在看着他們的幾個孩子。
老土著帶着他們走到了一處香蕉房,那房子和其他房子一樣,不過比其他房子的更大一些,也更堅實一點。
「你,在這裏。」他指了指冬青。
冬青不動,劍眉微微上挑,「她呢?」
老土著不情願的看了丁依依一眼,很快轉移視線,喉嚨里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她,在那裏。」
那是在村落外的一間小香蕉房,房子很小,很破,一陣大風就可以把那座香蕉房給吹倒了。
香蕉房和村落之間隔着一條長長的橫溝,像把什麼人阻擋在外一樣。
冬青剛想開口,手腕被人抓住,他眉心一跳,低頭看這握着自己手腕的,小了一拳的手。
「我想我知道這個村落的女人在哪裏了。」她放開手,繼續壓低了聲音,「沒關係的。」
冬青還是有些擔心,「你確定嗎?」
「你不是希望能夠找到極樂世界,尋找可能讓傲雨重新回到身邊的機會嗎?」
久違的名字被組織成語言說出來,她一愣,那個名字這幾天完全沒有出現在腦海里,極樂世界,仿佛已經形成了一個終身追求的事業,就好像標語一樣。
他發愣的時候,丁依依已經自顧自的往那小得可憐的香蕉房裏走去,身邊沒人跟着,但是她知道,有很多人都在看着自己,而看着自己的那些眼神並不是善意的眼神。
走進橫溝,她才發現這並不是真的橫溝,只是在地上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她的腳踩帶了一點,白色粉末奇怪的味道灌入鼻子。
繼續往前走,來到香蕉房時,一股混合着頭油、人體排泄的各種奇怪味道鋪面而來,讓人作嘔。
她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冬青一直在關注她,左腳向前一步嗎,身體也往前傾斜了一點。
心中有股暖意,她繞着香蕉屋走了一圈,才發現門背對着寨子。
這個部落對女人似乎有很大的敵意,即便女人能夠生下孩子,讓整個部落傳宗接代,但是他們依舊把女人看成蛇蠍,這是為什麼呢?
門內不出所料的,一個女人靜靜的看着她,黝黑的皮膚,下垂而碩大的乳防,黑白分明的眼角兩側各掛着一個銅環。
她的肚臍沒有花紋,什麼都沒有。如果不是看到了她眼睛裏看到同類的那一點恐懼以及好奇,丁依依會懷疑面前這個靜靜跪坐的女人也是木乃伊。
女人一直跪坐着,雙手放在身體的兩側,那股濃郁的,並不好聞的味道更沖了。熏得人暈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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