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一瞬間的沉默,隨後冬青主動打破這個沉默的缺口,「他的目的可能是阿斯瑪夫人。 」
「夠了。」德里克臉色陰沉,「走吧。」
他按下輪椅的按鈕,輪椅聽話的轉彎面對着牆壁,直到關門的聲音輕輕響起,他才重新轉回來。
桌面上的資料里,男人帥氣的面龐讓身為男人的他也免不了嫉妒,而照片裏,男人的手輕輕的放在一個女人的腰上。
兩人似乎在談論着什麼,女人低聲笑着,嘴角一抹幸福的笑容,男人低頭看她,眉眼裏全是愛意。
「啪。」文件被一股力量掃到地上,他動作太大,竟然從輪椅上跌落下來,正好對着照片裏意氣風發的男人。
他忽然怒氣沖沖,伸手拼命捶打着自己萎縮的雙腿,目光里滿是憤恨。
路過的傭人聽到裏面重物倒地的聲音,壯着膽子推門而入,看到這場景後害怕得尖叫出聲,急忙出門去找壯漢。
壯漢很快就來了,他也只當德里克是不小心摔倒地上,便小心翼翼的把他抱回了輪椅上。
「去溫泉。」德里克面色冷邦邦的,聲音也沒有起伏。
壯漢推着他往他特有的溫泉池走去,那個硫磺溫泉對他的身體免疫力很有好處,也是德里克最喜歡去的一個地方之一、
還沒走近,聽到有水花的聲音後,德里克臉色一變,怒氣快要抑制不住,但是看到了放在石頭上的白色衣服後,那股怒氣先是停滯,而後莫名其妙的消失。
壯漢不明白少爺為什麼忽然回頭瞪着自己,嚴厲的讓他立刻閉上眼睛,而他自己的臉色卻帶着與平日有差的不知所措。
「走。」他甚至忘記了可以按下按鈕讓輪椅自己動,而是自己用手推着輪椅,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石頭堆里。
丁依依泡在硫磺泉水裏,她經常去泡的泉水不知道為何,今天水位極低,她想着德里克不一定會來,所以乾脆跑到大的硫磺池水裏。
她低頭,有些擔心的看着自己凸出的肚皮,內心一種可怕得足夠擊碎她的想法一直揮散不去。
為什麼會一直噁心想吐,肚子好像也在一天一天的明顯,這不像是身體出了問題,倒像是懷孕?
她心中一驚,身體向下滑,嘴裏嗆進了一口水,難過得咳了好一會兒。
晚飯的時候,飯桌上的菜餚已經完全傾向於中餐,而德里克除了繼續使用刀叉以外,面前也擺放着與丁依依一模一樣的食物。
丁依依吃到一半,早上那種噁心的感覺又回來了,她捂着嘴巴急忙往洗手間跑去。
德里克坐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背部僵硬,好一會才真正放鬆下來。
過了十幾分鐘,丁依依回來了,她勉強的重新拿起筷子,蒼白的臉色帶着歉意,「抱歉,繼續吃吧。」
她手裏拿着勺子,卻遲遲下不去手,看着面前油膩的食物,她又有些反胃。
「叫醫生給你檢查檢查,別是身體出了問題。」德里克的聲音也怪怪的,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一樣。
醫生來得很快,在丁依依的房間裏會診,艾力本以為德里克會很着急,沒有想到他吃完飯後就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裏。
「夫人,您已經懷孕了。」年老的醫生慢吞吞的轉身收拾自己的醫療器械,聽見身後沒有聲音,他轉身,見床上的人睜大了眼睛,雙手抓着被子一角,力道大得手背青筋暴起。
他笑了,臉上的皺紋堆在一起,「夫人,我說您懷孕了,不過胎兒雖然還算健康,但是與同個時期的胎兒比起來更小,按照生長的速度,現在不應該這么小的。」
他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冰冷的聲音立刻阻止了她,「請您出去一下。」
老醫生一愣,見她樣子恐怖,只好收拾好東西走出去。
房間門口,艾力正在緊張的走來走去,像藕一樣白白胖胖的手臂時而彎曲,時而伸直,就是不肯停歇。
看到醫生,她急忙迎了上去,面色有愧疚,她認為莊園的女主人會生病,一定是自己這個管家做得不好才會這樣。
「夫人懷孕了。」醫生剛說完,就看到面前的胖女人五官扭曲到了一起,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話。
艾力面部肌肉快速的顫抖着,她忽然快速轉身,伸手抓起裙擺,露出了兩節白白胖胖的粗腿以及黑色的來福鞋,瘋狂的朝着走廊另外一側跑去。
「少爺,少爺。」她忘記了下人的禮儀,一掌推開褐色的大門,面色因為惱怒而通紅不已,「她懷孕了,她怎麼可能懷孕!這個女人!我們要讓警察把這個女人丟到提莫的籠子裏!」
她氣喘吁吁,嘴裏的話就好像倒豆子一樣瘋狂的往外倒:「到底是誰?一定是在入了莊園以後才和別的男人混弄在一起的。」
「艾力。」德里克一直背對着牆壁,他冷靜的轉過椅子,後背靠着背墊,「我已經知道了。」
艾力就像被人抓住了喉嚨,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艱難的開口,「少爺?」
德里克看着這個從小陪着自己長大的女人,嘆了口氣,「我知道了,艾力,我要你繼續對她好,她是這個莊園的女主人。」
「少爺,這怎麼可以,」忽然,她的眼睛又升起了希望之火,「或許真的是上帝派來的天使,少爺,你要不要再檢查一下?」
德里克面色冷峻,他顯然已經沒有多少耐心跟面前已經失去理智的婦人多說話,但是看到對方的眼淚從她長着斑點的臉龐下流下,他還是嘆了口氣,「艾力,我愛她。」
艾力忽然打了一個嗝,好像被這忽如其來的情緒解剖給嚇到了,看着面前熟悉的臉,她靜靜冷靜下來,雙手擦了擦衣服面前的襯裙,「知道了,少爺。」
丁依依仿佛成了莊園裏易碎的玻璃製品,當夜晚降臨,她從房間裏走出來了以後,發現整個走廊已經換上了新的地毯。
昂貴的毛絨地毯不計成本的鋪着,即便是光腳踩在上面也十分柔軟,她冷着臉,沿着走廊下樓。
樓梯包裹住一層厚厚的布料,在尖角的地方全部都泡沫包裹起來,讓原本氣派的大廳變得有些不倫不類。
她穿着白色的拖地長裙,夜晚的風有點冷,風從沒有關住的窗口跑進來,她站穩,朝着窗外看去。
窗外什麼都看不到,只有漆黑的夜,濃重得讓人煩躁,她站了一會,直到皮膚因為冷風的刺激而長出疙瘩,腳步聲才重新響起。
她繼續走着,跨過了長廊,來到一扇算不上熟悉,也算不上陌生的大門前。
推開門,房間裏的擺設一如既往的簡單,除去不可忽視的大床外,剩下的家具用手指都數得出來。
德里克面部朝上,他雙腿伸直,雙手交握着放在胸前,胸膛微微欺負着,安靜得像一具屍體。
她站在他的面前,從身後抽出一把刀子,刀子淬着光亮,鋒利無比。
就是他!這個男人佔有了她,讓她懷上了孩子!她怎麼可以懷上不是葉念墨的孩子。
握着刀子的左手猛然向下,鋒利的刀尖險險的停在德里克的喉結上。
怎麼能怪他?是你,一切都是你,你跑到人家的莊園裏來,誤做了人家的新娘,拆散了一對良人。
他沒有錯,他只是以為你是他的阿斯瑪而已,錯的是你這個女人!
她後退一步,左手幾乎握不住刀子,她只好搭上右手,這才勉強握住刀子。
兩股思想在她的腦中撞來撞去,好像不把她弄瘋就不罷休似得。
「夠了!」她小聲哀嚎,跪倒在了地上,痛哭出聲。
一聲巴掌響起,房間裏的電燈應聲而亮,德里克靜靜的躺在床上,眼神清醒。
「留在這裏吧,這個孩子將會得到最好的一切,我會把他的未來打造得很好。」德里克的聲音很淡,就好像在陳述一件事實。
丁依依依舊伏地而哭,嘴裏無意識的喃喃說道:「不····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一整夜,她沒有睡,呆滯的坐在地上,他也沒有睡,靜靜的躺在床上。
那天晚上之後,整個莊園似乎又陷入了某種魔咒之中,她們的莊園夫人變得極其古怪,再次縮回了那個小房間裏,平日裏也不再出現了。
而對於這些變化,德里克沒有去干涉,他如同往常一樣,嚴格安排着作息時間,唯一不同的是,他依舊堅持吃着肉食。
到了晚上,萬物都去休息了,一直緊閉的房門這才打開,一個人影如同幽靈般走了出來。
才幾天,丁依依就瘦了一圈,下巴更加的尖細,濃密的頭髮包裹着巴掌大的小臉。
她慢悠悠的往樓梯下走,就連呼吸都是輕輕的,好像擔心驚擾了什麼似得,如果不是那濃得化不開的憂愁,真像從天上走下來的仙女。
她打開門,無所謂是不是觸發了防護機關,直徑的朝着花園走去,中途被一股花香吸引。
不遠處,一片紫色郁郁青青,薰衣草混着着滿天星鋪滿了半個花園。
花叢中,一架還沒弄好的鞦韆放在一旁,壓壞了一些薰衣草以及滿天星。
她呆愣在當場,雙手忍不住撫摸上微微隆起的肚皮,感受到肚皮傳出來的溫度,她那惶惶不安的心才算是有了安定的感覺。
花叢中,她獨自站着,卻忽然發現有一側的薰衣草有被踩過的痕跡,熏衣草綠色的枝幹上還沾染了些許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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