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流蘇姐——不,尹醫生以後就麻煩你照顧了。」
&小姐,你們發生什麼事了嗎?」
&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我不配留在她身邊了。」
&我會照顧她,你放心吧。」
&先生,你帶她離開吧,她這段時間太苦了……」
「……」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尹流蘇依稀聽到男女的對話聲,她極不舒服,一會兒在火里炙烤着,一會兒在冰里掙扎着,沉沉浮浮。
她頭疼欲裂,卻沒有辦法擺脫,沒有人可以救贖。
終於,在黎明又一次來臨時,尹流甦醒來了。
沒有見到吳媛。
她當時問她,還能見面嗎?
或許不能。
恢復溫度的手被人握住,拿的緊緊的,無法掙脫,床側邊,一顆黝黑的腦袋,維持着這個姿勢,似乎很久了。
她一動,他便醒了。
出現的臉,並不是她記憶中所期盼的,而是另一張溫文儒雅,笑意淺露的。
高文彬每次望着她的眼神,標準的脈脈溫情流動。
&好麼?」
話一出口,高文彬自覺多餘,如此狼狽的昏倒在雪地里,怎麼會好?
自從陸虞城和她離婚後,一切都不好,一切都變了。
&體嗎?」
尹流蘇微微仰着頭,眼神虛無地飄到窗外,朦朧的黎明,白茫茫的一片,天空未曾大亮。病房裏的環境和第一醫院的婦產科不盡相同,她終是嘆了一口氣,幽幽道,「好與不好,有什麼關係?」
沒有人關心,沒有人在乎。
&蘇,我關心你,我在乎你。所以請你不要自暴自棄,自怨自艾,可以嗎?」
高文彬眼裏流露出濃重的焦慮和痛心。
&大哥,你一直對我很好。只是,這顆心已經千瘡百孔,腐爛到了塵埃,廢土之中……我沒辦法……」
眼淚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明明不想流的,昨天晚上在雪地里的時候也是一樣,無論她如何心硬如鐵,心如止水,都無法阻止。
&哭,醫生說你的眼睛發炎了。」
高文彬慌亂的拿着紙巾去擦拭,俯下的身子帶着一股暖熏的味道,溫柔的說,「不着急,你慢慢考慮,無論是做朋友,或者是交往對象,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會等你。」
一次,一次。
尹流蘇不是木頭,她確實需要一個堅強的臂彎和避風港,高文彬如同及時雨,一直守護在她身邊。
太可笑了,她要找一個全心全意對待自己的男人療傷嗎?
在絕望的時候利用高文彬嗎?
如此人品低劣的自己,讓尹流蘇看不起。
尹流蘇試圖側翻,卻感覺到臀部傳來了一股微微的刺痛感。
她只是發燒了,或者是因為血糖太低,為什麼需要打針?
一個婦產科醫生的直覺告訴她,這一次的暈眩來的莫名其妙,一定發生了什麼?
她下意識地去拿床頭的化驗單和病例。
高文彬眼觀鼻鼻觀心,試圖伸手去拿,已是晚了一步,面容凝重。
尹流蘇只是瀏覽了一遍,臉色便是驟涼,忽然衍生出一種啼笑皆非的表情來,嘴角諷刺的勾起。
化驗單如皚皚白雪般,紛紛揚揚的散落。
&懷孕了,四周多。」
高文彬宣佈了正確答案,這個答案讓他無比的難受難堪,卻只能接受,無法抗拒。
最愛的女人,有了別人的孩子。
世界上的事情,總是不完美的。
孩子是陸虞城的,毋庸置疑。
只是,他們離婚了。
&生說,你的身體不好,這個孩子最好是生下來……」
高文彬不疾不徐,平平緩緩的道。眸中早已經過了一番覆雨翻雲,驚濤駭浪。
她潔白削瘦的下頜尖尖的,渾身上下輕飄飄的,臉上感覺不到半點的人氣,哪裏是病人,分明是一個失去七情六慾的瓷娃娃,精緻中帶着明顯的憔悴。
尹流蘇怎會不清楚自己的身體,之前一直在吃中藥,她一度以為自己是不會懷孕的,近期斷斷續續的紊亂,沒想到竟是懷孕了。
&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她涼涼的嘆道。
早一點,或者是根本不要發生,就好了。
她不得不承認,剛剛得知這個消息時,她激動又無奈,如果陸虞城知道……如果……理智在提醒她,沒有用了,一切都來不及了,無法挽回。
愛情破裂後,不是每段感情都可以像安茜這般處心積慮的奪回的。
往後,再如何,她才是第三者。
&蘇,你要打掉嗎?」
高文彬緊張的問,聽着對方的語氣,他內心陰暗的一面竟然悄無聲息地衝破封存的牢籠,稍不留神,佔據了整個大腦。
不,不可以。
這一次,絕對不可以了。
高文彬壓了壓額際的虛汗,定了定神,激動道:「流蘇,不要,一個女人可以沒有丈夫,但絕不能失去自己的骨肉,將來你會後悔的。」
尹流蘇抬起發疼的眼眶,發緊的太陽穴。
眼前的這個男人,為何要在她最柔弱,最需要安慰的時刻出現?是老天爺派來拯救她的人嗎?
她現在一點不清醒,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
很多時候,愛和感動,容易混淆在一起。
可是,下一秒,他靠近。
毫不猶豫地抓緊她的冰涼的柔荑。
他溫和的五官,極是動情的道:「流蘇,以後,讓我照顧你和孩子好嗎?我們離開安慶,重新開始生活。而且,小靜也很期待。」
尹流蘇怔怔地望着他深情款款的眼神,手中的溫暖太過炙熱,她捨不得鬆開,也沒有多餘的力氣鬆開。
高文彬說的沒錯。
她除了他,無依無靠。
打了孩子,她狠不下心。
生下來,那日日夜夜的思念與煎熬,她該如何渡過……
她和高文彬在一起,小靜容得下她和孩子,那樣的結果是最好的。她可以肯定的說,以後,自己再也遇不到對她如此摯愛的男人了。
高文彬一直抓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深怕她的嘴裏說出半個否認的字眼。
&蘇,不要拒絕我,給自己一條生路好不好,以後讓我來照顧你,就算全世界都拋棄你,我也永遠不會背叛你。」
良久。
他的諾言迴蕩在安靜的病房裏。
尹流蘇發出一記長長的嘆息後,唇瓣動了動:「高大哥,明知道對你很不公平,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明天早上我再回覆你,可以嗎?」
&好。」
高文彬滿口答應,喜形於色。
他花了很長時間才把這股激動強自壓下去。沒有一口拒絕,就代表他有很大的機會。
在流蘇面前,他已經被發了太多的好人卡。
高文彬耐心的給她洗臉,淨手,餵飯,無微不至。
這裏是一家私立醫院,保密性良好。尹流蘇知道,她被第一醫院開除的事情,肯定被有心人大肆渲染,鬧的滿城風雨。
謠言止於智者,終將會因為她的離去,而結束消亡。
高文彬知道,絕口不提。
一整天下來,她時而清醒,時而迷醉,不知今夕何夕。
夜裏,小靜來看過她。
高文彬留了一個面善的小護士守夜,睡在旁邊的沙發上。她有任何需要,只要按鈴就可以。
事實上,尹流蘇本身就是一個很少麻煩別人的性子。而且,她只是孕酮指數偏低,需要打針,以及發熱體虛,並沒有嚴重到下不了床的地步。
這裏是第二醫院,高文彬所管轄的醫院。
病房裏的枱燈幽暗,靜謐。
這樣安靜的氛圍,適合胡思亂想。
她總會不知不覺地想像着,陸虞城在做什麼,他是否摟着新婚的妻子和兒子,盡享天倫。
他春風得意,她破敗如絮,狼狽不堪。
雪一直沒有停。
午夜十二點。
第二醫院的過道里,一陣陣皮鞋踩在瓷磚地板上的聲音,蹬蹬蹬,清晰入耳。
醫院裏值班的醫生護士昏昏欲睡,通常不會太過注意,因為病人家屬來來往往,每天都很多。
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身形頎長。
一下子沒入了尹流蘇所在的病房。
他的動靜似乎有些大,一進去,走了沒幾步,就被女護士給察覺了。
&
只見迎面的男子圍着圍巾,半張臉埋在裏面,依稀可見露出的部分極其英俊。
女護士才說了一個字,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疊紅色的人名幣,遞到她面前,「我只是看看她,你放心。」
女護士在驚訝了一下,隨即根據病患的身份揣測到眼前這個俊美無儔高大男人的身份,除了安慶市的那位,還有誰呢?
她收了錢,便老老實實的退出去。
干她們這一行的,最重要的是懂得進退,張弛有度,並且守口如瓶。
只是這位不是離婚了麼,怎麼好像跟傳聞中的不一樣,明明是男的拋棄女的,怎麼竟還一副戀戀不捨的模樣,深更半夜來看女的呢?
病房裏只剩下陸虞城和熟睡着的尹流蘇。
陸虞城輕輕地走過去,坐在床側的凳子上,借着枱燈的光亮,幽深的眸瞳,仔仔細細的打量着。
她呼吸清淺,睫毛緊閉,臉頰削瘦的厲害,似乎連兩邊的顴骨,略有些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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