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片震驚。
怎麼回事?
吳媛指的人,真真切切的就是另一側的尹醫生。
如當頭棒喝,似晴空霹靂,鋪天蓋地而下。
尹流蘇錯愕喃喃:「吳媛,你在說什麼?」
為什麼她的臉還是她,她的動作她的表情,陌生的好像變了一個人。
吳媛一臉歉疚的道:「尹醫生,對不起,我作為你的實習生不該當眾揭穿你的,而且我知道你有苦衷,是那個病人家屬死活塞給你的……你原本不想收的……」
如果到現在尹流蘇還沒聽懂,那真的是白痴了。
吳媛竟然真的是在誣陷她!
為什麼?
此刻讓尹流蘇痛心的,是那個指證她的人。她不僅僅是自己的實習生,而且是她唯一的好朋友。
她望着吳媛,眼眶發疼,瞳孔滿是不解的,複雜的,沉痛的情愫。
&醫生,事到如今,我不能替你瞞下去了,對不起,我知道我太自私了……」
吳媛深深地向她鞠了一個躬,滿臉的歉疚,根本沒有半絲作假的成分。
正是如此謙卑真實的態度,更讓大家相信尹流蘇是紅包醫生。
&沒有……」尹流蘇眼裏怔忡着,多麼希望這是一場夢,現在發生的一切她經歷的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是別人,或許,她或許不會如此震驚,不可名狀的難受。
偏偏是她。
台上的燈光,吳媛的倒戈相向,所有同事錯愕的眼神,院長領導批判的目光,交織成一道火辣辣的光,她像是一個小丑,無所遁形,她同時也是一個可憐蟲,被全世界,她所在乎的人拋棄。
&醫生,你做出這種事情,就該知道會有揭穿的一天。」
吳媛潔白的唇瓣動了動,最終移開視線,狠心側過身。
黑色袖口下的手指根根在發顫,被她重重地捏緊。
她不能,不能動搖。
&什麼?」
尹流蘇眸光凝頓,三個字,似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聲聲質問,又似喃喃。
可院長不打算給她機會了,擋在了她的面前,沉聲道:「尹醫生,你身為醫院的副主任醫師,做出這種事情來,簡直把我們第一醫院的臉給丟盡了,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要說?」
陳主任痛心疾首道:「小尹,我平時待你不薄,為什麼要拿家屬的紅包?」
底下傳來了一個女同事的聲音:「聽說尹醫生和陸總離婚後,她沒有分到一分的贍養費呢,連住的地方都是租房的呢!」
&不得她會做這種事情呢。」
&媛是她的好朋友,兩個人形影不離的,吳媛說的,肯定錯不了。」
「……」
一時眾說紛紜,偏偏都是一些惡意的攻擊和中傷,愈演愈烈。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
捧得越高,踩得越低。
尹流蘇在第一醫院的神壇上多年,陸氏總裁夫人的身份揭曉後,更是讓所有的人妒恨,只不過大家將這種情愫隱藏在潛意識裏,一旦導火線點燃,一發不可收拾,他們站在道德和公正的高度上,群起而攻之。
&尹,你要是缺錢,可以跟我說的麼,大家好幾年的同事了!」陳立仁假惺惺的道,實際上早就大感不妙,手心和後背濕了一大片,尹流蘇是她婦產科的人,現在出了問題,他這個主任難辭其咎!
所有的質問和譴責接踵而來,像是從天上撒下來的一張巨大的網,傾覆她的全身,呼吸,心跳,脈搏。
尹流蘇不是不可以解釋,她深深的意識到,這是一場陰謀,有人精心策劃好的。
&沒有收過紅包……」
&有誤切器官手術……」
她的聲音蒼白又無力,在一眾質疑中,如果潮水一般一浪一浪的被吞噬,淹沒。
耳邊嗡嗡嗡的喧囂,她的耳朵很疼,她拼命的捂住,眼裏一張張兇惡的面孔,個個張開血盆大口,張牙舞爪的。
那些曾經親切的同事,熟悉的笑臉……沒有,沒有人替她說話,她勢單力薄,孤掌難鳴。精神上的,工作上的陷害,都不算什麼。
她在臉孔中不甘心的尋找,尋找吳媛的臉,沒有用,回應她的只是一個無情的背影,甚至連正臉都不曾給予。
忽然想起來,那天陸虞城提出離婚,也是這樣的場景。
現在和當時,沒有什麼區別。
她的心變得漸漸的冷卻,堅硬,麻木。
終於,她不想再辯解,太累了。
究竟是她的人品缺陷,還是人心變得太快,快的她跟不上節奏。
&樣的人不能留醫院了。」
&出婦產科,滾出醫院。」
「……」
尹流蘇失去了陸氏集團的庇護,一旦犯了錯,任何人都可以來推一把。更何況,她是被陷害的。
&靜!」
院長用話筒維持混亂的場面。
聲音漸漸小了一些。
院長似乎也沒有意識到事情鬧得那麼大,對於一個額年輕的女醫生來說,確實過分,不過她犯錯是鐵證在山,沒有什麼好狡辯的。
院長問:「尹醫生,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如果他在吳媛說話之前問,尹流蘇也許能說些什麼。
一個人的精神徹底被蹂\/躪後,還剩下什麼?
她抬起一雙清淋淋的水眸,望着他們,看着他們每一個人,表情皎白,冷若冰霜。
她的眼神透徹,明亮。
永遠不可能從裏面找到心虛,狹隘,退縮……有的只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疲憊。
&我的人自然會懂,不懂我的人,我不在乎。」
她輕輕的低喃,聲音傳到了每一個角落。
吳媛的背影重重一顫,驀然發僵,無論如何走不動一步。
和尹流蘇關係可以的趙司,葉雯,紛紛啞然。連她的好朋友都叛變了,他們怎麼可能當出頭鳥呢,即便覺得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尹流蘇身上,挺匪夷所思的。
&長,報警吧。」
她面無表情的道,「不過,在警察調查結果出來之前,我辭職……如果跟我工作了那麼多年的同事,對我的人品還會質疑,這樣的同事我不要,這樣的醫院,我如何待下去?」
她的語氣輕輕的,明明沒有任何直接性質的攻擊,偏偏讓人覺得是一種輕蔑,嘲諷。
豈有此理!
院長竟然覺得心虛,心驚。
不,他自然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他的面子,醫院的面子往哪裏去?而且,這是上級領導的通知和決斷,和他沒有關係。
&醫生,請你不要說這種氣話。如果不是念在你工作多年的份上,我們已經報警了,你的行為是要負法律刑事責任的……這樣吧,醫院的幾個領導一會會共同商議,明天給你一個正式的處分通知……」
院長話落,尹流蘇突然笑了。
她的嘴角開了一朵斑白的夾竹桃花,奪目而刺眼,美好卻絕望。
她在嘲笑,又在悲哀。
&便。」
她留下兩個似有若無的字眼後,從台上緩緩的走下來,一步一步,背脊似雪中修竹,傲然挺立。
清麗的面容上,仿若纖塵不染,神情高潔淡雅的不可逼視。
但,眸底,是濃郁到散不開的沉痛。
人流自動劃分開一條道路,寬敞無比。
尹流蘇離開了,她走的不卑不亢。
院長和眾人驚訝了一陣,清了清嗓子,立即譴責道:「這個尹流蘇太不像話了,我們都是她的領導,犯了錯誤,不主動認錯也就算了,簡直是目無紀律,原本想念一念舊情,現在看來,開除她一點都不冤!」
&啊,院長說的對!」
「……」
眾人循聲附和。
一個人的離開,不影響什麼,熱鬧,喧囂,歡笑,仍在繼續。
&媛,你到底是怎麼了?」
葉雯湊到面容呆滯的吳媛耳邊,窸窸窣窣的問。
吳媛像是失心瘋一般,瞳孔沒有任何的焦點,目光有些滲人。
葉雯也是奇怪死了,吳媛和尹流蘇好到穿一條褲子,她為尹醫生中彈,尹醫生夜夜陪護,就連離婚時,她對她不離不棄,直言維護。
沒想到,現在,揭穿尹醫生的人,也是她。
葉雯再次回神的時候,旁邊的桌位已經空了,抬眼處,吳媛的背影跌跌撞撞,竟是讓她感覺到了一寸一寸的可悲。
臨石軒酒店裏的中央空調打的很好,服務員個個穿着單薄。
尹流蘇披着一件白色的毛呢大衣,穿梭在紅毯鋪就的通道上,她感覺不到半絲的暖意,有的,只是沁入心扉的寒冷。
冬天,這才是冬天。
快要走出大廳的時候,門口的迎賓小姐用溫柔甜美的聲音說:「女士,外面下雪了,您有帶傘嗎,沒有的話,我們酒店有免費的……」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尹流蘇打斷:「不用了,謝謝。」
一個陌生人尚有如此的關懷,更何況是她日日夜夜相處的人,掏心掏肺交往的朋友呢?
這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諷刺!
尹流蘇推開旋轉大門,孤身沒入漆黑而明亮的夜色里,白色的雪花漫天飛舞,一點都不美。因為當雪花降落的速度快了起來,就像暴風雨一樣,狠狠地砸到行人的臉上,用寒冷作為利器而灼傷臉頰。
尹流蘇感受着臉頰上傳來的冰冷感,怎及得她風化,沒有依據的心。
透過茫茫的雪,她模糊的視線里,清清楚楚的看到對面盛庭大酒店外面,掛着一張巨幅的海報。
剛剛來的時候,吳媛竭力不讓她看一眼。
她喉頭和眼角剛有一點酸澀冒出來,便被撲面而來的雪子砸的痛入心扉,大腦越發的清醒。
巨幅海報上是一對男女相擁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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