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上的人喊了半天,終於有知情人站了出來。
「拍賣會這裏……風平浪靜。」
正如這位玩家所說,拍賣會現場確實是一片風平浪靜,風欲滿樓,山雨未至,對精魄的競拍仍然在繼續,就像是從來沒有過視頻這個插曲,在場的玩家蠢蠢欲動,甚至有伸出頭往上看,希望能看見百層樓之上的房間裏,話題人物的中心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在舉牌仍在緊張有序進行的過程中,不少人懷疑,他們是不是忙於競拍,沒有趣看視頻。
屏幕上的鏡頭隨着喊價的節奏在三人之間切換,比起剛剛的火爆熱鬧,唯一發生變化的是他們之間的氛圍,就連情緒最為外露的龍太子,眉眼都沉了下來,聽到較為誇張的價格跳躍才微撩眼皮,給舉牌人一個眼神示意。
一直上升到十億的價格,舉牌人猶豫了一瞬,就見龍太子從椅子上站起來,立即抖了一下手,以為他要催促,趕緊就要將牌子舉起來,被他按住了。
「不用了。」他道。
漠北之鷹的房間裏,他剛一抬手,副會長就出聲提醒,「會長,再往下就過了。」
「沒事,不走公會的賬,等會兒從我的戶頭上轉換。」
「不是錢的問題,我看那邊沒有收手的意思,這事……終歸是我們理虧,鬧到最後還不是讓遊戲公司佔了便宜。」對方一頓,「再說了,落櫻已經退出公會了,你買了精魄是要送誰?」
別人不能確定的事,他在漠北之鷹身邊待着,自然能察覺出一兩分,自從落櫻退會之後,會長的異常表現就增加了,讓人想忽視都難。
就像這次競拍精魄,妖精職業的女玩家雖然不止是這一個,但能讓三個會長同時競爭的,也沒有第二個了。
他還能是為了誰?
但老實說,人都走了,再在這方面糾結有什麼意義?早知道如此,他當初就會提醒自家會長,別把那顆精魄送給流煙,換取主線任務。肯砸十億在這東西上面,找個沒有糾葛的人做一筆金錢交易,換取地圖道具不好?
漠北之鷹被他一語驚醒,忽的就不說話了,手沉甸甸地落了回去。
那邊拍賣師叫了「第一次」「第二次」,最終落了錘,精魄被獨活拍到了。
這讓以為漠北之鷹會最終拍下精魄的人大吃一驚。
精魄的外形與鑽石一般,內核綻放出獨特的光芒,美麗而耀眼,它被人托着,送到了頂樓,放在獨活的面前。
從他拍下之後,畫面就一直在他身上沒有離開過,人人的目光都對準了他,他的手指修長如同藝術家的手,略帶一絲獨特的病白,精魄的光芒與他手指交輝相應。
但這不重要,人們在意的是——
他會把精魄送給誰?
他看見那段視頻了嗎?如果看見了為什麼還會拍?
難道連續被騙兩次,他不會覺得……
就在他們不斷的猜測下,有人驚呼一聲,只見畫面中,獨活原本托着精魄的手猛地一攥,價值十億金的精魄就在他掌心裏,化作粉末,隨之變成了一串數據消失了。
遊戲為了體現它的稀有,將精魄本身設置得非常脆弱,想要捏碎也只在一念之間而已。
獨活眉眼帶煞,輕笑了一下,什麼也沒說,在眾人戰戰兢兢的目光里走出了房間。
視頻里的那句話就像是一句無法擺脫的詛咒,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我不會,無論他們會不會喜歡我,我都不在意。」
流煙通過畫面看見獨活的舉動之後,緩緩鬆了一口氣。
她將落櫻的身份曝光,其實已經是抱着一賭的決心。如果不是對方吸引了太多人,她不會走出這一步。無論是漠北之鷹還是鄭贇,她在一開始無不以為勝券在握,但局勢的失控讓她心驚肉跳。
按照她一開始拿到手的信息,「落櫻」這個角色就像一個佈景板,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沒想到她會成為一個變數。
她做任務碰到過很多變數,她本身對於這個世界的存在就猶如一隻蝴蝶,煽動翅膀會引來無法估量的後果,但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大的變數,會有人比她這個神使更像神使。無論自己從哪一個人着手,最終竟都會將人推向對方。
所以她無可奈何走出了這一步。
落櫻和自己不一樣。她當初之所以選擇不澄清身份,假扮傾城美人,正是因為她不是,她能夠在事後反轉這份印象。但落櫻是鐵板釘釘的傾城美人,她沒有反轉的餘地,反而會在這些人心上插上一把刀,現在他們有多喜歡她,這把刀就插得越深,想要□□哪有這麼簡單?
縱然如此,她仍然感到忐忑,真正最好的做法就是讓她跟這些人不要再有接觸,然而她前面所做的努力都不足以做到這一點,所以她只能用下策……
她深吸一口氣,給一些人發出了指令。
與此同時,無論是論壇,還是遊戲的世界頻道,都出現了許多負面、惡意的評論。
「什麼『傾城美人』『第一美人』就像一個笑話,先不說她長得怎麼樣,心真夠髒的,配得上這些稱號嗎?!」
「覺得很失望,上調了50,唉,果然遊戲裏沒有真·美女。」
「為兩位會長抱不平!找什麼樣的女人不好?被這個女人騙了兩次,她還不知道在背後有多得意!」
「不能這麼說,這事還要怪漠北!明明是他朋友提的建議,到最後讓人家一小姑娘背鍋,算怎麼回事兒?」
「呵呵,別人是酒後瞎起鬨,她拒絕不就完了,還真的跑來勾引男人,難道不是自己早就這麼想了?」
有人一副不屑的腔調攻擊,也有人為聞櫻說話,但事實上,他們來回攻擊的對話卻將這件事越鬧越大,以至於後面有人極為惡意的給了一個建議:「據說她手裏有主線地圖,是龍太子和她濃情蜜意的時候送的,誰有興趣,哥幾個去輪一回啊?」
他過於輕佻的口氣,無異於在將她拖下神壇,讓不敢冒犯的人蠢蠢欲動。
「不好吧,三大公會的勢力我可不敢得罪……」
「屁啊,她不是早退了無雙嗎,漠北寧願把東西送給別的女人也不送給她,可見就是她一廂情願,還有黑風和焚天,你們忘了當初他們對傾城美人發出的通緝令?不殺了她就不錯了,還能保護她?別開玩笑了!」
這話一出,眾人如醍醐灌頂,猛然醒悟過來!
對啊,三大公會她得罪了兩個,唯一能收留她的無雙公會早就將她掃地出門了,就算她是稀有職業又怎麼樣,一對多,她還能跑得了?!
遊戲裏就是一個將現實中的惡意放大百倍的地方,有的人玩遊戲是快意恩仇,縱橫江湖,有的人則是在現實中維持着人模狗樣,將積攢的惡意在遊戲中釋放。
這樣的小組織只在論壇一個陰暗的角落,私底下偷偷的開展,能力不高,但人數卻不少。
主線地圖只是一個引子,能夠將三大會長的美人「欺負」一番,才是他們的心態。其中甚至還有女性玩家,早就看不慣聞櫻假清高的作風,跟風抵制殺人。
漠北之鷹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
自從視頻出現之後,漠北之鷹比以往變得更加沉默,似乎將身心都投入公會,又仿佛始終游離在外,神思不屬。
就像是有的人被你忽略了太久,你一直覺得有沒有她都無所謂,她遲早會走,她在不在都沒有什麼分別,但當她真正消失的那一刻,你才會感到心慌。他亦如是。他總覺得她和所有人一樣遲早會離開,但十多年的時間,又讓他慢慢下意識地認為,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走,在兩種矛盾的情緒交織下,他對她的態度就成了冷眼旁觀,靜靜看着她的存在或者離開。
但等到聞櫻真正「如他所願」離開了,他才終於察覺到了不對。
視頻揭開了他記憶的一個小角落,讓他像旁觀者一樣去看當時的自己和她,在遊戲裏重逢之前,他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但……她以為他早就不記得她了,其實他並沒有忘記,在看見她的那一刻,初始的畫面就從記憶的縫隙里偷溜了出來。
她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扎了兩條小辮子,頭頂一個太陽帽,夏天的裙擺在空中搖出幼圓的弧度,像可愛清新的小雛菊。她看見了站在台階上的他,輕「啊」了一聲,兩手將帽子寬大的邊緣壓下來,試圖擋住臉,卻又從帽耳朵里露出烏溜的眼睛偷看他,沖他笑。
「小哥哥,你好呀。」
過於鮮明的回憶,一遍又一遍沖刷着他的腦海。
「我可以放棄遊戲。」
「我最初玩遊戲的目的是為了你。」
「所以,你已經習慣於犧牲我來達到目的了,對嗎?」
「你不是不知道我在忍受什麼,你就只是不在意。」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在她離開之後,竟忍不住讓人關注起她的信息,在又一次聽見視頻里的話,聽見她說「我都不在意」時,他的心情難以言喻的複雜。
因此,他在得到情報信息之後,即刻給她發去了信息,提醒她小心,又跟了一句:「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可以告訴我。」
她很久都沒有回。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哪怕她進了一團之後事情繁忙,也總是會在看到之後給他回復,但這次,一天、兩天、三天……索性沒有聽見她出事的信息,在第五天,他終於收到了她的回覆。
「謝謝,不用了。」
只有短短五個字。
他凝視着這幾個字,幾次想要再做回復卻沒能發送出去,久久無言。
其實在回復漠北之鷹的信息後沒幾天,聞櫻就遇到了一次偷襲。她能看出對方是剛組織起來的小團體,沒有任何的組織紀律可言,哪怕她的御用小刺客鄭贇不在,她也能憑一己之力反擊,將他們「殺」死。
但很快,她發現自己有些輕敵了。
這群人雖然是烏合之眾,卻有人做了周密的計劃,她剛走出沒多遠的距離,就碰見了另一撥人,她蹙了蹙眉,立即猜到了對方的作戰方案——消耗戰,哪怕她有最好的手法意識,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傷,只要紅色的血條和藍色的法術條到了底,她也沒辦法繼續支撐下去。
果然,第二撥死了沒多久,第三撥又至,不說每個野外區域都佈滿了人,至少在她選擇的路線上,都有人埋伏,可見那人對她做了詳細的調查了解。
她還有一條出路,就是選擇馬上下線,但野外上下線都會在同一個地區,如果對方死守在這個位置,依舊還會有一戰。
況且……
她知道有一個人,就在附近。
她沒有再動手,而是騎上了一匹馬,在塵土飛揚的野外飛奔,遠遠的看見依山的一個小涼棚,涼棚前插了杆子,飄着酒旗,是個酒攤子,供體力點不足的人購買增長體力,當然,還有一些酒,帶着效用普通的增益效果,也是餐風露宿的玩家的最愛。
那群人就追着她一路跑來,她「體力」漸漸不支,眼見就要追上了,領頭的男人大笑着叫囂:「別跑了,我們後面還有其他人呢,『傾城美人』如果肯乖乖把主線地圖交出來,再說幾句好聽的,我就放了你如何?」
話是如此,他一個眼神,就有人趁她不備將酒攤子圍了起來,不讓她靠近,以免她飲酒補充體力。
他還要再說什麼,身後的人突然拿刀背捅了一下他,往上指了指,表情不太好看。
領頭的男人順着對方指的方向一看,登時往後一縮,「媽的,獨活!」
只見靠近酒攤的山道上,獨活的一身藥師裝扮格外明顯,黑風公會的標誌亦讓人見之喪膽,他和團隊成員都在殺怪,但只要往下方探一眼,就能看清他們在幹什麼。
「怎麼辦?」
幾個人面面相覷,還是一個玩樂姬的女玩家站了出來,嬌聲呵斥:「怕什麼?站在那個位置,他要想阻止早就阻止了,還等到現在?」
眾人經她提醒才反應過來,不錯,連續兩次栽在同一個女人身上,是男人都忍不下這一口氣!
他們精神一振,立即重振旗鼓圍了上去。
聞櫻看也不看山道上的人,忽而問:「剛剛你說,說幾句好聽的話就放了我,是不是真的?」
男性玩家眼睛一亮,女玩家一臉鄙棄的看着她。
「沒錯,沒想到美人很識時務嘛……」領頭的男人曖昧的笑着靠近,就在馬蹄往前的一瞬間,聞櫻猛然一瓶藥水潑出去,正中他的眼睛,只聽見男人發出一聲慘叫!
「操!」他血量驟降,他單手捂着眼睛流淚不止,登時罵了句髒話,語氣兇惡,「敬酒不吃吃罰酒,大家上!把地圖輪出來為止!」
一時之間,小小的酒攤外法術光芒大綻!
他們人多勢眾,聞櫻體力逐漸不支,空間內能夠在作戰時即刻補充體力的東西已經用完了,她如同犯了低血糖的病,眼前驀地一白。
就在一把長刀趁機砍向她的瞬間,忽聽得一聲「叮」,長刀應聲而斷,隨後只聽人群里傳出無數道悽厲的慘叫聲,驚起一片飛鳥!
獨活已經從山道上下來了,身後的成員中有人手裏抱着一顆碩大的蛇頭,還滴着淋淋的血,有幾人若無其事的開始扒蛇皮,顯然是剛剛打怪的成果。而那些圍攻聞櫻的人的腿上、身上,甚至臉上,都被許多小蛇死死咬住了皮肉,毒液從蛇牙里擴散、蔓延,有人已經疼的在地上打滾,怎麼都無法擺脫這些蛇,場面血腥又恐怖。
他走到聞櫻身旁,在她往前傾倒的時候乾脆將人一抱,放到了馬上。
「誰准你們對她動手?」他轉過頭對着那些人,壓着嘴角欲笑不笑,煞氣畢露,「活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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