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傍晚的時候,莫璃大將軍所乘坐的馬車已經來了雲溪村的入口。凝目望去,一個木頭樁子打成的標牌還歪歪倒倒地立在路邊。雜草叢生的地方,仍可看見字跡。但是從字體上的損壞程度來看,便知這標牌走過了多少個風霜雨雪,歷過了多少人世滄桑。
如痕跳下馬車,抬起帘子,對着裏面端坐的莫璃大將軍道:「將軍,雲溪村頭到了。」
莫璃大將軍隨後下了馬車,借着稀疏的幾點星光,便看見村子裏坑坑窪窪的泥巴道路。他蹙起眉頭,心中難耐。
這還是第一次腿兒着走這麼糟糕的路?雖然戰場上的路也是尖石磨銳。但至少那會兒他坐着凌風。凌風是他的坐騎。一匹英勇的汗血寶馬。自他第一次領兵迎戰,凌風就陪着他,無論寒冬臘月,無論酷暑夏日。即便寂寞孤獨傷痕累累,他的身邊也會有一匹馬。正是凌風。可以說,他生命的二分之一都是同凌風在一塊兒的。只是現在,國泰民安,凌風便被他囑咐的忠僕好心照應着。
此刻,瞥了一眼泥巴路。莫璃大將軍咬牙一橫,當時便淡若秋水地踩了上去。如果不是深夜,興許他踏一步就算了。但是這是晚上。他只能感到自己的黑靴漸漸地變重。可是,尋人嘛。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姑且就打這麼一個比方。
「將軍?」如痕拱手,「泥路濕滑,不如還是上屬下趕馬罷!」
「不了。」莫璃大將軍抬起手,「深夜趕車,不僅不方便,還容易出事兒。我二人初來此地,並不能斷定半夜沒有人行路……算了,就這樣去吧。」
……
入夜,李詩語還未睡。她懶洋洋地趴在窗戶旁,十分專注地覷着夜空裏稀稀疏疏的幾點星光。
當然了,讓她如此煩惱的,還在於此刻屋外的嘻嘻哈哈的笑聲。幾個村裏的長舌婦前來做客,田氏便自作主張將其留了下來。因是本村的女人,方老頭子也不見外,陪同左右。方成孝順,自然也會趁着空閒陪家人嘮嗑。
她們嘮嗑其實也沒有什麼。只是嘮嗑偏偏嘮到她身上,她就有些不高興了。於是使勁地捂着耳朵,儘量不讓她們談論的話闖進自己的耳朵里。
「哎,老哥哥。你可真是好福氣啊,有方翎這麼一個能幹乖巧的女兒啊?」一個尖嚷門的大娘笑眯眯地看向方老頭子,隨後拈了一顆瓜子餵到嘴裏,「田姐姐啊,你也有福氣啊。聽說這翎兒姑娘已經在城裏開了一間酒樓,生意可火呢?」
田氏連忙點頭:「可不是,我家姑娘腦子好,想什麼就能做好什麼。」
反觀方老頭子,卻有些客套得緊:「福大娘,你說笑了。翎兒只是運氣好些罷了。」
「呵呵,哪能呢。這運氣也得看人啊。」另外一個大娘附和道,「要不然我們這種人為啥不也有個好運氣呢?」
「正是正是。」又聽到一個低嗓門的大娘在那裏點頭。
說到這些讚美之辭,李詩語表示還挺驕傲。但是接下來的話就讓她有些噁心了。
「呵呵,那個老哥哥啊。」尖嗓門的福大娘又一副嬉皮笑臉的諂媚姿態,「我城裏面有個親戚,她的兒子剛剛考了舉人回來。要不要妹妹替你家姑娘說門親事兒啊?」
「男方人品如何?」方老頭子倒是十分認真地在思考這事兒。李詩語一聽,有些憤憤。
方成從旁咋乎:「爹,這種事兒還是聽聽姐姐自己的意思為好?」
「兒女婚姻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老頭子古板道,「你姐姐年齡也不小了,如果能找個合適的人家,那下半輩子也不用愁了,是不是?」
田氏有些躊躇,沒插什麼話。
「可是爹,姐姐要是知道你這麼胡亂把她許配給陌生男人,她一定會不高興的。」方成急地跺腳,「你也知道,姐摔了一跤之後,性情就不大好。而且……還突然會了拳腳。如果……哎,爹,反正你這麼對待姐姐,就是不行。」
李詩語躲在房門後,心裏直樂。還是這小弟比較了解她。
福大娘拍了拍方成胳膊,繼續吹噓道:「方成啊,大娘可沒說什麼假話。男方人長地挺不錯的。你姐姐嫁過去,可是享了福,沾了光了。」
「福大娘,你這樣說可就不妥了。」方成開始講理,「我姐姐怎麼了,長地也算如花似玉吧。又不缺胳膊短腿,又不是不會生養孩子。你咋地就說我姐姐是沾了那舉人的光去。」
李詩語將門重重一拉,拍着手掌,興奮地喊道:「小弟,說得不錯。」
軟綿綿地將自己扔到福大娘的面前,平心靜氣地詭笑道:「福大娘,你把那男人誇得如此出眾,呵呵,那我倒要問一句了。」
福大娘看着直逼而來的如劍目光,脖子往裏縮了縮,語氣顫顫道:「翎兒姑娘,你……你說?」
「他剛剛中了舉人,家在城中,相貌不錯,是吧?」李詩語續着她剛剛吹噓的話道,「既然這個男人這麼優秀,為何不在城裏就近選取一個大家閨秀做夫人啊。卻偏偏要你這個窮親戚到我們這麼一個偏僻的村子裏尋親?」怒目俯視了許久,「呵呵,你當我們也是一群毫無思想的傻子麼?」抽身於旁邊的凳子坐好,一改面容,笑盈盈地嘟着腮,「我有貌有財,為何不挑一個配得上本姑娘的,卻要任你擺佈,嫁一個從未謀面的男人。福大娘,你未免太抬舉你這個親戚了。」
福大娘聽後,臉色一變,手指揚起來:「方姑娘,呵。你說話可要有點腦子。」
「腦子?」李詩語諷笑,「此刻沒有腦子的除了你還有別人麼?」拿手風輕雲淡地推開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在說任何一句話前,請你多多注意些。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
福大娘跺腳:「你,你以為你是傾國傾城的大小姐啊,讓我家侄兒娶你,呸!」剛剛還和善的一人突然變地蠻橫無理。李詩語倒是過癮,笑地越發得意:「是啊,福大娘說地可真精彩。可是……我實在想不通,就我這麼一個算不上傾國傾城的女人,怎麼會引得你今日巴巴地趕來說親呢。」
「你,你。」福大娘扁起袖子,就將其他兩個同伴拉出去,「哼,我們走着瞧。」
李詩語哪肯作罷,快速地拿腳一擋。撲通一聲,三人疊羅漢似地摔在了門口。一時聽得最下面的福大娘哎呦連叫。
善良的方老頭子看見這一幕,抹了把虛汗,趕緊去攙扶三人起來。福大娘用力地將方老頭子一推,毫無感激:「呸,你起開。方老漢,就算你跪在地上求着我,我也不會再給你女兒說親!」摸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了。
暗夜裏,啪啪一聲。三人再次跌倒在地。
偷瞧見三人摔倒的場景,李詩語捧腹大笑。
卻於路道旁瞧見兩個人影。
熟悉的人影。
那看不清切的臉部輪廓一次一次在腦海中翻卷。
確實是他。
必他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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