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就是馬賊?」
楊爍轉頭看了那兩名斥候一眼,後者頓時會意,就上前回復道
「將軍,按這裏村民的說法,這些人就是馬賊了,而且屬下等也去大致看過,這些人面有風霜、筋骨強健,非尋常盜匪,當是馬賊無疑。」
「馬賊,好一個馬賊,當馬賊當道這個份上,也真是獨一份了。」楊爍搖了搖頭,轉臉和村中鄉官聊了兩句之後,就邁步朝前面走去了。
在他的前方,約莫有百多人被困在了一起,繞城了幾個圈,他們的手腳都被繩子捆着,那繩頭更是纏繞在一起,而且這個繫繩的手法非常奇特,彼此相連,使得這被捆住的幾人,隨便有一個人掙扎,其他人都會被扯過去,所以一個個最後都難以動彈,那肩膀和膝蓋,更是因為前期的掙扎碰撞在一起,擺出了非常詭異的動作。
「這麼多的馬賊,竟然被一口氣擒拿了,真讓人意外!」養活看着這些人的表情,不由感慨着,只是看着一個個人頭,再次想到朝廷抓捕馬賊的難度,不由搖頭苦笑。
他跟在朱守身邊有些年頭了,平時沒少圍剿山賊,追捕馬賊也有幾次,山賊還好說,落寨在山上,他們不下上劫掠,生活水平就會下降,食物和物資供應不上,戰鬥力就會不斷衰減,往往不攻自破,但馬賊不同,行動迅即、機動性強,就算是幾倍兵力圍剿,最多將之擊退,很難完全殲滅,總有漏網之魚。
但是這眼前的情景,分明是全軍覆沒了。
這心頭的疑惑,讓楊爍觀察的更加仔細,他注意到了這些人身上的一些細節。
「這很多人看上去體格強健,但面色蒼白,吐氣很粗,仿佛精疲力盡一樣,似乎是每一個都透支了體力,或者在被抓住之前,就受到了重創,這是怎麼回事?」
疑惑之中,他越發謹慎,挑選了幾個人仔細打量,突然注意到,這些人身上的傷口,幾乎都被簡單包紮過,雖說大部分都只是撕扯了幾根布條。
「有點意思。」
這個發現,讓楊爍沉默不語。
不光是楊爍,其他人看着那一個又一個被困住的身影,以及他們的表情,那孫敏、荀折等人更是嘖嘖稱奇,聯想到之前楊爍說過的話,這心裏不由就越發好奇了?
「這些陣勢陳止做的?他是如何做到的?如果真是他的手段,那這個陳止確實是非比尋常,帶着幾十個家丁,就能將馬賊盡數擒拿,也難怪楊爍在聽到了他的消息之後,會有那樣的反應。」
曹慶和荀折想着想着,神色越發敬重,雖然沒有與陳止面對面看着,但心裏武藝有了推崇之意。
至於孫敏,更是心頭驚奇,和陳止碰面的想法越來越強烈了。
相比之下,明法僧和魏歐就是另外一副模樣了,兩個人在吃驚過後,神色都凝重許多,明法僧是眉頭緊鎖,明顯是想到了什麼難事,而魏歐則面色蒼白,後來又轉未鐵青,顯然心裏的念頭翻江倒海。
這些人的心思如何,楊爍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迫切想要知道的,是陳止人在哪裏,所以經過最初的震驚過後,思路稍微理順,就趕緊將這鎮中鄉官給招來,問道:「陳先生在哪裏了?快快帶過過去拜訪!」
他的臉上露出了頗為急切的表情,這位副將可是很清楚的,他的那位主帥朱守,在擊破了王彌之後,連連受到嘉獎,於是越發感激陳止當初的一篇兵策,而鄭管南下彭城,給陳止拜賀,又有了交情之後,就回到了軍中,告知了一些彭城狀況,那之後朱守對陳止更是推崇。
正因如此,楊爍很清楚,只要能得到陳止的好感,那等陳止北上之際碰上了朱守,給自己美言幾句,別的不說,至少能讓自己離開這裏,不用駐守此處
不要看這楊爍頤指氣使,好像沒有把地方上的士族放在眼裏,但他的這個位置,遠離主將,是有很多劣勢的,又沒有拿戰功的機會,否則馬賊的消息傳來,他也不會就引兵而來。
有這麼一層考慮在裏面,自是想要和陳止借個善緣。
可那村中薔夫就道:「陳先生已經走了。」
「走了?」
從楊爍、孫敏,到荀折、曹慶,已經明法僧、魏歐,聽到了這個答案,都是滿臉錯愕。
「怎麼就走了?」楊爍轉頭看了看那滿地的馬賊,「這些馬賊在北邊早有通緝,那匪首牛門更是上了佈告,難道陳先生是帶着賊首,去郡府領賞了?」
在楊爍看來,陳止一舉擒拿了這麼多的馬賊,那怎麼也得佔個功勞,哪有說把戰功留在這裏,人卻走了的。
那薔夫卻一臉迷惑的說着:「我們也不知道,但那位陳先生說這次的事,也不算他的本事,而且馬賊因他而來,給村子裏造成了損傷,還有人因此受傷,所以他不該占這個功勞,該將馬賊都留下來,教給我等村人處置,還說我等不用擔心會被人吞了功勞,因為很快會有朝廷將領和天下名士過來,給我們主持公道。」
楊爍一聽,就是一愣,回頭看了看身後幾人,露出詫異表情。
那薔夫又朝一個方向指了指,說着:「那個馬賊的頭領,就在那邊,將軍您要是有什麼想問的,不如過去問問他吧。」
馬賊首領?牛門,都被留下來了?這人身上的賞錢可不少,而且對於名士來說,抓住一個賊寇,金銀珠寶都在其次,最關鍵的問題還是在名聲上的收穫。
收穫了名聲,好處之多,不勝枚舉。
但陳止將賊首都給留在這裏,等於把這個名聲都放棄了,要白白便宜後來者。
「不對,也不是後來者,按照陳止的說法,這擒拿馬賊的功勞,分明是要送給這個村鎮的布衣,而且為了防止意外,還預料到了我等的到來,刻意交代給了鄉官,這就是讓我們來幫這裏的村民作見證、撐腰。」
而孫敏卻想的更多,他從那鄉官的話裏面,聽出了更多的味道。
「武將、名士,提議在留言中點出這兩個,莫非是想要相互牽制,不讓一方徹底吞掉功勞?」
在他思索之際,楊爍則走到了靠近裏面的位置,到了牛門的跟前才停下。
這位馬賊頭領,現在被困在一根柱子上,身上綁滿了繩子,還有許多布條,生怕被他掙脫,兩邊還有幾名胥吏在看守,這村中之人也知道,真正關鍵的乃是此人。
楊爍走過去,看了這牛門一眼,見這位猛漢,此時卻宛如霜打的茄子一樣,散發出頹喪之氣,見了自己過來,也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抬起頭看過來眼,跟着就再次低下頭,嘴裏念叨着什麼。
走進之後,楊爍隱隱聽到了這牛門口中說着的,是什麼奇門遁法、陰陽陣勢之類的,不由心中一凜,隨後淡淡問道:「你就是賊首牛門麼,如今落網,可還有什麼話說?」
牛門再次抬眼看了他一眼,止住了嘀咕,冷笑起來:「你是駐軍將領吧,不用在我面前逞威風,你又不是陳止,不過就是過來撿漏的,有什麼值得威風的?」
「呵?」楊爍眼中立刻就蹦出了冷色,卻生生按捺,他如何看不出來,眼前的這個賊首是在有意識的要激怒自己,至於原因,倒不怎麼重要了。
所以,楊爍只是搖了搖頭,給了牛門一個冷冽目光,就轉過身來,找到鄉官,想要了解更多的情報,尤其是陳止的去向。
薔夫則道:「這具體的情形,我等也不知曉,您不如問問楚老爺,他對情況較為清楚。」
「楚老爺?」
「叫我楚金就好了!」
當那位楚老爺被帶到幾人跟前的時候,仍然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看着面前的幾人,更是手腳哆嗦,有所懼怕。
楊爍皺眉說道:「鎮定一點,我等又不是將你吃掉,你將當時的情況給我說一說,尤其是有關陳先生的。」
楚金一聽到這個,立刻露出了感激之色,連連說道:「陳君子實乃真正的大善人,不以我得過錯為意,寬恕了我,只是要求我善待村民,經過此事,我也是有所感悟,今後一定會痛改前非的!」
他的話頗為凌亂,讓楊爍等人聽得摸不着頭腦,但看出此人心神激盪。
孫敏上前來,笑道:「你不要急,先平復一下,等會再把事情說清楚,楊將軍,諸位將士一路趕來,車馬勞頓,不妨先休息一下,等會再問。」
楊爍看了那楚金一眼,點了點頭。
………………
與此同時,在村鎮往北的官道上,馬車緩緩前行,劉綱坐在陳止身邊,問了一個問題:「陳兄,我是真不明白,大好的功勞,為何要讓出去?」
陶涯卻笑道:「這種事,爭就是不爭,讓就是不讓,本沒有什麼區別,真正讓我在意的,反而是那個楚金,他昨夜落入賊手,聽說村中沒有一個人願意相助,守一離開的時候,還給了他一番告誡,不知此人能否痛改前非?」說着,視線落到了陳止身上。
陳止本在看書,聞言抬頭,搖頭道:「世家之勢易改,而人之稟性難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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