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中正來了?」
聽得傳報,郡守徐輝等人都露出意外表情,於祖納的到來有些意外。
中正官雖也是郡中官員,但十分特殊,是少數不受品級約束的官職,因其執掌着對地方士族而言至關重要的品評之權,可以說是決定士人命運的人物。
士族既然被掌握,那遍及士族影響力的地方,自然也不敢將中正如何,就連郡守都要敬他三分。
莫說特使審案,就算是之前諸葛言被襲,滿城文武都怕會被牽連,惶惶難安,但郡中正祖納也只是過問一二,相對而言,要從容得多。
中正,本就是獨立於地方官員的另一個體系。
結果這次堂審,祖中正卻露面了。
「他也聽了傳聞,過來表示關切的?」
正當徐輝等人猜測的時候,大袖飄飄的祖納已經步入堂中。
他整個人氣度飄逸,人一來,就讓氣氛凝重的廳堂多了一絲活絡氣息。
祖納也不客氣,朝眾人環視一圈,拱拱手道:「諸位,擾了堂中案審,還望恕罪,只是我這來了急信,耽誤不得,否則上面怪罪,吃罪不起。」說到最後,他還遙遙拱手。
這個動作,讓不少人心中一動,跟着就疑惑起來。
什麼樣的急信,能讓祖中正這時候過來?
他這一來,沒有坐到一邊聽審的意思,依舊站在堂中,身邊跟着兩名從官,那陳遷也在其中,正朝陳止微笑點頭,其人眼中更是閃爍着光芒,透露出欣喜之意。
不過,這個細節只有陳止注意到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祖納身上。
隨着眾人注意力的轉移,廳堂的氣氛和焦點有了變化,庾亮本來突然插話,顛倒黑白,掌握了主動,正要有一番說辭,奠定大勢局面,沒料到祖納突然過來,讓他好不容易營造的氣氛有了崩毀的跡象。
他怎麼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本來這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事,就是行險一搏,要的就是一鼓作氣,於是他開口道:「祖中正,今日堂審,等我將話說清楚,閣下再說你的事,這次的事……」
「實在抱歉,本官的這個事,是真不能等。」
祖納半點也不給庾亮面子,微微一笑,就來到陳止跟前,從袖子裏抽出一本薄薄的書冊,緩緩打開。
庾亮的臉色頓時就陰沉起來,眯起眼睛盯着祖納,冷冷道:「祖中正,我這是朝廷吩咐的正事,你無緣無故跑過來,如果是因為某一個人,影響到了整個案子的進程,那只能請那個人出去了。」毫無疑問,他是看出祖納此來與陳止有關了。
說完,庾亮重新坐定,神色倨傲,醞釀着斥責之語。
祖納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此事,雖與你無關,但不要說的這般絕對……」說到這裏,他輕咳一聲,站直了身子,然後正色道:「傳聖上口諭!」
「額!」
滿堂眾人先是一愣,跟着就是神色突變。
那剛剛坐定、擺出倨傲之色的庾亮更是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維持不住了。
連徐輝等人都是滿臉的迷茫,然後快速起身,做出了垂首聆聽的姿態,可他們這心裏卻是一陣懵圈。
怎麼好端端的,就能聽到聖上的口諭了?
莫說他們,連張若都是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簡單,他倒是很好奇,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聖諭是什麼內容,為何會由祖納說出來。
驀地,張若的目光落在陳止身上。
莫非?
想到一個可能,他頓時嘴角勾動,似笑非笑,然後起身而立。
祖納已經將那薄本攤開,神色肅穆的朝庾亮看了過去,淡淡說着:「怎麼?庾御史是要這樣聽聖上口諭麼?」
庾亮一愣,臉色難堪至極,卻不得不站起身來,苦心營造的氣勢,登時就支離破碎,心裏更是憋屈。
祖納收回目光,捧着那本書,對陳止說道:「朕聞彭城有名士,名為陳止,其人所書之文深得朕意,又聞此人尚未定品,此等大才若是無品,豈非遺珠荒野?今朕作主,以上品之位待之!」
這些話是用的敘述的口氣,將皇帝的話敘述了一遍。
話說完,整個廳堂頓時安靜下來。
無論是徐輝、楊永等地方官員,還是諸葛荊等護衛、家僕,都露出了驚訝神色,呆呆的看着陳止,腦子裏的念頭半天都轉不過來。
過了好一會,他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聖諭居然是給陳止的?」
「陳止的名字,是怎麼傳到今上耳中的?」
「這不是要緊之事啊,真正的關鍵是聖諭的內容啊,你沒聽到麼,這是要定……」
定上品!
「鄉……鄉品上品?」
徐輝喃喃低語,滿是無法置信。
一定品就是上品。
這種事並非沒有,頂尖世家、背景深厚,又或天賦異稟的傑出之人,不乏一定品就是上品的,可那些是何等人物?不說家世了,起碼也得住在京城周圍,才能傳名京城,近水樓台先得月,從而佔得先機。
可陳止這是在哪?
乃是北方一郡的地方世家出身。
這樣的身份,早十幾二十年的時候,入朝為官都要受到歧視,就算近些年好轉,但依舊有許多俗定的規矩和歧視,對比他的同齡人,最好的不過是定品八品。
下品起家,辛苦升品,這才是彭城世家的常態。
一個下品,一個上品,差距何等巨大!
更何況聽這口氣,分明是皇帝金口玉言,親自給定下來的,那麼問題來了。
陳止的名聲,是怎麼傳到京城去的?
這個問題,徐輝等人想不透,可祖納卻有了猜測,但一樣心存唏噓,他當初將那篇《師說》送過去,不過就是想穩固一下陳止五品的評定,怎麼也沒料到,會有這樣一個結果。
「陳止,本官在此恭賀你了,你乃欽定鄉品三品,登臨上品!」說着,他將那本薄薄的冊子遞了過去,裏面就是陳止的品狀書和定品之言,但已經不需要他這個郡中正來勾定了。
陳止接過品狀,也是有些意外的,對這個定品,他也沒有想到。
「定三品?」
看着品狀書最後的幾句,品味着「三品」這個詞,陳止情緒不由波動起來。
在奉行九品制的社會中,品階代表着社會地位和特權,比如剛才,庾亮眼看局勢不妙,就直接拿品階說事,要將陳止的功勞,公然搶奪過去,仗的就是自己的上品身份!
這身份指的就是鄉品。
如今,不過一句話的功夫,陳止竟也有了上品的評價!
「這怎麼可能!?」庾亮的臉色黑如鍋底,他死死的盯着那薄薄一本書,「陳止一個地方小族的後裔,怎麼能被聖上欽定三品?這說不通!」
「怎麼不能?山野有遺賢,國朝訪納之,陳止之能,你親自體會過了,算不得賢才?」張若同樣眼含驚訝,聞言卻淡淡說着,「遠的不說,就是烈祖請陳侯、訪武侯,這兩位當時名聲不顯,若按着你的說法,這兩位根本不會出山!再說湖海後裔、陳元龍的血脈分支,怎麼到了你的嘴裏,就是小族了?你未免自視過高了吧。」
庾亮被這話噎的心中難受,喘息紊亂,心中不由焦急起來。
「我不能退,一退,主導權易主不說,還成了他陳止名望的墊腳石,關鍵是不能自亂陣腳,仔細想想,陳止就算成了上品人物,這案子他終究只是協助,只要我能掌握局面,一樣可以拿到功勞……」
這樣想着,庾亮朝陳止看去,計劃着如何再次開口,重新營造氣氛。
可惜,不等他再有動作,這廳堂的氣氛,再次變化。
「三品!三品!」突然,縣令楊永回過神來,不顧什麼審案秩序了,就來給陳止祝賀,「恭喜賢侄,得登三品,此乃我彭城上下舉縣同慶之事啊!」他的臉色格外紅潤。
身為縣令,治下出了個上品人物,這不算教化之功,那什麼能算?
可以說,陳止的這一個定品,直接讓楊永省去了半年的為政苦功,在這樣的實利面前,過去的些許齟齬根本不足掛齒。
「正是,正是,守一啊,你真是爭氣,不愧是我親自定下來的彭城名士!」第二個反應過來的,就是還郡守徐輝,經此一事,他完全不用擔心進學詔的事了,「此事,當大賀三天,擺宴以祝!」
其他大小官員,連同那蘇峻也是如夢初醒,知道消息一旦傳開,將會造成多大轟動,紛紛上來見禮,將陳止身邊圍的水泄不同,哪還有半點審案的樣子。
有心開口的庾亮看得心煩意亂,忍不住就道:「此時還在堂審,爾等儘快退回!」
可惜眾人興致高漲,利益驅使,不甘落於人後,自然無人理他。
「諸位,諸位……」倒是陳止搖搖頭道,「我這事先放放,現在還在堂審,豈能因私廢公。」
「言之有理,守一言之有理啊!」
「不愧是上品人物。」
「我等有些失狀了。」
眾人一聽,立刻就散開歸位,乾脆利索,讓說了類似話語的庾亮一陣錯愕,跟着神色越發不愉,我也是上品,我的話怎麼沒人聽了?這也太勢利了吧!
只是他這念頭未落,張若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庾御史,來來來,繼續說剛才的事,是你說的,無品之人不好擔責,現在陳先生以上品之身相助,你也該放心了,就繼續去抓賊吧。」戰袍染血說感謝「咖啡機07大梵神曲盡源點絳唇以紫血換心曲月月成珏請輸入2到12字道法術」的打賞!第二章會比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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