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守,我們知道眼下的情況,也明白太守您的難處,但我們也是有切實的需要的!」
代郡的郡守衙門之中,此時卻做了不少人,當然,他們不是在正堂之中,而是在偏堂,一個一個,都是熟悉的面孔,代表着代縣的世家大族。
陳止坐於上首,聽着朱留的話,微微念頭。
這次來見他的,不光有之前的朱憲、唐典等人,還有幾大家族的族長人物,他們親自出面,一來是為了表現態度,二來也有勢在必得的意思,想要盡力說通陳止,給予他們支持。
這群代郡世家的意思也十分的清楚,他們的目的更是明確,就是要說服陳止,能將聚集起來的武丁,拿出來一些,讓他們帶回家中。
在朱留之前,其他幾家的人都已經發言過了,將自己的意思表達的十分清楚。
等眾人都說過一遍,陳止才道:「朱君的意思我明白,也是合理的但武丁聚集在一起才有戰力,合則眾,分則弱,越是這種時候,不是越要集中力量麼?」
「話是這樣,但鮮卑人連當城都敢圍困,而北邊的汪荃將軍又不願意派兵,萬一他們劫掠了當城之後,順勢南下,那咱們代郡可就是首當其衝啊!」
在朱留身邊,那朱憲也開口訴說,話中帶有一絲苦澀氣息:「我們朱家在當城根基不淺,還有多個莊園和塢堡,因此消息得到的,比別家快一點,如今那幾個塢堡,已經有兩個被攻破了,其中族人更是遭遇悽慘,已經聯繫不上了,總結他們的教訓,就是莊園和塢堡的守備不夠啊,我們怎能不引以為戒?」
旁邊的王霍也點點頭,對陳止用勸慰的語氣道:「我們知道太守您召集兵馬、武丁,是為了保護代郡,更是為了護佑代縣,這個在最初的時候,也都說清楚了,我等也都同意了,現在再來請求,要被人說是食言而肥,但在答應的時候,我們實在沒有想到,情況會惡化到這種情況。」
「惡化到什麼樣的情況了?」陳止不慌不忙的問着。
「太守,」唐典這時出聲了,「我等可以居於城中,有重兵守護,又有這城牆遮擋,料想那些胡人就是來上兩千人、三千人,也不見得能破城,但問題在於,城外的諸多莊園和塢堡,卻沒有這麼容易,他們一個個被分割開來,本身守備力量就很弱,又有很多武丁被您召集起來,這如何能夠抵擋鮮卑人?萬一當城的情況重現……」
不等其人說完,陳止就當先說道:「當城的情況,還是能夠控制的。」
「太守,」劉家的劉框挺直了腰杆,出聲說道:「不是我們有意要為難你,你說當城還能控制情況,但眼下的局面,卻是那裏孤立無援,代縣就算有武丁,但鮮卑人大可不攻打城池,而是轉而劫掠周圍的村莊、塢堡,沒有武丁,我們如何阻擋?」
這個劉框,與代郡的郡長史、郡丞雖然都是劉家的,但卻不對付,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劉催,在江左鄱陽郡為太守,因此在劉家的話語權不小。
「是啊,我等也是實在沒有辦法,」唐典語氣誠懇,「我唐家最早送出去的武丁,不會要回來,後續又送去了三百多人,只要這些人能回來便好。」他儘量不去刺激陳止,防止陳止誤會自己家族是有其他企圖。
至於其他幾家,那可就不好說了。
「除非太守能證明,那鮮卑人不會南下,」劉框接着話就繼續說着,「但即便您能給出保證,我們也不敢完全相信,畢竟那可是胡人啊……」
正當其他幾家的人也要附和的時候,這堂外的院子裏,忽然響起一片喧譁,隨後就有一名兵將打扮的男子,在幾名差役的陪同下,快步的走了進來,根本顧不上這屋子裏有什麼人,就一臉興奮的對高坐在上的陳止抱拳說道:「太守!大勝!大勝!楊司馬領兵,打破鮮卑人,盡滅其部屬於當城!」
這話說完,他就劇烈的喘息着,額頭上留下一滴滴汗水,而他的衣衫早已經濕透了,但情緒上的興奮,讓他根本不去理會身體因為劇烈奔跑,所帶來的不適。
「你說什麼?」
本來還待高談闊論的劉框,那嘴裏的話,頃刻間就好像卡在了嗓子眼,怎麼都說不出來了,憋了好一會,才變成了一句問話:「你說什麼大勝?當城的鮮卑,被趕走了?」
「不是被趕走了,而是被擊敗了!」那報信的人心情還是十分興奮的,畢竟是傳遞勝利消息的人,所以被詢問起來,沒有半點遲疑,更不隱瞞,主動糾正了劉框話中的錯漏,「那個鮮卑部族,就是圍了當城縣的鮮卑人,他們被太守派出去的人馬擊敗、殲滅了,不是被殺了,就是被抓了!大勝!大勝!」
「太守派出去的人?太守派的兵卒去的麼?」
不光是劉框,其他人聞言,都是面面相覷,一個個都是一頭霧水,心中有着疑惑,更有期待,有着擔憂,卻也有欣喜,只是其中幾人在複雜的情緒深處,更滋生出一點憂慮。
「這城裏的兵卒並沒有減少,難道是城外的武丁?」王霍仿佛自言自語,但說到後來,卻抬頭看向陳止。
「武丁每日操練,不見有一日停歇,什麼時候前往當城了?是不是什麼地方弄錯了?」朱留也是一臉不解的看向陳止。
「太守,還望你能告知我等前因後果!」唐典是最快鎮定下來的幾個人之一,「您剛才不就說了,當城的局面已經控制住了麼?莫非說的就是這個。」
「不錯,我的消息比戰報要快一點,但卻不夠詳細,」陳止掃視眾人,緩緩點頭,他從眾人的眼中看到了懷疑和震驚,已經一絲若有若無的畏懼。
「這……該不會是謊報軍情吧?」劉框有些不確定的說着,「這哪裏來的兵力?眼下代縣的兵力,連守備周圍的塢堡都不夠,又怎麼去解救當城?」
「這軍情捷報都要沿途傳的,他將軍情帶到了這裏,這沿途不知道已經有多少人知曉了,總不至於在這個事上隱瞞吧,不然我這官位也坐不穩,」陳止看着劉框,又掃視屋子裏的眾人,「你們要質疑,這沒有什麼問題,但我確實已經派人前去支援了,具體如何,隨後你們會慢慢知曉,現在這個事就擺在諸位的面前,你們擔心的鮮卑人已經戰敗,那麼先前的那些請求,是不是也該收回去了?」
廳堂的一眾世家當家聞言,彼此對視,都有些拿不定主意,更主要是不能確定消息的真假,哪怕陳止講話說到這個地步了,可腦子裏的常識、認知,依舊讓眾人有些難以接受。
就在這種震驚中,陳止很自然的結束了這次的面見。
「我想,諸君都需要一點時間消化剛剛得到的消息,」陳止看着眾人,緩緩說道,「你們這次過來,心情我能夠理解,易地而處,怕是陳某也不能安穩,要掌握一定的底牌,心裏才能踏實,所以我不會追究任何人,不過我既然給了你們保證,就不會食言而肥,你們也無需再來逼問,所以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了。」
平淡的話語中,蘊含着的卻是不容質疑和更改的味道,平時陳止不吝展現出一定的仁慈,但戰時他需要的服從與貫徹,而不是反覆質疑。
在略顯凝重的氣氛中,世家掌舵們也不得不退縮,一個接着一個的拱手告辭。
但劉框似乎還不死心,或者說,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在眾人都移步之際,他又問出一句:「這消息到底如何,太守您不也不能確認麼?萬一有個什麼出入……」
「我已經給那邊傳了信,將這次鮮卑入寇之人的頭領押送過來,以當城和代縣的距離,輕車快馬半天可至,最多不超過一天,等人送來了,你們的疑問自然解開,現在先回去吧,我想你們家中有人還在等着消息。」
陳止靜靜的看着劉框,後者頓時感到一股壓力落在身上,那話是怎麼都不敢再說了。
帶着疑惑和震驚,這些人最後還是迅速離開,其中很多人,還沒回到家裏,剛走上馬車,就吩咐了人手,過去印證這個消息,同時他們也生出種種猜想,很多人都發出了同樣的命令
「給我加派人手,去城外的兵營處打探消息!快去!」
有着同樣想法的,還有原先坐在酒館中交談的張景生等人,但此時他們已經從酒館二樓走了出來,站在街道上,正在彼此對視,皆沉默。
剛才捷報傳來,那報信兵卒沿街叫喊,說了關鍵的幾個字,讓眾人浮想聯翩。
沉默了好久,張景生忽然說道:「當城大勝?還是太守派人去的,哪裏來的兵馬?難道是那些武丁被暗度陳倉了?」
「這不符合兵法!」顧恩第一個做出了回應,他的臉漲得通紅,回想起從那一日演武開始,自己的種種判斷,幾乎都是迅速就被現實否決,今日紙上談兵,本以為是一時玩鬧,沒想到就這樣還是立刻就被現實反駁,讓他的臉往哪擱?
越是想要找回面子,越是表現自身能耐,就越是失算,這顧恩越想越是不甘,不禁說道:「我當往城外兵營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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