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馬蹄聲急,兩批快馬自西邊的官道疾奔而來,直接來到了那魯縣城外,到了城門口,也沒有什麼減的意思。
到了城門邊上,其中一騎揚起手上的令牌,口中喝道:「開門!」
那城門兩邊的兵卒見了這個架勢,雖然看不清令牌,也知道來歷非同一般,如果是平常的時候,只是看這個情景,就會主動讓開了,但今天他們也是受命在身,不敢隨意放行。
「來者何人!城中如今正在巡查,若不交代來歷,恕難從命!」守門的頭領揚聲喊道。
那騎手方才放慢了一點度,眉頭一皺,說道:「讓你開門就開門,我等乃是從京城而來的,奉了朝廷之令,不是你小小門卒能阻攔的,所來緣由,更不是能和你透露的,趕緊開門,莫說其他。」
他越是這麼說,守門兵卒越是驚恐,那頭領更是小心的說道:「還請閣下……」
他花還沒有說完,馬上的騎手就扔下來一封文書。
那門卒接過來一看,登時就哆嗦起來,然後趕緊就吩咐人放行,隨後自己恭恭敬敬的將那文書遞了回去。
馬上的人接過來,反而不急着走了,而是沉思片刻,低頭問道:「這城裏生了何事,要這般巡查、守衛嚴密?莫非是因為那杏壇論道?」
那守門的兵卒趕緊就道:「稟明上差,不光是杏壇論道,還因為王府設宴,款待這城中的頂尖名士,所以城中來往之日太多,是以多有巡查。」
「王府設宴,邀請名士?」那騎手聞言頗為詫異,然後想到一事,「不知道那彭城陳氏的陳止先生,是否也在被邀請之列?」
「陳止先生?」兵卒愣了一下,然後連連點頭,「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入夢公子當然是身在其中。」他在說話的時候,還有些驚疑不定,因為這個馬上騎手,自打現身,口氣都是高高在上,但提及陳止的時候,語氣明顯的客氣許多。
但以這兵卒的身份,是不敢提問的。
那騎手點點頭,說道:「還好是問了,不然又要多跑一趟,不知道王府在什麼地方,你給我們指個路線。」
待得到回應之後,這兩名騎手立刻疾馳而去!
………………
另一邊,王府之中,那幅字已然從魯王的手上,被徐老拿走,後者看着文章,用頗為委婉的語言稱讚着。
「這篇文章的結構,那是極好的,文風方正,更難得是通過對『勢』的描述,將這搖擺之策敘述的入木三分,不錯,不錯,這一手字,更是難得。」
顯然,他還顧慮着自己的身份和影響力,不敢說的太過露骨,但只是聽着這些話,只要是稍微明白點的人,都知道裏面的讚賞之意。
不光是徐老在夸,那魯王也撫須笑道:「這篇文章中,最為要緊的地方,還是說出了當今對周邊策略有所崩塌的關鍵,其實就是政策的諸多變化,陳侯之策雖是陳年舊事,有些不合時宜,但畢竟有着一個明確的出點,內核是穩固的,結果後面的人卻時常添加自己的想法進去,最終面目全非,對內對外都不再有多少好處。」
畢竟是親王身份,說話的時候幾乎沒有多少顧忌,幾乎就是當着慕容鮮卑人的面,談及陳侯的治夷之策。
不過,時至今日,陳侯的治夷之策到底想要做什麼,無論是中原人還是番邦之人,都是一清二楚的,而且即便如此,那番邦的不少人,還在試圖證明,自己乃是接受陳侯策最好的部族,是真正的陳侯傳人。
這種被人同化,還覺得是自己榮幸的事,聽着離奇,但陳止並不陌生,在他的第一世,就有不少這般人物,只不過當時已經不是天朝去同化旁人了。
事實上,這些策略對於番邦貴族而言,本也不是秘密,都是公開的消息,但他們並不會制止,因為這種變化,對於他們也有好處。
實際上,這些所謂的策略,更多的只是針對番邦部族的普通成員,也就是他們的百姓,對於上層貴族來說,在一定程度上,還可以稱之為新漢朝廷的幫凶。
所以,聽着魯王和徐老的話,慕容鮮卑的眾人並沒有生出民、族情緒,反而更在意的是稱讚本身。
「我估摸着,應該也是誇張之言,這兩個老頭也真會演。」
「對啊,那陳止臨時書就,就能有這般程度,讓他們兩個人這麼誇讚,想想都不可能啊!」
慕容辛的身邊,又有兩人在那嘀咕着。
倒是慕容勉神色凝重,來到慕容辛的身邊,低語道:「兩位長着不是都是穩重之人,德高望重,不會拿自己的名譽去捧陳止,他們既然這麼說,肯定不是虛妄之言,恐怕這個陳止的文章,真的是非同小可,你切不可掉以輕心,更不可以再挑釁了,否則剛才積攢的一點優勢,也要蕩然無存。」
慕容辛眯起眼睛,沉默片刻,這才緩緩點頭。
另一邊,眾多中原名士也是驚疑不定,起先也懷疑兩位長者的作為,但隨即想到了二人節操,就都明白,這大概不是刻意為之。
然後,他們就都驚訝了。
「看剛才的隻言片語,就知道陳止的這篇文章,確確實實是寫的六國之事,那就必然是臨時書就的,否則的話,他早就寫好了,早就該拿出來了,哪裏有放到現在的。」
「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鮮卑人寫了六國,陳止也寫了六國,兩邊的主旨思想還不一樣,隱隱還有對立之處,那鮮卑人說的是,六國雖然弱小,但被吞併後也有翻天之力,而陳止所言的,似乎是說六國之所以敗亡,與他們之間政策時常變動有關……」
「這些也只是從一鱗半爪中捕捉到的,還是等着看了那文章真顏,在下判斷吧。」
眾人的議論,在院中擴散開來,自然而然的傳到了魯王的耳中,他一揮手,就有先前那人過來,拿着陳止的那篇文章,就要開腔誦讀。
只是此人一眼看下去,先是一愣,那書法之美也讓他生出了深刻印象,這文章上的書法,比之慕容辛還要精妙幾分,蘊含着一種通透時間的睿智,又有古樸之感。
而在感慨過後,這人定了定心神,再次誦讀起來。
「……夫智、勇、辯、力,此四者皆天民之秀傑也,類不能惡衣食以養人,皆役人以自養也……」
隨着這人的誦讀,周圍的議論聲和嘈雜聲間將平息起來,眾多中原名士的臉上,逐漸出現了驚喜和品味之色。
連帶着那些鮮卑人臉上的不服、嘲諷之色,都逐漸平息起來,取而代之的卻是複雜表情。
很快,就有人開始重複文章中的一兩句話,這些話脫離了文章,本身的意義也就支離破碎了,但作為文字和語句本身,卻有着一種意境上的美感,能讓文人墨客愛不釋手。
這也難怪,因為陳止的文章,結合三世積累,雜糅了文豪之言,這是足以風靡東亞、東南亞的天皇巨星之言,在這個新漢時空第一次綻放開來,這光芒的初次顯現,當然震撼人心。
「這文章的許多語句,即便拋開主旨,拋開文章本身的含義,拋開借古諷今的立場,拋開諸多因素,單說這文章的語句本身,就足以傳世了啊!」
就有幾人品味着單獨的語句,不住的稱讚,甚至有人露出了迷醉之色。
但他們的這些表現,卻讓另外一群人鄙夷起來:「這可是不對的,不能割裂開來,你們幾個平日裏喜歡吟詩作對,所以更關注文字之美,卻沒有意識到這篇文章背後的意義,此文乃是針砭時弊!這周邊隱患的根源,正像文中所言那樣,根源就在一個『變』字,正是因為多變,雖不至於朝令夕改,卻也不見蕭規曹隨的美談,以至於諸多搖擺,沒有定性,才有今日之果。」
這些人說話的時候,還連連嘆息,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
只是這些話,卻讓之前那些人不快了,當下就有人出言反駁,若不是顧忌場面,又急於聽文章後面的內容,怕是當場就要有一場論道了。
但這般場面落在慕容鮮卑眾人的眼中,卻讓他們格外難堪,他們自是能品味出這文章中的深淺,也知道了高下之分。
一個雖說是醞釀許久,反覆修改,寄託了諸多學問結晶,可終究受限於身份、眼界和時代,如何比得上陳止結合三世,以史為鑑,綜合三蘇之文,所書寫的這一篇文章?
但他們還是有些不甘。
「這樣的文章,怎麼可能是臨時書寫出來的?如果這個陳止,隨便一想,就能寫出這樣的文章,那簡直是文曲在世了,世上焉能有如此之人?」
言語之中的那股不敢和震驚,是如何都無法隱藏的。
這話也讓邊上的眾人深有感觸,都覺得臨時一篇文章,就有這樣的程度,簡直是匪夷所思!
慕容勉面露苦笑,而慕容辛面沉如水,忽然邁開步子,朝着陳止走了過去。
他的這個動靜,登時吸引了在場眾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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