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劉岱是在御書房中接見陳止,雙方會面的時候,氣氛友好而熱烈,皇帝劉岱一見陳止,那兩眼仿佛放光一樣,透露出難以壓抑的喜悅。
「愛卿,朕真是聞名久矣,來人吶,快快賜座!」
在陳止行了拱手禮後,劉岱趕緊就吩咐小黃門,讓他們搬來胡椅,給陳止賜座。
在旁邊侍候的莫安節見了,不由在心中嘆息,在這之前,他就看出來劉岱對陳止的態度非同一般,但考慮到這位畢竟是皇帝,不好對一個臣下太過客氣,所以莫安節在見面前,就隱晦的提醒,這賜座等等,乃是恩寵,算是獎勵,切不可一開始就拿出來,以維持胃炎。
卻沒想到,這位九五至尊本來答應的好好的,可一見陳止,就什麼都不顧了,迫不及待的就先賜座。
帶的座椅拿來,陳止致謝之後,順勢坐下,莫安節在嘆息之際,也開始打量起這位名聲在外的人物。
陳止的名字,他不止一次的聽過,也有心留意,但相對於整個帝國而言,單獨的一位人傑,並不能讓他耗費太多精力,因為龐大領土內,無數事情反饋過來,諸多問題浩如煙海,相比之下,陳止對莫安節來說,就好像是突然閃爍的一顆星辰,或許明亮,但未必持久,每年都有類似的人物出現。
不過,現在這個人站在自己面前了,他才發現了其人的一點不同尋常。
「這陳止到是定得下心,其他人第一次見到皇上,哪怕皇上再怎麼熱情,也該有一絲不自然、拘謹,但這陳止的言行舉止,卻瀟灑隨意,根本就沒有半點緊張,莫非真是個天生名士?」
這個時代的士人,追求名士風度,對於這個風度,有很多解釋,有追求隨心所欲不逾矩的,也有追求不滯於物的,也有追求隨心不羈的,但無論是哪一種,有一種是共通的,那就是面對權勢的時候,可以保持尋常心,在這種心境的加持下,任何行為都顯得風度過人。
而皇帝無疑是權勢的,面對皇帝的時候,越是放得開的人,越是讓人佩服和尊敬,乃至傳出佳話。
莫安節自幼跟隨在皇帝身邊,輔佐劉岱,過去就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劉岱登基之後,更是什麼人都見過,一雙眼睛早就磨練出來了,能看出一個人是故作姿態,還是真心所為,是以才會意外陳止之心。
在莫安節心中感慨的時候,劉岱已經和陳止熱火朝天的聊了起來,不過和一般的君臣奏對不同,這次皇帝問的不是公事,也不是指導,更不是商討,而是噓寒問暖,詢問陳止在平時生活中的諸多細節。
聽着這位皇帝不斷問着陳止小時候的趣聞,問着他平時在家中的日常,問着那個書林齋如何經營等等,莫安節不得不中斷感慨,輕輕咳嗽兩聲,以作提醒。
劉岱這才回過神來,也覺得問這些有些不像話,不禁收斂心思,然後從一堆奏摺中抽出一冊,展開之後放在陳止的面前。
莫安節本來都放下心了,等見了那一冊裏面的內容,臉色頓時又變了。
只見裏面寫着的赫然就是《師說》一篇,不同的是,這篇文章的字裏行間時常看到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赫然是注釋和心得。
莫安節每天都陪在劉岱身邊,哪裏不知道這些心得體悟,都是皇帝親筆寫下來的,這時候在文章作者的面前攤開,目的何在,那是顯而易見的。
「愛卿啊,朕時常研讀師說一文,甚有感悟,你來看看,裏面可否有偏差之處?朕還有幾個疑問,難以紓解,愛卿既然在此,豈不正好給朕解惑。」
在劉岱滿含期待的目光中,陳止則鄭重回答:「陛下,臣這篇文章寫的乃是師道,而陛下所為,乃是聖人之道,師道傳到授業解惑,而聖人之道則是教化蒼生,其中雖有相通之處,但亦有迥異之處,聖上當則其共通之處,摒棄歧義,以行天下。」
陳止沒有依照皇帝的意思,對《師說》進行講解,而是話鋒一轉,說了這番話出來,讓劉岱略感錯愕,但莫安節則是一愣,跟着不由點頭,他當然聽出來了,陳止其實是在規勸劉岱,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職責。
「這陳止不錯,只是從他這番名士風度,以及所言之話來看,實乃是能臣、干臣,一般的官吏碰到皇上這般態度,那肯定要趁勢而為,討好帝心,以期維持恩寵,但這陳止反而在這個時候規勸,是真正心懷天下的表現啊。」
有的時候,對一個人的印象的改觀,就是這麼簡單,因為陳止的這些話,莫安節頓時就對他充滿了好感,看着陳止也覺得順眼許多,頓時就覺得皇帝對他的憧憬和禮待,都是應該的了。
劉岱在錯愕之後,也很快恢復過來,他雖然任性,但並不愚笨,聽出了話中之意,心裏情緒有些複雜,覺得陳止和自己想像中有些不同,興致略有衰減。
不過,他還記得本來準備的話題,於是收起《師說》,又問道:「聽聞愛卿最近於書院有所建言,朕知此事並不易得,可有難處,可以說來。」
陳止對這個問題並不意外,順勢就道:「此事臣已有定計,不過這書院乃是名教之事,不可輕視,既然皇上問起了,那臣就將這後面的佈置,先給陛下訴說清楚。」
「哦?」劉岱剛剛還興致衰減,聽到這裏突然就來了興趣,眼睛再次放光,身子前傾,「愛卿快講,朕十分好奇。」
實際上,這件事劉岱確實好奇,因為他也知道書院之事不易平息,陳止既然發話,定然有着自己的打算,豈能是無的放矢?聽到陳止願意言明,這心裏的好奇,頓時就壓抑不住了。
「陛下請看……」陳止到時不含糊,從懷中取出了一本書冊,顯然是早有準備。
他的這個行為,如果之前落在莫安節的心裏,說不定會覺得是城府不淺,有心要利用皇帝,但他現在既然認定陳止是一胸懷天下的能臣,反而覺得陳止的這個準備,顯示出他行事穩重的特性。
「若是憑空來講,難免會有疏漏和偏差,現在直接寫成書冊,就省去了諸多繁瑣,不錯。」
有念於此,他也就沒有阻止,否則的話,就算是皇帝召見,陳止一個七品從屬官,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遞上來一個書冊的。
劉岱接過書來,粗略的掃了一眼,然後就輕咦一聲,問道:「你這個什麼金曲評之說,聽起來是有點意思,但具體要如何施行?」
陳止就道:「陛下,此名乃是暫行,用來代指而已,到時自有其他名號,至於施行之法,後面已有詳解,這金曲評也只是其中一環,真要是施行起來,其實並不複雜,只需要召集幾位大家,定下章法,又有太樂署組織人手,以保過程,如此即可,真正複雜的,乃是後面的手談聯賽,陛下請看……」
接下來,陳止將自己的諸多打算,詳細的講解了一下,他所說的本就是後世常見之事,最是能引起觀者的興趣,即便是後世,都能引得各方追捧,更有深入其中不可自拔者,劉岱雖然貴為皇帝,但什麼時候聽過這般離奇的方法,他本就是喜愛手談等娛樂,所以聽了幾句後,就忍不住手舞足蹈,恨不得立刻就讓陳止將那所謂聯賽組織起來,讓自己旁觀。
就連莫安節都在旁邊聽得嘖嘖稱奇,忍不住生出嚮往之念,畢竟他也是從小就好讀書,喜愛和追捧名士之舉的,立刻就意識到,陳止所言的幾事,大有可為,或可名傳後世。
不過,他到底比皇帝經驗多一些,也意識到,陳止所說聽起來簡單,其實是因陳止心有丘壑,早就有了通盤考慮,所以說起概念,能抽絲剝繭,讓自己和劉岱都明白關鍵,但細細思量,又發現其中錯綜複雜,很多事過去從無先例,等於是憑空設定。
「這等複雜之事,就算有陳止所寫之大略,也要研究個幾年方能明了,說不定還有偏差,眼下這天下間,怕是除了他,沒人能夠辦到,若能做成,這書院紛爭,都會被納入章法之中,被朝廷管控,無疑能大大增加皇室權威!」
莫安節作為宦官,權勢來自皇權,自然希望鞏固皇權,一看出陳止建議的價值,就怦然心動,看陳止的目光都熱切了幾分。
劉岱沒有想到這麼多,但只是那表面情況,就讓他大感興趣,也是躍躍欲試,因此,等陳止介紹的差不多了,他借着其中空隙,就趕緊說道:「愛卿,你既然已經有定計了,那就不要磨蹭了,趕緊做起來,但有要求,只管說與朕聽。」
說完這個,他下意識的朝莫安節看去,見後者點頭稱讚,頓時心中大定,又補充一句:「此事,朕全力支持!」
陳止笑道:「正有一事,想請皇上定奪。」
「哦?何事?」
陳止遂道:「正是那金曲評等項的名稱,如今不過代稱,還望陛下賜名,再定下嘉獎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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