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山河謀 第十八章謝家公子

    「公子,這馬……就讓她這樣騎走了?」一旁的馬奴跑過來,站在謝玄面前說。

    謝玄笑了笑,說:「哪那麼容易?」說着伸手要了馬鞭,躍上自己的馬兒,手牽魚歌扔下的那匹老馬的韁繩跟了上去。

    魚歌聽見身後的馬蹄聲,勒馬停住轉過身來,看着謝玄牽着那匹老馬跟了上來,到了跟前,謝玄把韁繩扔給魚歌,說:「你的馬還你,你身下那匹是我花重金買來的,哪是你這一匹破馬就能換的?」

    魚歌聞言,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把韁繩扔給謝玄。躍上那匹老馬,看着謝玄。謝玄見她輕易就把棗紅馬給了自己,也不據理力爭,心下狐疑又不好問,只牽着馬往回走。

    剛走不遠,魚歌騎在老馬上打了聲呼嘯,扶桑忽然狂奔起來。謝玄本牽着馬,來不及撒開手,連人帶馬被扶桑拖着在遛馬場上瘋跑起來,魚歌大笑,策馬上前去攔住扶桑,一躍跳到馬背上,謝玄見自己被捉弄,滿身狼狽,手上綰了幾圈的繩子一時又解不開。魚歌向他伸手,謝玄不接,幾欲被甩到地上時終於還是扶住魚歌的手越到馬背上。

    扶桑馱着兩人在馬場上撒歡地跑了好幾圈,謝玄本懷着滿腔的怒氣無處撒,聽着耳邊風聲呼嘯,聞見風中若有若無的女兒香,忽然對這個滿身胡人打扮的女子好奇起來。

    謝玄在前,魚歌在後,謝玄搶過魚歌手中的韁繩策馬,魚歌無奈只得緊緊揪住謝玄衣服。謝玄看她手中沒了韁繩一時慌亂的樣子,起了捉弄的心思,專挑不好走的地方走,饒是一匹好馬也不由得左右顛簸。

    魚歌知他捉弄自己,便雙手環住在他腰上,謝玄哪遇到過這樣膽大的女子,一時僵住。等扶桑回到馬場自己的馬兒前,謝玄勒馬停住,一躍而下。魚歌順勢扯下謝玄腰間的香囊。

    謝玄看着她正欲發作,魚歌晃了晃手裏的香囊,說:「你要你花出去的銀子就去找那盜馬的小賊要,找我無用,扶桑認主,你是帶不走的。」說着翻身上馬,把手裏的香囊扔還給謝玄。

    謝玄接過香囊,在身後喊:「你的馬不要了麼?」

    魚歌說:「送你了。」

    魚歌騎馬欲走,謝玄在身後問:「敢問女俠尊姓大名?」

    魚歌答:「張三!」說完,頭也不回地騎上馬往建康城趕去。

    一路回到客棧,成衣鋪也讓人把做好的衣物送了過來。魚歌換洗過後,付了客棧銀子,準備騎着馬一路到會稽去。出了門,又見到那個隨身佩紫羅蘭香囊的男子,男子策馬上前,跟在魚歌身後。一路過了二十四航,魚歌策馬回頭,問:「你跟着我做什麼?」

    謝玄回建康與好友作別後,忽然又見到那匹棗紅馬,不由得騎馬在近處看着,忽而見一個身着漢人衣服做世家男兒打扮的人躍上馬,謝玄便策馬跟了上來,見魚歌回頭叱問,才驚覺自己鬼使神差般跟了這麼遠。

    謝玄面上微紅,只辯解道:「我何曾有跟着你?」

    魚歌皺眉,覺得眼前這人無賴,便掏出荷包來,對着面前的人說:「你還想把這馬要回去不成?你說,你花了多少銀子,我從你手上買下來,你別再跟着我!」

    謝玄一時像受了侮辱一般看着魚歌,說:「你當我是什麼,當我是叫花子不成?誰要你的錢!」說着手裏的摺扇擋開魚歌掏出荷包欲掏錢的手。率先走了出去。

    魚歌覺得不可理喻,說:「你既不圖馬又不圖錢,你跟着我做什麼?」

    謝玄不理她,率先策馬走下橋去。身後跟着隨行的僕從,僕從手上牽着魚歌說「送」他的那匹馬。

    見他走魚歌也不再糾纏,一路打聽着往會稽趕去。她要趕在三月之前到會稽山去,她想看看《蘭亭集序》是在怎樣的情景下寫出來的。想起其間流觴曲水,少長咸集的場景,魚歌忍不住快馬加鞭,直奔蘭亭。

    一路上與謝玄碰到了幾次,兩人才發現原是同路。酒館再見,謝玄邀魚歌對飲,兩人對坐,放下酒樽,謝玄說:「看姑娘打扮,不似中原人士。」

    魚歌也不含糊,直言道:「我自秦地來!」

    謝玄一聽,不由得驚訝道:「秦地?秦晉兩軍對壘,姑娘是如何避過兩軍防守到了建康城內的?」

    魚歌說:「我有良駒,越過那小小的關山有何問題?」她怎麼會告訴他,她是趁兩軍交戰之時,越過關山偷偷跑過來的?

    謝玄喃喃道:「也是。」繼而問道,「姑娘打長安來建康,所為何事?」

    魚歌道:「我身居秦地,實為漢人。慕名士風流,故而前來。」說完向謝玄舉杯,接着道,「這酒也喝了,話也問了,只是時至今日,張三仍然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實在有些慚愧!」

    謝玄一驚,想這建康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謝玄,原以為她知曉,卻忘了她是胡人。才趕忙向對面拱手一拜,說:「我姓謝,單名『玄』,字幼度。敢問姑娘芳名?」

    「謝玄?」魚歌邊飲酒邊在腦中搜索這人的信息,卻沒有一點印象,搖了搖頭,說:「我姓名實為張三。」

    謝玄不解,這實在不像一個姑娘家的名字!只訥訥道:「姑娘在家中,排名第三?」

    魚歌不好告訴她這是她胡謅的名字,又懶得杜撰個故事來敷衍他,便點了點頭。謝玄許是因為猜對了兀自開心,對着對面道:「不如以後我叫你三姑娘吧!」

    魚歌艱難地把口中的酒咽下去,說:「也好。」心中還是暗自思忖,這謝家怎麼聽起來那麼耳熟,而想到「未若柳絮因風起」一句,便問道:「謝道韞是你什麼人?」

    謝玄驚訝道:「姑娘怎知家姐名諱?」

    家姐?她是你姐姐,那麼你也一定認識謝安嘍!思及此,只答道:「『未若柳絮因風起』一句太妙,故而踏馬前來,雖陌路,願相識!」

    謝玄聽見『雖陌路,願相識』一句,念及秦地既能有女子說出這樣的話來,笑道:「姑娘才高如此,家姐定然願與姑娘相識。」

    魚歌笑,說:「還望謝兄引見!」

    謝玄笑,說:「那是自然!」

    兩人沒了嫌隙,一路結伴往會稽。到了謝家,謝玄引魚歌入內,說是路上結識的朋友,謝玄讓人給魚歌安排了住處,又將扶桑和自己的馬兒一起交給謝家最好的馬奴打理。安排好一切後,謝玄說為魚歌引見謝道韞。


    魚歌梳洗打扮好,出門來,謝玄站在院子裏,不禁看得呆了。從未見過如此貌美而又溫婉明麗的女子,明眸皓齒,雲鬢花顏。仿佛之前她滿身的英氣都化作一汪春水,讓人忍不住忘了她是從前秦那個不毛之地來的。

    魚歌上前來,笑着對謝玄說:「走吧!」

    謝玄這才反應過來,對魚歌說:「阿姊今日出門不在府中,我是來邀你騎馬的。」

    魚歌一時為了難,說:「你等我回去換身裝束。」

    說完正欲轉身卻被謝玄一把抓住,說:「不用換!」

    魚歌轉頭看他,有些不解,問:「為何?」

    謝玄只訥訥地吐出兩個字,說:「好看。」

    魚歌看他呆呆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來,拂開謝玄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說:「那我不換就是了。」

    謝玄一時紅了臉,說:「我帶你到街上散散心。三月里的山陰城裏可有不少好玩的東西。」魚歌笑着應了,跟着謝玄出了門。

    謝玄算得上是山陰城的名人,眾人見謝玄帶着一個稱得上絕色的女子在街上閒逛,駐足停下看這對仿佛璧人般的男女。謝玄受不了這些人的指指點點,見到一處樂舞坊,便拉着魚歌一路走了進去。

    樂舞坊的主人見謝玄忙迎了上來,說:「謝公子可是有些時日沒來我們這了,近來都忙些什麼大事去了。」

    謝玄提起這事就滿肚子氣,叔父謝安讓他到桓溫營中當差,謝玄只得去了一趟建康,只是軍營里都是些粗人,讓他鬱悶得不輕。只看了看便策馬回了山陰來。無視眼前的人,拉着魚歌往裏走去。

    到了屋內,裏邊坐着的都是王家和謝家的公子,謝玄不顧眾人目光拉着魚歌坐下,自顧自飲了酒,眾人看着他,王肅之說:「幼度就不打算向我們引見一下這位姑娘?我印象里,幼度似乎從未帶過女郎到這兒來。」

    謝玄飲完酒,心底有些不悅,說:「她與你們帶過來的人不一樣,她是……我在建康城結識的好友,你們稱她三姑娘便是了。」

    王肅之率先向魚歌舉起酒杯來,說:「在下王肅之,字幼恭,幸得結識三姑娘!」

    魚歌抬起酒杯回敬,說:「在下張三,能結識各位兄長實乃三生所幸!」

    眾人舉起酒杯來,飲了一巡,不知眼前的三姑娘是建康哪一個張家的姑娘,也不好問,只各自閒話時不時與魚歌搭上幾句話來。謝玄看着台上舞姬起舞,忽然站起身來,說:「我這次去建康習得一首新的曲子,快讓人拿紙筆來。」

    樂舞坊隨侍的小廝聞言,忙取了紙筆來,謝玄說:「我念,子猷兄為我寫。」眾人見謝玄哼唱出一首《山鬼》,待王徵之放下筆來,眾人止不住大笑,說:「你直接讓子猷為你寫一篇《山鬼》便是,何苦念了半天。」

    王徵之放下筆,問:「這是誰的曲子?」

    謝玄說:「據說是從胡地傳來的。」王徵之讓人取了琴來,邊輕聲哼唱邊彈了出來。魚歌坐在一旁,止不住跟着清唱出聲。

    王徵之一曲終了,問:「三姑娘會唱這首曲子?」

    魚歌一時紅了臉,胡謅道:「在建康聽得多了,自然也就會哼唱一兩句。」

    王徵之坐到一旁,對魚歌說:「也不知剛才我彈的曲子對不對,還望三姑娘指教。」謝玄看着魚歌仿佛一臉為難,想到她那拿馬鞭的手怎麼會彈琴?剛想為魚歌推辭,只見魚歌款款起身,輕衫拂地,步履盈盈走到王徵之那床七弦琴面前,坐下後開始輕敲琴弦,邊彈邊唱王徵之方才唱的那首曲子。

    清音之間,魚歌只覺得恍惚,仿佛自己還身在鄴城外的河邊,還與苻家諸公子比賽騎射,還與眾人飲酒鼓琴高唱此歌。只是現在,鄴城何在?苻家諸公子何在?那些一同長大的公子女郎又何在?

    一曲終了,眾人見魚歌彈唱間動了情,一一斂聲屏氣。魚歌笑了笑,說:「不如借着子猷兄這良琴,我再為眾人譜一支曲子。」

    王徵之說:「請!」

    魚歌依着記憶里的曲子,鼓琴輕唱道:「子曰/禮尚往來/舉案齊眉至鬢白/吾老人幼皆親愛/掃徑迎客****開/看我泱泱禮儀大國/君子有為德遠播/江山錯落人間星火/吐納着千年壯闊/子曰禮尚往來/舉案齊眉至鬢白/吾老人幼皆親愛/掃徑迎客****開/看我華夏禮儀之邦/仁義滿懷愛無疆/山川疊嶂萬千氣象/孕一脈子孫炎黃/看我泱泱禮儀大國/君子有為德遠播/江山錯落/人間星火/吐納着千年壯闊。」

    這首《禮儀之邦》是曾經學校為她們舉行成人禮晚會時學弟學妹們為她們舞蹈用的曲子。當時記下,也單曲循環過多次。記在心底,只為了寫作用。這穿越了千年的琴音,鼓唱着千年後的曲子。千年的時光就仿佛白駒過隙般,在眼前一一掠過。魚歌也說不清怎麼會有這樣的錯覺。

    王徵之邊聽着邊用筆記下魚歌所唱內容,眾人看着魚歌,讓樂舞坊的教習伶人來學了這首曲子。臨走時,魚歌說:「這兩首曲子用秦箏簫鼓襯之,更能顯其氣象。」伶人記下。魚歌便隨謝玄王徵之等人出了樂舞坊一一辭去。

    出了門,王肅之打趣謝玄道:「怎麼,要不要不惦記胡地的魚小妹改而拜倒在我們三姑娘裙下?」

    謝玄不語,許久才說:「魚小妹是魚小妹,三姑娘是三姑娘,我心裏就惦記魚小妹了,三姑娘與我是兄弟,別胡說!」說着看着王凝之挑開了話題,說:「叔平兄,我花重金從建康購得一匹好馬,下次見了送你。」

    王凝之聞言眼中驚喜,說:「這怎麼過意得去?」

    謝玄攀着王凝之肩膀說:「你我之間還用說這種生分的話?等着,下回見你我一定把馬兒帶上。」王凝之點頭。

    辭別眾人,魚歌有些奇怪,記憶中仿佛素未與謝玄謀面,怎麼王肅之會說出讓謝玄不要惦記『魚小妹』的話來?便問:「那個……問句不當問的……」

    謝玄說:「但說無妨。」

    魚歌便滿心忐忑地問道:「方才幼恭兄所說的魚小妹是……」

    謝玄說:「是我心中仰慕的奇女子。」

    魚歌忍不住笑出聲,說:「怎麼個『奇』法?」

    謝玄憋紅了臉,說:「說了你也不會懂。走吧,我帶你回去。」說着想像攀着王凝之肩膀那樣攀着魚歌回去,見她女兒裝束,又把手收了回來。魚歌在一旁問,說:「不知能讓謝兄仰慕的『奇女子』喚作何名?」

    謝玄答:「魚歌。」魚歌聞言紅了臉,忍住半天還是止不住笑出聲來。一路走到謝家府邸前,謝玄見一乘軟轎,便轉過頭對魚歌說:「許是阿姊回來了。」說着一臉開心地引魚歌入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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