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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約莫五十來人的小部隊在被厚厚的落葉覆蓋的山路上有序地前進,說是山路,實際上不過是一條由參天古樹歪歪扭扭讓出來的一條羊腸小道,本就狹窄,還被路兩邊無論四季都在瘋長的灌木擠壓得逼仄不堪。然而沒有人抱怨,他們在山路上排成一條曲折的隊列,沉默地前行,把腳踩進落葉陳腐潮濕的深處又用力地拔出來。隊伍中有一輛風塵僕僕的馬車,車廂時不時被枝椏刮擦,發出讓人心煩意亂的聲音。
準確來說,是讓「某人」心煩意亂的聲音。
&一聲輕響,刀刃刻過木板的弧度又輕微地拐了個彎,解讀了大半的符號頓時驢頭不對馬嘴,露西安娜煩躁地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扔掉了小刀跟厚厚的手稿,賭氣似地翻身躺下,閉上眼睛,然而頭頂的噪音依然如同繚繞的蚊蠅一般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她終於發現自己在面對外界的干擾時是多麼的脆弱,集中力像是魯特琴上繃緊的琴弦,稍微挑撥便顫動不已。她甚至已經開始懷念自己在伊索斯的那間小小的房間,雖然被父親與溫迪爾爺爺盯着,很不自由,但他們至少在敲門後識趣地等待着她的回應。
沒有任何預兆,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露西安娜「哎呀」一聲,從坐墊上滾了下來,差點滾出了車廂。「怎麼回事?」露西安娜顧不上拍打灰塵,從車簾探出腦袋,氣鼓鼓地問。
&士,前方有狼在進食。」隊長低聲說,手指向前方,「如果驚擾到狼群的話,我們的處境可就有些不妙了。」
&露西安娜順着隊長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條骨瘦如柴的老年山林狼,前爪在一個血跡斑斑的人身上慢慢地扒拉着,卻不下嘴。「那只不過是一條被趕出狼群的老狼而已,真正的狼群恐怕離我們隔了差不多有半條山脈那麼遠!」
隊長張了張嘴,他不是獵人出身,不熟悉叢林法則中的門門道道,卻也不會輕信露西安娜的說法,畢竟他要對所有人的安危負責,謹慎行事可能不是上上策,但也絕不會是下下策。他剛想找個藉口把這個貴族小姐搪塞回馬車,露西安娜又開口了:「而且,那個人還活着!」
&士,你確定?」隊長小心翼翼地問,吃死人他可以袖手旁觀,等待那頭狼的肚子被新鮮的血肉撐得溜圓,心滿意足地離去;但若是生啖活人他就沒法坐視不管了,創世女神教團的最高教義便是神愛世人,見死不救則是對女神莫大的褻瀆!
&確定!」露西安娜斬釘截鐵地說,實際上她也不確定那人的死活,只是從那老狼的行為來看,它在試探着自己的獵物,對方也許還吊着最後一口氣。隊長之前的態度她都看在眼裏,知道他不信任自己的推斷,這次便留了個心眼,不說推斷,只是不動聲色地用教義敲打了隊長一下。
&許是創世女神垂青他,讓他命不該絕吧。」隊長嘆了口氣,作為軍人,他沒有拖泥帶水的惡習,心裏下了決定後,行動便是水到渠成。隊長摘下了背後的十字弩,快速地扳開弩弦,壓上弩矢,在望山中鎖定了老狼的頭顱,用力地扣下弩機。
咻!
瘦削的狼軀栽倒在地,隊長快步上前。露西安娜說得沒錯,那個人雖然渾身是血,右肩還有個讓他見了也覺得觸目驚心的貫通傷,但仍然頑強地活着!真是可怕的生命力!隊長心裏驚嘆。不過對方似乎也到了極限,吃力地抬頭看他一眼後,栽倒在地。隊長扛起他,小心地不去觸動他的傷口,走回隊伍>
&士,這個人好像因為失血過多,暈過去了。」
露西安娜看了滿臉血污的男人一眼,覺得他有點眼熟,似乎早前在哪裏見過。她想了想:「你們有誰醫術比較好?」
&士,我是厄蘭格,退伍前曾是光輝十字騎士團的草藥師。」一個中年男人從隊伍中站了出來。
&皇帝陛下不是規定光輝十字騎士團的成員無論職務,退役後享受准一級爵士待遇嗎?」露西安娜好奇地問,「你怎麼會跑來當教團的傭兵?」
中年人溫和地笑了笑:「為了履行女神的意志。」
露西安娜點了點頭,表示了解。她跟光輝十字騎士團有過一段時間的接觸,知道這個騎士團的成員基本人人以醫師自居——早年他們也確實是行走在潘德南部大陸的赤腳醫生,救死扶傷的同時還充當着創世女神的傳教士,在馬略登基前也沒少受到拜蛇教的迫害,不過也虧得這幫人的努力,讓創世女神的信仰始終與毒蛇崇拜分庭抗禮。馬略的新帝國運動能在基層毫無阻礙地開展,光輝十字騎士團的早期成員們功不可沒。而退役後不在後方安逸地度過餘生,而是來到傷亡率居高不下的教團傭兵,也確實像是這個騎士團的作風。
露西安娜又掃了那人一眼,「咦」了一聲:「厄蘭格,你把他的臉擦一下。」
厄蘭格不明所以,但他還是遵照露西安娜的意思擦拭掉了男人臉上的血跡,露出了一張年輕沉毅的臉。露西安娜仔仔細細地打量着,終於想起來自己是在什麼時候見到過這張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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