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只是來這裏住幾天,從小他就是跟我的,他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他。」
席老的眉心漸漸擰在一起,「小童啊,爸爸也是父親,爸爸能理解身為父母不捨得和自己孩子分開的心情。」
他當然都懂得,但這不能說明,他就要對小王子做什麼。
顧若熙不禁震撼,望着席老眸子中的滄桑與悲涼,忽然就沉默了。
難道在爸爸的心裏,真的有將她當成親生女兒?
可是……
他的所作所為,只會讓她感覺到他的冷漠絕情。
「是啊,都是父母,都應該理解想念孩子的心情。可是為什麼,身為親生父親,總是要逼迫自己的女兒?做一些不喜歡做的事,為什麼要……算了,這就是你眼中的父女之愛吧。」
席老的臉色繃了起來,顧若熙低下頭,不再看他。
在她的記憶里,影像雖然模糊,雖然淺薄,可父親……
一直都是那個又高又大,十分帥氣的男人。她記得,他很善良,很和氣,人緣特別好,有很多朋友。
可現在呢?
站在面前的老者,與原先記憶中的父親,大相徑庭,完全就是兩個人,完全就是陌生的讓她心寒的一個人。
有的時候,她甚至懷疑,是不是錯了。
可親子鑑定告訴她,那就是她的親生父親。
她經常會想,本來父女重逢,應該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她的兒子應該親昵地呼喚他「外公」,一家人祖孫三代,應該快樂美好的在一起。
可現實,卻是殘酷的。
「喊聲外公吧,兒子。」顧若熙的聲音很弱很弱,帶着點不得已的無奈和嘆息。
席老的心裏,忽然就有點不是滋味了。
「外公?」小王子歪着頭,好奇地打量着一身威嚴的老者。
「對啊,我是你外公,親外公哦。」席老忽然就笑起來,目光和藹的滿是慈愛。
「來了就安心住下,這裏是外公的家,也是你的家。」他的聲音,好柔和,就好像要將這個小孩子給融化在溫暖之中似得。
顧若熙心口漸漸舒服了一些,或許真的是她多想了,這畢竟是親生祖孫,父親再十惡不赦,應該不會傷害小王子。
「我們一家,總算團圓了,哈哈……」席老開懷的笑起來,總體來說,他還是很高興的。
席老對小王子招招手。「過來,讓外公看看。」
顧若熙下意識要抓住小王子,不讓他過去,但小王子已掙脫顧若熙的手,站在了席老面前,仰着小腦袋,大眼睛眨啊眨地望着席老。
「我有見過你啊,在外婆的墓地,我有看到你哭。」
小王子的聲音脆生生的,一點不怯場,不畏懼陌生人,聲音清亮格外的好聽。
席老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漂亮,眼中充滿聰慧,一副鬼靈精樣子的小東西。
「外公怎麼會哭。」席老有點尷尬了,「外公是老了,眼睛不好,風一吹就掉眼淚。」
「哦,原來是這個樣子啊,那就要少吹風了,外婆有的時候風一吹也掉眼淚。媽咪就給外婆買了一個眼鏡戴,就不會掉眼淚了。」
小王子的大眼睛,骨溜溜的閃亮迷人,席老對這孩子忽然就更加喜歡了。
他抬起手,就想要撫摸一下小王子的頭,小王子卻側身避開。
席老臉色一緊,「你害怕外公?」
「為什麼要怕你。」
「你不怕外公?」席老的臉色當即柔和了,即便笑着,側臉的刀疤依舊猙獰,那半邊面癱的臉,依舊顯得可怖駭人。
「不怕。」
在小王子的世界裏,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害怕,若說有,也是害怕媽咪離開自己。
「在別人眼裏,外公都是兇巴巴的,怕的不得了。」席老故意臉色一板,帶着凶氣地瞪着小王子。
小王子黑漆漆的大眼睛,光芒晶亮地閃了閃,完全不當席老兇巴巴的臉色當回事。
「我為什麼要怕你?我覺得還好。」
席老忽然大笑起來,更加的喜歡這個渾身充滿一股銳氣,還有一股子霸氣的小孩子。
一個才五歲的孩子,身上就充滿一種膽魄的力量,將來必定成器。
「男子多一些菱角是好事,這樣將來不會被人欺負。為人傲氣,才能有野心。」
顧若熙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在席老的心裏,居然能有這麼高的評價。
廚房的傭人過來說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開飯了。
席老看了一眼時間,「初雲說一會就能趕回來,我們等他回來一起用晚餐。」
「他有事的話就先忙,不用着急趕回來的。」顧若熙道。
席老喜歡地望着小王子,「這還是小王子來家裏第一個晚餐,當然要一家團圓。」
「還是公事要緊。」顧若熙忽然覺得有點為難了,說不好的感覺。
「你們就要結婚了,會成為一家人,你的孩子,也是初雲的孩子,初雲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初雲說了,一定會儘快趕回來一起吃晚餐。」
席老開始安排傭人去收拾房間,家裏有關關,很多小孩子的用品都有備用,但他們年紀不同,還是要有很多東西需要去買。
於奉天全權安排,開始打電話,讓人用最快的速度送過來。
顧若熙見一幫人都在忙,不禁有些心煩,最近總是見不得人來人去的在眼前晃,頭暈的厲害。
「還是明天準備吧,今天已經太晚了,天都黑了,今晚小王子和我一起睡。」
孩子來這裏的第一晚就分開,心裏總是不舒服,要將小王子放在身邊才安心。
「媽咪之前沒打算接我過來住嗎?」小王子挑剔的性格又發作了,小臉沉了下來。
爸爸明明有說,媽咪已將所有東西都準備好,就等着他過來。思想已被陸羿辰先入為主,忽然就覺得自己好像已經不被媽咪重視了。
「不是的兒子,媽咪還以為你明天過來的。」
「算了算了,我餓了。」小王子不耐煩地揮揮小手。
「再等一下下好不好?雲叔叔馬上就到家了。」
「不要。」小王子黑漆漆的大眼睛光彩一暗。
他才不要等那個要和媽咪結婚的男人,而且很討厭,媽咪因為那個男人,已經不重視自己。爸爸說了,那是一個壞男人,是一個會虐待小孩子的後爹。
「好好,開飯開飯。」席老趕緊出聲。
小關關被保姆從樓上抱下來。
這兩天,小關關有點感冒,小鼻頭紅紅的,總是淌清鼻涕。
那個肉糰子般的小東西,一看到小王子就歡喜的不得了,一把掙脫保姆的懷抱,蹦蹦跳跳地撲向小王子。
「哥哥,哥哥……想哥哥……」稚嫩的小聲音,還有些吐字不清,格外的可愛。
抓着小王子的筆挺小西裝,仰着小腦袋,琥珀色的眼睛水亮水亮的,鼻涕又掉下來,他就用力地往回吸了吸,樣子格外討喜。
小王子卻黑着臉,嫌惡的一把將小關關的小手給推開。
一向有潔癖的小王子,是最最受不了鼻涕的。
顧若熙有點尷尬,趕緊低聲說小王子,「那是弟弟,你是哥哥,要寵着弟弟。」
小王子的眉頭不可接受地皺起來,「媽咪只生了我一個,我哪有弟弟!」
顧若熙怕極了小王子的舉動,惹席老不悅,畢竟是在席家,小王子又是陸羿辰的兒子,真的很擔心席老因為這個情節對小王子嫌惡。
她趕緊拉着小王子到一旁,「比你小的都是弟弟,哥哥要有哥哥的樣子。」
小王子本就討厭死了媽咪要嫁人,現在還要他給那個男人的孩子當弟弟,怎麼可能接受的了。
「媽咪有了新兒子,就不愛我了是不是!」小王子怨懟地瞪着顧若熙。
「沒有,你怎麼能這麼想。」
看來在小王子的心底深處,還是沒有原諒她就要嫁給別人的事實。
「兒子,你聽媽咪說……」
「我不要聽。」
小王子冷漠轉身,直接坐在餐桌的椅子上。
爸爸說了,他不用委屈自己,他也自然不會委屈自己,最好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討厭他才好,最好連帶媽咪也被他們討厭。
席老不但沒有生氣,依舊笑盈盈地望着帶着兩分賭氣的小王子。
「小孩子嘛,都比較真實,不要為難孩子。」他對顧若熙說。
小關關可不懂什麼叫不被喜歡,還是黏着小王子,就要爬上小王子身側的座位。
「我要挨着哥哥,跟哥哥一起吃飯飯。」小關關努力了幾下,沒爬上椅子,他實在太胖了,行動總是很笨拙。
保姆趕緊將小關關放在椅子上。
小王子冰冷的目光,悠然射向小關關,「離我遠點。」
小關關這一下真的知道自己被嫌棄了,小嘴一瞥,就要哭出來了,大眼睛水盈盈的可憐。
「呃……」顧若熙頓覺頭痛。
喬輕雪站在一旁,也覺得難為情了,趕緊幫着顧若熙圓場,「來來小關關,阿姨抱着你吃飯。」
喬輕雪趕緊去將要哭的小關關抱起來,「小胖胖要哭了就不好看了哦,快點笑一個,笑一個。」
小傢伙憋不住,就笑起來,小手在喬輕雪的懷裏抓了抓,吸着小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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