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述看着葉裳,睜大了眼睛。
葉裳看着他的神色,對他挑眉。
陳述瞪着他,想越過他看向裏面,門口被他擋住,又有簾幕遮掩,根本什麼都看不清。他立即問,「怎麼是你出來了?那個救你的人呢?」
葉裳不答他的話,對千寒吩咐,「你去找一件雨披,再拿一把傘,送二公子回去。」
千寒應是,立即去了。
陳述頓時不幹了,「喂,你什麼意思?醫治你的人見不得人嗎?怎麼連個大夫也藏着掖着?」
葉裳道,「確實見不得人。」
陳述一噎,盯着他,忽然說,「醫治你的人,是個女人對不對?」
葉裳看着他,「好奇心太多,不是什麼好事兒,你怎麼一直改不了這個毛病?」
陳述眼皮翻了翻,道,「若不是關於你的事兒,小爺哪會有什麼好奇心?」話落,看着他,「其餘人都沒來,你連我也信不過?」
葉裳搖頭,「不是信不過,是她比較喜歡將自己藏起來。」
陳述一噎。
這時,千寒取來了雨披和傘,遞給陳述,「二公子,用不用我送你回府?」
陳述站起身,伸手接過,有些氣悶地對葉裳說,「我在這裏守了兩個時辰,你就這樣輕而易舉將我打發了,可真是有女人沒兄弟。」
葉裳對他微笑,「改日請你吃酒。」
陳述不屑,「我府中也有酒,用不到你請。」
葉裳又道,「你不是一直喜歡瑟瑟嗎?我給你牽個線,她若是對你也有意,你就給她贖身如何?」
陳述頓時爆粗口,「媽的,葉裳你個混蛋!你這是有了新人忘舊人是不是?拿小爺開涮呢。」
葉裳嗤笑,「什麼新人舊人?胡說什麼?這麼多年,我只心念着一人,如今她就躺在我的床上。」
陳述頓時張大了嘴,眼睛也瞪成了銅鈴一般的大,不敢置信地看着葉裳,伸手指着他,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話,「怪不得讓人守着,果然我猜得不錯,原來醫治你用的是見得人的手段。」
葉裳被氣笑,也懶得解釋,揮手趕他,「快滾吧。」
陳述站着不動,依舊不甘心就這樣走,對他問,「真不能讓我看看她?到底是哪個女人讓你說出這麼多年只心念着她一人?連瑟瑟也不入眼?怪不得你從來只聽她唱曲,不與她再接近。如今她就在你這兒,你卻不讓我知道,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覺。」
葉裳依舊揮手,「睡不着覺你可以去紅粉樓找瑟瑟。」
陳述一噎,咬牙,「我以前算是眼瞎了,今日才算是重新認識了你。」話落,氣哼哼地將雨披披在身上,拿着傘,出了房門。
千寒連忙跟了出去送他。
陳述沒好氣地說,「不用送了,回去侍候你主子去吧,我去紅粉樓。」
千寒停住了腳步,笑着說,「二公子慢走。」
陳述很快出了正院,出了容安王府,如他所說,向紅粉樓而去。
很快就來到了紅粉樓,雖然今日大雨下得大下得急,但也阻擋不了紅粉樓的香粉美人勾人魂魄。富麗堂皇的紅粉樓,依舊是客滿賓朋。
陳述進了紅粉樓後,有老鴇立即迎上前,連忙幫他解下雨披,笑成花一樣的臉看着他,「這麼大的雨,二公子怎麼獨自來了?您要找哪位姑娘?」
陳述拂了拂袖子,跺了跺腳,說,「瑟瑟姑娘。」
老鴇立即說,「瑟瑟今日身體不適,不接客。」
陳述向樓上看了一眼,對他說,「我不聽曲兒,就是找她說說話。你去樓上問問,就說我剛從容安王府來。」
老鴇聞言笑着點頭,「那二公子您稍等。」說完,便扭着身子上了樓。
不多時,老鴇站在樓上對下面喊,「二公子,上來吧。」
陳述抬步上了樓。
老鴇對他笑道,「瑟瑟聽說是你,便同意了,二公子的面子可真大。」
陳述道,「哪裏是我的面子大?是葉裳的,我若是不說我從容安王府來,她不見得見我。」
老鴇捂着嘴笑,「二公子說的哪裏話?葉世子聽瑟瑟的曲兒雖然花名在外,但一年來這裏的次數有限。有時候幾個月不來一次,有時候一個月也就來一兩次,多數時候,還是您捧瑟瑟的場。」
陳述聞言駐足,想了想,恍然失笑,「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老鴇笑着說,「前幾日,葉世子來了一次,就是他回京那天,瑟瑟彈了新曲子,葉世子聽了之後就惱了,直接甩臉子走人了。估計是得罪得狠了,這以後啊,葉世子不見得來了。」
陳述愣了一下,問,「果有此事?」
「有。」老鴇笑着說,「奴家怎麼會騙二公子呢,這事兒啊,可是千真萬確。」
陳述見她不像說假,好奇地問,「什麼樣的新曲子?竟然將他惹怒了?」
老鴇笑着說,「奴家也沒聽過,只葉世子來時她彈了一半,您要是想知道,去問瑟瑟啊,她素來對二公子有好感,你一問,她興許一準告訴您。」
陳述點了點頭。
老鴇吩咐人往瑟瑟屋裏送瓜果茶品,便下了樓。
陳述來到瑟瑟屋門前,門雖然虛掩着,他依舊伸手叩了叩門。
瑟瑟在裏面說,「二公子請進吧。」
陳述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只見瑟瑟倚着床半躺着,手裏拿了一卷書,見他進來,抿着嘴笑,「外面下這麼大的雨,二公子怎麼不回府,還過來這裏了?」
陳述來到近前,看着她,「聽說你身子不適?」
瑟瑟笑着說,「女人一個月總有那麼幾天,二公子知道的。」
陳述啞然,耳根子有些紅,偏過頭,坐去了不遠處的椅子上,咳嗽了一聲,「我以為你是生病了。」
瑟瑟看着他,笑着說,「這也算是生病,我素來體寒,每次都疼的要死要活,連大夫也沒辦法。」
陳述蹙眉,「這麼嚴重?」
瑟瑟點頭,對他問,「二公子是從容安王府來?葉世子的熱可退了?」
陳述看着她,抿唇問,「你很關心他?」
瑟瑟笑起來,「我倒是不想關心他,可是受人所託,忠人之事,自然不能不關心。」
陳述聞言一怔,脫口問,「你受何人所託?」
瑟瑟搖頭,笑着說,「這個就不能告訴你了。」頓了頓,道,「不過那個人於我有救命之恩。所謂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替她看着葉世子,便是我報恩了。」
陳述又啞然,「竟有這等事兒,這些年,我竟不知了。」話落,看着她,忽然問,「那個人不會是個女子吧?」
瑟瑟眨了眨眼睛,沒說話。
陳述本就聰明,知道自己猜准了,更是驚訝道,「難道真是?難道你所說的人與葉裳說這麼多年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是一個人?」
瑟瑟失笑,「葉世子是這樣與你說的?」
陳述點頭。
瑟瑟抿着嘴笑,「葉世子的心思啊,可真是明擺着了。」話落,她嘆了口氣,「只是可惜,有人這兩年卻不敢再近他,一直躲着他。我看着都心疼了。」
陳述看着她,「我可真是好奇死了,他死活不說那女子是誰,我今日去晚了,沒碰到那女子進容安王府。等了兩個時辰,也沒見到人影。這人可真是神秘得很。我與他的交情也有些年了,一直被他蒙在鼓裏。怪不得他不想娶蘇府小姐,原來心裏有人了。」
說到蘇府小姐,他忽然想起來,今日那位闖城門的姑娘好像也姓蘇。
瑟瑟眼睛突然睜大,看着陳述,挑眉,「葉世子說他不想娶蘇府小姐?」
陳述點頭,沒注意她神情,說道,「可不是嗎?原來是金屋另有藏嬌,看不上蘇府小姐。」
瑟瑟呆了呆,失笑,「是葉世子親口說的?」
陳述頷首,「他對蘇府小姐嫌棄得很,皇上有意許婚,他那一陣子連皇上召見都避而不去。說蘇府小姐是個瘋野丫頭。」
瑟瑟忽然大笑。
陳述也笑了,看着她,「你也覺得好笑是不是?她連蘇府小姐的面都沒見,就死活不同意。說她不是醜八怪,就是母夜叉,瘋丫頭,誰娶了她誰倒霉。」
瑟瑟笑得止不住,好半晌,才收了笑,擦着笑出的眼淚說,「葉世子可真是個妙人。」
陳述看着她,忽然覺出哪裏不對味,對她道,「你怎麼很好笑嗎?讓你笑成這樣?」
瑟瑟點頭,幾乎笑岔氣,「嗯,實在太好笑了,葉世子嘴可真毒,這樣背後嚼舌頭,若是被知道」她頓住,又笑出聲,「不知道他該如何收場。」
陳述忽然問,「你說話斷斷續續的,我聽不太明白。」
瑟瑟對他搖頭,笑着說,「你不用明白,反正是葉世子的事兒,不關你的事兒,不用替葉世子操心。」
陳述覺得有理,點頭,「也對。」
瑟瑟雖然收住了笑,但眼底依舊存着笑意。
陳述看着她,覺得看她笑開的樣子實在是美極了,不由也跟着笑,對她問,「我聽媽媽說,你給葉裳彈了一曲新曲子,是什麼曲子?讓他氣怒翻臉走了?」
瑟瑟聞言剛收住的笑又溢開,對他問,「你想聽?」
陳述笑着說,「想知道。」
瑟瑟眨眨眼睛,「等我葵水過了,有力氣了,彈給你聽。」
陳述點了點頭,見她美艷不可方物,一時移不開眼睛,暗暗想着葉裳連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所不通的瑟瑟都看不上,他掛在心裏的女子,不知道是什麼樣。
葉裳打發走陳述,並沒有立即回屋,而是依舊站在門口,見千寒回來,對他問,「她幾時來的?」
千寒道,「兩個時辰之前,蘇姑娘剛進屋不久,陳二公子便來了。」
葉裳又問,「她用什麼辦法給我醫治的?你可知道?」
千寒搖頭,「蘇姑娘吩咐我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准打擾,屬下也不知她是用什麼辦法,沒開藥方。」話落,補充道,「孟太醫用盡了辦法,都不能給世子祛熱,屬下也想知道蘇姑娘用的是什麼辦法。」
葉裳聞言不再說話,似乎陷入了沉思。
千寒看着他,也不言語,不敢打擾他。
過了片刻,葉裳對他擺擺手,「將衛老叫來。」
「是。」千寒立即去了。
葉裳轉身回了屋。
不多時,千寒領着一個老者來到了外間畫堂,老者穿着容安王府長房管事兒的衣着,隔着房門開口,「世子,您喊老奴?」
葉裳對外面道,「衛老,你進來。」
衛老挑開門帘,連忙走了進去。
屋內已經掌了燈,十分亮堂。葉裳坐在床頭,蘇風暖躺在床上。
葉裳見衛老進來,對他招手,吩咐,「你給她把脈,看看是怎麼回事兒,如實告訴我。」
衛老聞言連忙走到窗前。
葉裳讓出些地方給他。
衛老挽起袖子,給蘇風暖把脈,片刻後,他放下手,對葉裳說,「世子,若是小老兒診的無誤的話,姑娘是因為內力損耗過渡,氣血匱虛,造成的暫時昏迷。無大礙,休息數日就好。」
葉裳面色微沉,「內力損耗過渡?損耗到什麼程度?」
衛老如實道,「體內虧空,精氣所剩無幾。」
葉裳面色微變。
衛老看着他神色,連忙又道,「不過姑娘根底極好,休息數日,好生滋補,便能養回來。」
葉裳看着他,「數日是多少日?」
衛老道,「用好藥調理的話,十天半個月就能恢復。」
葉裳薄唇微抿,手捏着被褥,垂下眼睫,不再言語。
衛老看着他,一時他不問,他也不知該再說什麼。
過了片刻,葉裳抬起頭,看着蘇風暖,她沉睡得無知無覺,他面上染上一絲濃郁的悔意,低聲說,「我不該為了讓她儘快回來而如此任性,明知道她為我退熱定然會受一番折騰,可是我沒想到,她上次竟然騙我說用寒玉佩,其實根本就是用她自己的內力」
說到這,他忽然想起什麼,臉色又變了變,對衛老問,「天下什麼武功能吸收熱毒?你可知曉?」
衛老一怔。
葉裳看着他,「你所知道的,如實告訴我,不要瞞我。」
衛老道,「據老奴所知,天下沒有能吸走熱毒的武功,只知道有至寒功法,武者自己修行。比如寒冰掌,比如碎冰劍法,比如寒陰神功。但這些功法,都是用於傷人。卻不曾聽說能吸走熱毒。」
葉裳皺眉,「那她是如何為我祛除熱毒的?」
衛老也是不得其解,尋思片刻,猜測道,「也可能姑娘學過吸納之法,同時與自身所修習的至寒功法融合,所以,能為世子祛除熱毒。」頓了頓,他驚異地看着昏睡的蘇風暖道,「姑娘也就二八年華,怎麼可能做到將兩種功法融合運用?老奴至今沒聽說過天下何人能做到。」
葉裳聞言吐了一口濁氣,道,「她不算是個人。」
衛老一怔。
葉裳揉揉眉心,又低聲道,「我也不算是個人。」
衛老又一怔。
葉裳放下手,對他道,「勞煩您老開一個藥膳的方子,交給千寒,讓他按照你的藥膳方子,吩咐廚房,準備半個月的膳食。」
衛老點頭,「這個老奴最拿手。」
葉裳對他擺擺手。
衛老退出了房間。
簾幕落下,屋中靜了下來,愈發趁得外面雨下得大。
葉裳起身,走到水盆架前,拿着娟帕沾了水,擰乾,走回床前,板過蘇風暖的臉,給她擦拭臉上的易容膏脂。
他來來回回洗了三四次娟帕,才把她的臉擦淨,見她臉乾淨了後,他似乎才覺得舒服了,丟了娟帕,歪着身子,倚在旁邊,看着她。
蘇風暖無知無覺,睡的極沉。
片刻後,千寒在外面低聲道,「世子,您一日沒進食了,蘇姑娘估計一時半會兒醒不來。您先用些再等着她醒來?」
葉裳搖頭,「不用,我不餓,等着她。」
千寒不說話了。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夜已經極深了,蘇風暖才醒轉,睜開眼睛。
葉裳第一時間就知道她醒來了,依舊保持着歪躺着的姿勢,看着她沒動。
蘇風暖一眼就看到了葉裳,愣了愣,聽着外面雨聲極大,她轉過頭,只見屋內掌着燈,燈火映照下,外面的夜十分的黑沉。她緩緩坐起身,有些疲憊地伸了一下腰,嗓子沙啞地問,「幾時了?你何時醒來的?」
葉裳歪着的身子也坐起來,起身下了地,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迴轉身遞給她,「我醒來兩個時辰了,你睡的跟豬一樣,如今都到子夜了。」
蘇風暖的確是渴了,記得她從靈雲寺奔波回來,一口水都沒喝,接過他遞過來的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氣就喝乾了杯中水,將空杯子塞給他,沒好氣地說,「你才是豬,若不是為了你,我急着打馬跑回來,能累成這樣嗎?」
葉裳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溫溫柔柔地對她笑道,「嗯,你都是為了我,我心底很過意不去。」
蘇風暖翻了白眼,他會過意不去?見鬼了。她劈手打掉他的手,瞪着他,「我問你,你染了風寒,為何不請大夫?就算不請太醫院的太醫,你府中不是有衛老嗎?醫術絲毫不次於太醫院的孟太醫。你為何不治?」
葉裳緩步又走到桌前,不答她的話,問,「還再要一杯水嗎?」
蘇風暖惡聲惡氣地說,「不要,別打岔。」
葉裳自己就着她用過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來慢慢地喝着。
蘇風暖見他慢慢悠悠,閒適無比,喝個水也優雅得不行,她撇開臉,下了地,穿上鞋子,抬步就往外走。
葉裳見了,立馬放下杯子,快走兩步,拽住她胳膊,「外面下着雨呢,你要去哪裏?」
蘇風暖沒好氣地說,「回府。」
葉裳死死地拽着她,「不行,你不能走。」
蘇風暖偏頭,臉色不好看地瞅着他,「我能來得走不得了?什麼道理?你告訴我。」
葉裳低下頭,死死地扣住她的胳膊,低低的聲音軟軟地說,「我今日一日沒吃飯了,醒來後也沒吃,就是為了等你醒來。」
蘇風暖嫌惡地轉回頭,懶得看他,「你少給我做這副樣子。」
葉裳頓時笑了,勾起嘴角,又抬起頭,看着她說,「外面的雨真的很大,剛剛還打了雷,你知道,我是很怕打雷的,當年在戰場上,也是這樣的黑夜,轟轟的雷聲和閃電,照在地上,那些死去的人被閃電一照白森森的」
蘇風暖猛地轉回頭,有些惱地打斷他,氣罵,「你這個無賴。」
葉裳看着他,點點頭,「我就是無賴,這麼多年,每逢下大雨,電閃雷鳴,這樣的夜,我都睡不安生」話落,拽着她,輕聲說,「別走好不好?」
蘇風暖一肚子氣被他三言兩語散去了大半,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知道我最是聽不得這些話,偏偏每次都跟我說這個。」
葉裳垂下頭,看着地面,小聲說,「我只有這個能拿得出手,只有這樣才能讓你心疼。」
蘇風暖一時噎住,又氣又笑,「多少年了,你可真是半點兒死性不改。」話落,嗔他,「你鬆手,我不走就是了,餓死了,快點兒弄點兒飯來。」
葉裳痛快地鬆開了手,對外面喊,「千寒,端飯菜來。」
「是。」千寒應了一聲,立即去了。
蘇風暖沒好氣地揉揉被他攥疼的胳膊,對他不滿地說,「千寒好好的一個侍衛,被你養成打雜的了。連端飯菜這種事兒,你也用他。」
葉裳轉身坐回桌前,對她笑道,「當年回京途中,一眾小乞丐里,他被你一眼看中,後來你將他給我時說讓他好好照顧我,他就記在了心裏。除了平日裏習武,打雜的小事兒也不假手於人。他都習慣了,我也習慣了。」
蘇風暖一時無語,「這孩子心眼兒太誠實了,被你奴役了這麼多年。」
葉裳失笑,「他比你還要大一歲,在你眼裏怎麼就是孩子了?你有多老?」
蘇風暖一噎,瞪着他,沒好氣地說,「你同樣比我也大一歲,怎麼就長不大?」
葉裳搖頭,「不能這樣比,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我長大了。若不然你這兩年八個月狠心不回京來看我,我豈能活的好好的?」
蘇風暖聽他語氣有些鬱郁,一時又沒了話。
葉裳似乎特意想要她愧疚,看向窗外道,「這樣的大雨,一年有很多次,尤其是雨季時。我整夜聽着雷聲閃電睡不着」
蘇風暖立即說,「你怎麼不讓千寒陪着你?」
葉裳收回視線,抿了抿唇說,「他又不是你,有些事情能代替,有些事情怎麼能一樣?」
蘇風暖又沒了話。
葉裳瞅着她,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慢慢來,不能一下子逼急了她,便轉了話題,幽幽地說,「我以為風寒是些許小事兒,不看大夫也沒事兒。這麼多年,時而也染風寒,都沒出大事兒。」
蘇風暖瞪着他,「風寒是小事兒沒錯,但那是對於別人來說,對你這副身子,可是大事兒。如今怎麼能跟以前一樣,紫木草對你已經不管用了。你不看大夫,任性什麼?」
葉裳目光盈盈,「我確實存了心想你知道我病了就不會再在靈雲鎮待着了,我想你趕緊回京,但沒想到真把你累成了這樣。」話落,他保證,「以後再不會了。」
蘇風暖本來又有些火氣升起來,卻被他最後一句保證又給打沒影了,輕哼,「你以後再敢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兒,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葉裳笑着點頭,「再不會了。」
這時,千寒端着飯菜進來,頓時滿屋子充斥着飯菜的香味。
蘇風暖看着放下的飯菜,湊近聞了聞,問,「怎麼都是藥膳?」
千寒立即說,「姑娘和世子都需要好生調養,這是衛老配的藥膳譜做的,配了半個月的。」
蘇風暖點了點頭,拿起筷子。
二人吃過飯,已經二更天了。
外面的雨絲毫沒有停止的勢頭,電閃雷鳴,將屋中的燈火都震得一晃一晃的。
蘇風暖支着下巴看着窗外,「今年南齊普遍乾旱,這一場大雨若是下得普遍的話,今年的收成又有保證了。多少百姓就等着這一場雨溫飽了。」
葉裳頷首,「北周興兵,國庫糧草軍餉已經所剩無幾,若沒有這一場大雨,繼續乾旱下去的話,百姓們沒有糧食過冬,更遑論交稅收了?國庫又拿不出糧食賑災,到時候便真是流離失所,災民成群了。這一場雨下的極好。」
蘇風暖點頭,「國之根基,在於民糧,國之強盛,在與兵政。缺一不可。」
「南齊這些年重輕武,相較於北周國力,還是差了些。如今北周大敗,損失慘重,南齊卻也不算是真正的贏家,畢竟國庫虧空了。若是北周卷土再來,南齊軍餉必不堪重負。」葉裳道,「聽說北周二皇子楚含沒離開邊境,怕是還有興兵的打算。」
蘇風暖眯了眯眼睛,道,「只要父親不回京,楚含短時間內也不敢再興兵大戰一場。」
「只能相互制肘了。」葉裳忽然笑了一聲,對她說,「你是不是一直不想蘇大將軍回京?他不回京,對蘇府來說,是好事兒。」
蘇風暖點頭,「不回來確實是好事兒,如今京中亂的很,邊境也不算安穩,爹還是在邊境待着的好。」
葉裳點點頭,「我也不希望他回來。」
蘇風暖偏頭看他。
葉裳對她笑道,「他不回來,你的婚事兒就定不下來。除了皇上那裏不說,也免得太后老精婆惦記着將你嫁給許雲初。」
蘇風暖一時無語,對他說,「你去睡吧,我在這裏不走。」
葉裳搖頭,「剛吃飽,睡不着。」話落,轉了話題,對她問,「聽說你和鳳陽去給太子做了護衛?」
他不提,蘇風暖幾乎都忘了這件事兒,立即對他問,「我問你,易瘋子是否一直在你的府里?」
葉裳看着她,「是啊,怎麼了?」
蘇風暖道,「你確定他從進了容安王府後,從未出府?」
葉裳搖頭,「能進我容安王府的人,從進門的第一日,都要學會規矩。這府里任何人任何事兒,都瞞不住我。我確定他沒有出府。」
蘇風暖聞言道,「那你可確定那日東湖畫舫沉船,你被人射中穿骨釘,當真是易瘋子所為?」
葉裳一怔,「我畫出那幅畫像,你說是他的。」
蘇風暖道,「那幅畫像你沒有畫錯?可有出錯的地方?再仔細想想。」
葉裳聞言仔細想了想,搖頭,「我記憶中確實是那樣。」話落,疑惑地看着她,「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
蘇風暖將昨日午時靈雲大師遭人暗殺,暗器同樣是塗抹劇毒的穿骨釘之事與他說了一遍。
葉裳聽罷後,凝眉,「你是說,靈雲大師與我所中的穿骨釘如出一轍?劇毒和手法都一模一樣?」
蘇風暖點頭。
葉裳道,「怎麼會這樣?」話落,他對外面喊,「千寒。」
千寒在外間應聲,「世子。」
葉裳道,「易瘋子從進府中後,可曾出去過?你去查查?」
「是。」千寒立即去了。
葉裳轉頭對蘇風暖道,「靈雲大師若是中的是提前設置好的機關暗器,怎麼可能與我的傷勢分毫不差?這其中,一定有別的我們不知道的事兒。」
蘇風暖點頭,「我只是在想,恐怕易瘋子不是對你出手之人。」話落,她道,「當初有你畫出的畫像,再加之風美人沒糾纏,乾脆斷了易瘋子手臂,鳳陽鏢局也得到他接了這樁生意的消息。所以,我才沒懷疑。可是如今由不得我不懷疑,當初對你出手之人,也許也可能是藏在水下,用機關巧簧射中了你,這樣猜測若是準確的話,那麼,對你射中穿骨釘的就是另有其人了。」
葉裳抿唇,「你的猜測不無道理,當初我只看到易瘋子的影子,卻真不曾注意暗器是否是他手裏射出的,畢竟太快了,我看清的時候,他的手的確是揚着的。」
蘇風暖不再言語。
不多時,千寒從外面回來,對葉裳回稟,「世子,易瘋子來到府中後,再沒有出府。」頓了頓,他道,「可是」
「怎樣?」葉裳問。
千寒的聲音有些沉,「他死了。」話落,補充,「死在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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