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述昏迷三日,醒來後只知曉北周已經退兵,卻不知道燕北成了什麼樣子。但他可以想像,經過北周幾十萬大軍荼毒踐踏,燕北城幾次險些被攻下,可想而知,燕北已經何等破敗不堪?
他想到,蘇風暖一個女子,面對北周幾十萬兵馬攻城,戰火硝煙中,燕北城數日被困,他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驚懼慌亂,一直是沉穩鎮定。他安國公府的事兒,比燕北芸芸百姓遭受戰火之苦來說,便是小事兒一樁。更何況他還是一個男子,哪怕不如女子,又豈能自暴自棄?
許雲初見陳述打起了精神,微微一笑,對他道,「你自然不能死,你可知道葉世子送沈琪一程後,回府便病倒了?他本重傷未愈,鬱結之下,身體自然受不住。你可知道你為燕北王世子擋刀,蘇姑娘當時彈了破軍之曲後,連手都抬不起來了,還硬生生地咬牙為你醫治縫針,費了十分心力才將你從鬼門關出來?你若是死了,卻是負了他們。」
陳述聞言面色動容,咬牙道,「多謝你點醒我。」
許雲初笑着搖頭,「不必謝,拋卻我欠葉世子的交情不說,只論蘇姑娘,你若死,葉世子必定傷心,葉世子傷心,她應該不會好受。我也不忍她白費了心力救你一場,最後卻落得難受。」
陳述聞言看着許雲初,「你……對蘇姑娘是不是……」
許雲初一笑,「我與蘇姑娘相識得晚,不及葉世子與她自幼相識,差了十年時間,便是差了一輩子。我對蘇姑娘是不是傾慕,如今說這些,都已經無用。葉世子在百花宴之日已經拿到了皇上給他與蘇姑娘賜婚的聖旨。」
陳述一怔,「葉裳在百花宴之日已經拿到了皇上給他與蘇姑娘賜婚的聖旨?不會吧?當日太子不是出事兒了嗎?」
許雲初笑看着他,「若是在太子出事之前已經拿到了呢?因太子出事,沒公開呢?」
陳述頓時呆住了,半晌說,「葉裳丫的瞞得太緊,我竟不知。」
許雲初笑着一嘆,「自幼相識,可以算得上竹馬青梅,如今聖旨賜婚,終成眷屬,也是佳話一樁。徒留人羨慕。」
陳述欷歔片刻,看着許雲初,覺得他這個人其實也不錯,以前他覺得國丈府這小國舅不可交,徒有其名,如今來燕北後,才真正見識了是不負其名。他嘎了一下乾裂的嘴角,勸道,「小國舅不必羨慕別人,天下之大,你總會尋到良配的。」
許雲初失笑,「但願!」話落,他站起身,道,「二公子好好養着吧!」
陳述點點頭。
許雲初出了報堂廳,又去忙了。
過了一會兒,陳述試着動了一下身子,頓時疼的齜牙咧嘴,爆粗話道,「真他媽的的疼啊!」
這時,秋華正巧來到門口,聞言探頭往裏看了一眼,扁嘴說,「單灼的那一刀幾乎把你劈兩半,若非蘇姐姐醫術高絕,你早死翹翹了,如今怎麼能不疼?」
陳述聞言立即將頭又轉向門口,見是秋華,穿着道袍,小姑娘扁着嘴角更能顯出她的嬰兒肥,十分討喜,他罵粗話被人家小姑娘恰巧聽到,一時覺得十分沒面子,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又一聲。
秋華邁進門檻,對他問,「你不是口乾口渴?我給你倒杯水吧。」
陳述正好找到了台階下,點點頭,「是口乾得緊,多謝秋華姑娘。」
秋華給陳述倒了一杯水,遞到他面前,對他問,「胳膊能動嗎?用我餵你嗎?」
陳述搖頭,「胳膊能動,連忙伸出已經壓麻了的胳膊,慢慢地伸手接過水杯。」
秋華對她說,「剛剛蘇姐姐給你開了一個藥膳方子,已經對廚房吩咐了下去,讓廚房每頓按要求給你做藥膳。你是不是也餓了,等一會兒吧,做好後會送給來。」
陳述聞言連忙說,「蘇姑娘傷勢很嚴重吧?還要照看我,真是對不住……」
秋華誠然地道,「蘇姐姐傷得很厲害,燕北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做,她一直未曾好好休息,可惜我對於醫術上沒什麼天賦,不隨我娘,對於打理城池,也不會,幫不上什麼忙。」
陳述看着秋華,忽然好奇地對她問,「你是怎麼識得蘇姑娘的?」
秋華立即說,「很小的時候認識了啊,蘇姐姐要學醫,我師伯將她帶到了惡狼谷,讓我娘教她醫術。」
陳述一時腦筋沒轉過來,「你師伯是……」
秋華頓時說,「我師伯是她師傅啊,我爹娘都是她師叔,你好笨啊!」
陳述臉一紅,他以前覺得自己還算得上聰明,但自從來了燕北後,發現自己真實笨死了。他咳嗽了一聲,「哦,原來是這樣啊,那你能跟我說說蘇姑娘的事兒嗎?她師傅是……」
秋華聞言頓時警醒地斷然拒絕,「不行!」
陳述本來覺得小姑娘很好說話,如今見她乾脆果斷地拒絕一怔,問,「為什麼?」
秋華說,「江湖上想打聽蘇姐姐想知道她事兒的人多了,哪有什麼為什麼?不行是不行。誰也不能說。」
陳述一時無言。
秋華對他說,「你剛醒來,不能說太多話,別說話了。」
陳述聞言徹底沒話了。
轉日,蘇風暖再給陳述把脈時,發現他傷勢已經有漸好的趨勢,見他趴在床上,已經有些忍不住,總想要動彈,她笑着說,「你如今還不能動,傷口還未癒合,此時動會扯開傷口,我安排一個人,每日幫你揉按一番僵硬的胳膊腿吧!你再忍上三日,傷口癒合,可以慢慢走動了。」
陳述聞言頓時不敢動了,連忙說,「不用不用,如今人人都在忙,我幫不上忙也罷了,怎麼能多事添亂?我能忍住。」
秋華在一旁說,「蘇姐姐,不用安排人,我來幫他好了,反正我也幫不上別的什麼忙,這種小事兒,我以前總給我爹做,如今給這位大哥哥做,做得來。」
蘇風暖聞言看向陳述。
陳述一嚇,更是連忙推脫,「不用不用,怎麼能勞煩秋華姑娘?我忍得住,忍得住。」
秋華看着他不好意思以及驚嚇的樣子,頓時嗤道,「你還是一個男子漢呢,一點兒也不爽利乾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這等小忙,我幫你一下,沒什麼的,你不用不好意思。」
陳述一噎。
蘇風暖好笑,對陳述道,「讓秋華幫你吧,她雖然不精通醫術,但自小耳濡目染之下對於照顧人自有一套。」
陳述聞言覺得再拒絕該被秋華嘲笑了,只能點了點頭。
第三日傍晚,漣漣帶着十名府衛回了燕北王府,得回一個消息。
二十幾日前,有一個商隊來過燕北,據說是運送一批香茶到羅家鎮。當夜住在了羅家鎮,羅家鎮的太守收了香茶後,這個商隊便前往西境了,但她徹查後,發現這個商隊並沒有前往西境,而是南下了。這個商隊裏有一個東家,人人都喊他東家,無人知道他的名姓,他販賣香茶已經有幾年了。漣漣懷疑這個人是湘郡王本人。他以香茶為名義,其實運送的不一定是香茶。
蘇風暖聽罷後,道,「東家,東境之王,到也吻合他的身份。」話落,道,「羅家鎮的太守我記得是出身燕北王府的一支旁支,是叫蘇禮吧!查他了嗎?」
漣漣點頭,「查了,這位太守正是燕北王府的一支旁支,是叫蘇禮,喜好香茶,我徹查之下,發現他沒什麼可查的,為官清白,確實買了香茶,只單純茶。我猜測,應該是湘郡王以他的香茶做幌子,背後與別人有真正的交易。興許是北周。」
蘇風暖道,「二十幾日前,正是北周進犯燕北之前的日子,時間也吻合。看來應該是湘郡王無疑,他借香茶之名,暗藏機巧弩箭,運來了燕北。北周軍到燕北後接了他的弩箭,以做攻城之用。」
漣漣道,「有一個讓人費解的地方,若是湘郡王與北周暗謀竊國,為何北周不自己製造機巧弩箭,而湘郡王偏偏擔着風險,將之打造出,又從東境送來燕北給北周?」
蘇風暖道,「興許湘郡王自己研製出這種威力極強的機巧弩箭,卻不想給北周秘方,正是以此作伐,將之先給北周借用,因此與北周談了什麼條件呢?」
漣漣恍然,「這樣說來,大抵如是了。不知道北周與湘郡王談的是什麼交易,難道是湘郡王助北周滅了南齊,然後擁立他為皇上?即便擁立他,他也是北周的傀儡皇帝吧?奉着一境之王不做,偏要做傀儡?太可笑了。」
蘇風暖道,「誰知道呢!與虎謀皮必有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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