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污男主[快穿] 第34章 情挑佛主(2

    夜幕中黑雲悄悄聚集,天光破曉時已堆疊出一片徘徊不去的陰影,籠罩山寨上空。

    暴雨至,電閃雷鳴。

    牢中清明與紅衣公子幾乎同時醒來,抬眼望了望牢頂上方。一道道驚雷炸在山頂,震得人頭皮發麻雙耳嗡嗡,牢中大半人被炸醒,哆哆嗦嗦抱怨氣溫驟降,不知打哪刮來了陰風。

    陰陽玉肌膚嬌嫩堪比豌豆公主,師宣翻來滾去一夜,被軟墊下粗糙的稻草折磨得整個脊背浮起片片紅印,情緒暴躁。他睜開惺忪睡眼,接過僕人用夜露打濕的巾帕擦臉,後,倚牆斜臥,目光灌注於旁邊盤坐的青衣僧,順便洗洗眼睛。

    清明嘴唇翕動似是閉目念經,側顏完美端方,輪廓清俊,眉心硃砂痣殷紅灼人。

    見青衣僧不理會他的注視,師宣主動拉扯他的衣角。清明這才睜眼看他,眼神詢問何意。師宣淺淺一笑,殷殷囑咐:

    「外面雷聲滾滾似有大事,閣下務必時時警惕,定要護我周全,可否明白?」

    端是自私自利,旁人皆啞然無語。

    清明愣了一下,不是沒被刁蠻任性的貴女糾纏過,但屢屢能把蠻不講理表現得這般光明正大,還是讓人大開眼界。少年聲音清澈含笑,瞳仁凝着讓人難以婉拒的篤定,黑眸如點墨般自成一畫,藏風納骨,靈透逼人,宛如鏡面,映出清明清淡的眉眼,鬼使神差的,清明點了下頭。

    滾滾雷鳴震耳!牢裏四壁微微晃動。

    一片驚慌中,紅衣公子瞄見少年一個勁向青衣僧獻殷勤,嘴角噙着一抹冷意,轉瞬又笑着把手伸進婢女裙擺,耳鬢廝磨煞是親熱,頗有閒心的樣讓黑白服仆眾青筋直跳,恨不得蹦過去親手剁了那雙不規矩的鹹豬手。

    轟!

    轟!隆——

    有道驚雷劈穿牢頂落在師宣腳邊,轟鳴巨響震得人險些耳朵失靈,他踉蹌兩步,伴隨僕從驚呼腳下塌陷,摔下去前猶記得拉住一個墊背。

    許久。

    師宣耳鳴方歇,自黑暗中醒來,身形微動,聽到一聲隱忍急促的喘息,凝神去看,模糊是有人墊在身下,伸手一抹黏膩坑窪,皮肉外綻冒着血,斷了不少肋骨,還有被驚雷波及的碎石扎入骨縫,墊背的呼吸一重。

    師宣收回摸到森森骨頭的手,從墊背身上下來,認出清明。故友這副皮囊是佛國四閣之首,法力高強,有佛家金身相護,怎會如此不濟?一道雷就出氣多進氣少,臉色慘白,血肉無法自愈,難不成縈繞山寨的黑色晦氣有問題?

    抬頭沒有洞口,兩人是滾了一路才到達此地。

    低頭是半死不活的青衣僧,想了想,師宣畢竟是個狠人,毫不留情把指甲插入傷口挖出碎石渣。

    清明呼吸忽急忽斷,師宣不受影響,掌心貼着清明胸膛傳氣入體,絲絲魂力化成白光從掌心飄入青衣僧體內,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好轉。師宣剛鬆口氣,掌心就熱燙難捱,力量不受控制瘋涌而出,趕忙強制收手,兩人皆因此吐出一口鮮血。

    師宣抹去嘴角血痕。清明悠悠轉醒,失了血色的唇吐出第一句話是,「此處恐怕有些古怪。」

    師宣勾唇,看來這人昏迷時並不是全無所覺。轉瞬,他彎起眉眼莞爾輕笑,「禿頭,明明是說讓你護我,怎地還讓我耗費心神救了你?」

    從閣下降為禿頭,足可見少年心情不佳。

    清明支撐身體坐起,清瘦身板顯出幾分孱弱,蒼白俊顏上泌出冷汗,穩下心神道,「救命之恩,貧僧謹記於心!」

    師宣不依,笑容純良,「禿頭你好生狡猾,我救你一命,卻連個承諾都不肯給我?」

    清明注視少年,目光淡泊冷肅,竟有咫尺天涯之感,語氣靜水無波,「施主想要何承諾?」

    師宣佯裝受到驚嚇,拍拍胸口道:「你這人真不講理,原答應護我都沒辦到,如今救了你反倒要看你的臉色!」

    少年雙眸明澈烏黑,若星輝點綴夜幕,帶着懵懂幼兒般純粹的色澤,當把一雙眼彎成兩弦明月,眼睫眨啊眨得,表情很是無所畏懼,把倒打一耙的精妙展現淋漓。清明薄唇緊合一線,也未提及少年拉他墊背累他受傷的無妄之災。

    師宣火候已到,眼珠子一轉,「算了,本也沒想你這副清貧模樣能償還什麼好物,讓你欠着算了。」

    說着,打着哈欠就徑直躺在清明那唯一未愈的心口上,不容置疑地閉上眼,道,「昨夜徹夜難眠,今早雷聲滾滾,剛又為你費神療傷,如今我已累極倦極,容我再好好睡上一個飽覺,你若有良心,就別隨意擾我清眠,可否明白?」

    這精準的位置,霸道的言語,清明盯着少年眼皮子底下咕嚕轉動的眼珠子,閉眼忍下疼痛……真是個齜睚必報的。

    清明打量四周,於黑暗中凝神細觀。

    驚雷雖誤打誤撞劈穿暗道,然,正合清明心意,周身縷縷黑氣匯往深處,可見龍陷淺灘的陰霾根源都藏在這。

    等少年醒來,清明前往探查,師宣緊隨其後。

    隨着走動,道旁火把像是感應到腳步聲依次點燃,端是陣法精妙。

    隧道兩側繪有壁畫,漆色經過時間腐蝕依舊艷麗如初,牆皮斑駁掉落,畫法古樸,寥寥筆墨勾勒出一個故事。大約發生在古早時期,講述人皇與湘姬曾海誓山盟,但人皇為了大業負心忘情,湘姬垂淚報復。此寨所處是湘姬垂淚之所,當初湘姬日日以淚洗面,淚落生花,滿山滿谷,成為情人谷。而谷中有一陣法,是湘姬哀嘆時間易逝,情愛難續所創,要驗證世間是否還有真情。入陣能回溯時光回到當初模樣,想破陣唯有「真情」感動湘女淚結之花綻放,否則將永困陣中。

    無數自負深情的痴男怨女為證真愛,歷盡道中磨難,終於尋到陣口,可惜入陣容易出陣難,自陣法存世,從未有一人能安然進出,久而久之,情人谷變成殉情谷,痴怨堆積,無聲哀鳴縈繞於空。

    ……

    師宣兩人剛闖過一個機關,又一次處於險境。

    師宣佯裝弱不勝衣,緊緊抱住清明的腰,懸於半空,腳下密密麻麻的刀刃銀光閃閃,令人頭皮發麻,仰首沖清明抱怨,「禿頭你可真笨,每次都掉下陷阱連累於我!」

    清明法力受黑氣壓制,單手護住少年,另一隻手緊緊抓着石壁突起之處,臉色灰白,手背繃出條條青筋,身上更是青衫濕透。

    少年手滑了一下又趕緊抱住,那力道生怕折不斷清明的腰似。

    清明皺了皺眉,不願多說,隱忍蓄力,少年卻不依不饒,「我說,禿頭你能快點麼,少爺我手都麻了你怎麼還沒帶我上去?難不成修佛不僅修掉七情六慾,連男子漢大丈夫的本色也都修沒了?」

    清明無奈垂首。屢次觸發機關、擔當負擔、且只張嘴不出力的某人的抬眸與之對視,烏眸清透瀲灩,寫滿問心無愧。

    清明無聲輕嘆,「再忍忍。」

    師宣閉嘴,知道見好就收。

    等終於從萬刃裂縫爬出,師宣故意趴在清明身上大口喘氣,外人看了都分不清到底誰出力更多。

    清明仰躺在地,放鬆筋骨調節呼吸。一路走來,機關重重,饒是他舊傷剛好、心堅體健都招架不住,更何況還隨身附帶一個總是添亂的惹禍機?


    師宣懷抱着「患難磨出情」,先努力加深印象,可不管他心裏的苦,抱着青衣僧胸口吃豆腐。美人他接觸不少,容貌氣質性情內在勝清明者不勝枚舉,偏這清心寡欲的勁兒令他見之欣喜,貌似大慈大悲,實則有情似無情,自內到外不惹塵埃,像是男歡女愛絕緣體。

    琢磨着快到這人零界點,師宣從對方身上爬起,偏惡人先告狀,「嘖,你可真沒用,恢復個體力都要耗費諸多時間。」

    清明跟着起身,不作多餘辯駁,轉身舉目四望,一路刀山火海油鍋水煮十八班酷刑洗鍊,終於到達隧洞盡頭,一扇巨門左右寫着:人皇有情,湘女無淚。大約是追憶曾經。濃郁到肉眼可見的黑氣從門縫湧出,推開這扇門,就是禍害了無數人的陣。

    師宣越過清明直衝沖走到門前,琢磨着從外部摧毀陣法的可能的清明,見他準備推門,出聲道,「門後有陣。」

    少年回眸,笑得不以為意,「我知道。」

    清明微愣,「那你之前為何……」屢屢觸及機關,可比這道陣法顯眼得多。

    少年彎彎眉眼,笑得狡黠,「自是故意的。」

    清明神色微凝,「……施主這是何意?」陷人於不顧。

    師宣含笑欣賞清明的表情。從他驟然繃緊的清俊線條,到抿成直線的淺色薄唇,及冷肅長眉至挺直鼻峰,目光落於眉間灼人紅痣。師宣莞爾輕笑,絢爛如百花初綻,笑靨純粹而熱烈,映入清明眼底。

    清明就聽到少年用不可靠的綿軟聲音漫不經心道,「你猜不到麼?」

    像花開的聲音從耳畔落入心底。

    少年說,「……我自是看上你了啊。」

    ……我自是看上你了啊。

    輕描淡寫。

    清明瞳孔驟縮,下意識退後一步,表情空泛,似草木無情,聲音低沉冷冽,恍如脫身污泥的青蓮,傲然清高,「小小年紀,休要胡言。」

    少年回眸,眼角眉梢的篤定再次顯露,「不如我陪你解了此陣,你陪我玩個遊戲。」

    清明沒說話。

    少年穩穩推開石門,幻陣察覺獵物進網,熾白亮光參着痴怨的不像之色從門縫冒出,少年半張臉,在黑白光芒的掩映中回首,面容有些模糊,而翩翩笑容深刻無比,風華難掩,「此陣以情困人,你若轉身離開,我自不會再糾纏與你。但你若敢踏進一步,我此生必用百般糾纏,擾你一世清修,可敢應否?」

    這話翻譯過來,若入陣,必須動情方可出,既已動情,少年自不會再放手。

    雙人啟陣,少年進入門內自浮光中消失,巨門微開仍未關閉,等待着另一位試煉人。

    清明靜默許久,眸光微動。

    破,還是不破?此陣留着,陣中痴怨男女難以升天,又不知還要殘害多少人,佛有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清明終究邁出一步,走向門縫。

    厚厚一層沒過腳踝的白雪,師宣一腳深一腳淺,蓬蓬軟軟的雪被似灌了千金泥水,每多一步,都會吞噬大半魂力。

    待走出百米,師宣漸漸變化,他垂眸見身材越加修長,摸了摸臉,時光回溯,已恢復他的本來面目,超越雌雄,艷冠四方的臉。

    又行了一會兒,了無人煙,並未見到清明。

    師宣累癱躺進雪地,待再睜開眼,眼皮濕涼,入目是高壯少年郎舉着沾濕帕子,臉紅了大半,「俺,俺就是給你擦擦臉。」

    師宣以笑安撫,又聽聞被獵戶一家所救,出言道謝,問道,「此地是何處?」

    「咱們這是天山境內,在都城北邊,因為偏僻又高寒,鮮少有人經過,沒想到今天卻一連遇到兩個迷路的。」

    「兩個?」師宣眸光流轉,閃了少年郎的眼,「……那他呢?」

    少年郎不知為何有些結巴,「……他,他也剛剛醒,正在客廳吃飯,我猜你應該也餓了,是不是去吃點飯——」

    師宣點頭,略打理下新換的麻衣,跟去堂屋。

    回溯時光。

    師宣踏進堂屋竟然看到一個六歲出頭的男娃,臉帶擦傷,單薄瘦弱,個頭一米出頭有些矮,即使換了身小號衣服還很不合身,像偷穿大人衣服般可笑。此刻,男娃端端正正坐在餐桌前,菩提珠在脖子上纏了兩圈才沒拖到腳背,坐在凳上腳不及地,尷尷尬尬懸在半空,偏偏小孩還倔強,抿着小嘴神情嚴肅,配着肉嘟嘟的臉,着實可笑。

    男孩正被勸餐,如臨大敵。

    當然,神色依舊冷然,但那目不轉睛盯着碗中堆成小山的肉食樣,好似生怕一不留神就會被強塞幾口,抿着小嘴低聲念經,細聽過去,竟是《三世因果經》。

    男孩聲線帶着稚童特有的嬌萌,但語調平平,頌音不急不緩如一灘死水,開始「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後世果,今生作者是。」聽着還有幾分悠悠禪味,但後面內容卻……

    「……今生短命為何因,前世宰殺眾生命。毒|藥死者為何因,前世攔河毒魚人。」

    剛嚼下魚肉的婦人被魚刺生生卡住,急得連連灌水。

    「……父母早亡為何因,前世多是打鳥人。」

    剛啃一口鳥翅膀的獵人手上一僵,打翻整盤烤小鳥。

    「……今生痴瘋為何因,前世酒肉|逼僧人。」先師宣進來,熱情勸男孩別干坐着多吃點的少年郎身形頓住。

    你說,滲不滲人?

    獵戶家平常節儉度日,好不容易拿出大魚大肉宴客,一家三口本是好意,只是並不了解「佛家子弟」的難纏之處。

    所幸,小號僧人發現了不同尋常的目光,停了經,抬眼望去,少見的愣住——入目是一位風化絕代之人,明明五官十分陌生,款款笑意卻讓他有些眼熟,那人微揚的眼角帶着熟悉的狡黠,小僧人心臟微縮,「是——」

    「禿頭?!」

    師宣嘴角一翹,像極使壞的模樣,三步並兩步奔來把小清明抱入懷中,聲情並茂地訴說,「阿弟,為兄找得你好苦啊!」

    那語氣悲悲戚戚,哭得梨花帶雨,至親重逢的情景把樸實的獵戶一家感動得涕淚縱橫,瞬間忘了男孩之前的舉動,卻不知被緊緊抱住的小清明全身僵硬,用屬於稚齡的細瘦雙臂推拒,往日不為外物所動的鎮定裂開一條縫。

    師宣低頭與他四目相對,聽到小清明顯出遲疑的聲音,「……真是你?」



第34章 情挑佛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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