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喬曉靜將自己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用床單作為包袱,將東西包裹在了一起,將書本及學生的作業本整整齊齊放置在了桌子上,又將屋子簡單打掃了一番。
約莫吃完早飯,學生們已經開始早讀,喬曉靜走出了屋子,向嚴校長辦公室而來,她要向嚴校長告別,不管怎樣,人家在她最艱難的時候幫助了她,絕對不可干不辭而別的事。
嚴校長辦公室門敞開着,他正伏案書寫着什麼,很認真的樣子。
喬曉靜輕輕敲了一下門,這嚴校長頭都未抬,隨口說道:「進來吧!」
「校長,」喬曉靜站在門口,低着頭說道,「是我,我是來向您辭行的。謝謝您這一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我不管走到哪兒,都不會忘了您的大恩大德。」
「辭行?」嚴校長霍地坐直身子,看着喬曉靜,皺着眉頭問道:「你要走嗎?你要去哪裏,找到合適的地方啦?是回家還是去別的什麼地方?」
喬曉靜沒有啃聲,當然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校長的問題,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明確的去向,只是為了不讓校長再為她而為難,沒有辦法,這才選擇離開。她咬着嘴唇,雙手不停的相互摩挲着,陷入了極其窘迫的境地。
「這麼說,」嚴校長問道,「你根本就沒有去處?」
「是,」喬曉靜不假思索說出了口,突然覺得不對,又連忙改口道,「不,不是的,我不是沒有地方可去,我覺得有個遠房親戚,我可以先去他們家。」
「是嗎?」嚴校長盯着喬曉靜,不解的問道,「我可從來沒有聽說你還有個遠房親戚,是你什麼親戚,是你父親這邊的,還是你母親那邊的?既然你還有親戚,那你怎麼此前沒有說,而且還一再表明你們家沒有親戚,現在卻說要投奔親戚去?」
「這,」喬曉靜沒想到謊話竟然將自己繞了進去,她原本想着簡單搪塞過去就行了,反正是要走的人,不可能說太多,沒想到這嚴校長竟會問出這麼多的問題來,她結結巴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邊的,反正是我家遠房親戚,此前我腦子很亂,一時沒有想到。」
「是嗎?真是這樣?」嚴校長站起身來。
「是,是……」喬曉靜越說聲音越小,後面的話幾乎聽不到了。
「好啦!」嚴校長輕輕拍了一下喬曉靜的肩膀,笑着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說謊,但我想八成是為了不讓我為難才這樣說的。放心吧,所有的問題我都已經解決好了,你照舊在這兒教你的書,沒有人會將你趕走的,只要有我在,我絕對不會讓你再受傷。」
曉靜聽到嚴校長一番言辭,看着眼前這個儒雅的中年男人,淚水不由控制奪眶而出,委屈、傷悲、不安、無奈與感激夾雜其中,面部表情幾度抽搐,臉龐僵硬得呈現出塊狀。
嚴校長又輕拍了幾下喬曉靜的肩膀,此時的她更覺委屈了,就像孩子撲進父母的懷抱一樣,她撲進了嚴校長的懷裏,並且哭出聲來。
嚴校長勸慰道:「好啦,好啦!別哭了,讓學生和老師看到,他們會笑話你脆弱的。」
喬曉靜破涕為笑,用手背擦拭着臉上的淚水和鼻涕,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趕緊回去準備上課吧,」嚴校長笑道,「那些孩子們還在等你,以後可不能再哭了,我這人最見不得的就是女人的眼淚,不管是痛苦的眼淚,還是喜悅的眼淚。」
「為了我的事情,」喬曉靜抿着嘴笑着說道,「您一定付出了不少,我……」
「為你付出是應該的,」嚴校長笑道,「我總不能看着你真的離開這裏,淪落到街頭吧。不過事情都過去了,你也就別再想這些了,只要記住我對你的好就行啦!」
喬曉靜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便點了點頭,出了校長室。
不大一會兒,只見喬曉靜抱着一摞作業本,滿面春光走進了一年級的教室……
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天色暗淡下來,喬曉靜才將孩子們的作業批改完成,得空坐在辦公室休息一會,端起了一杯水,喝了兩口,聽到學生還都在校園裏面玩耍,追逐打鬧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但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心裏想到:
「原本我也是可以過他們這樣的生活,可惜父親離世太早,而繼父竟然是個畜生,不但沒有盡到繼父的責任,還對我……」
喬曉靜嘆道:「要不然,我又怎麼可能腆着臉在這兒,過這種朝不保夕的生活呢?」
喬曉靜越想心裏就越難受,吹滅了燈,沒有洗漱便上了床,她想早點入睡,睡着就不用再受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的折磨,就會讓她自己暫時忘卻煩惱。
遺憾的是,喬曉靜躺在床上,將自己關進黑漆漆的屋子裏,那些她不想憶起的往事卻偏偏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之中,越想將它們驅走,它們卻越發肆無忌憚擾襲她的思緒。
喬曉靜想到了舐犢情深的父親,想到了動輒挨打的母親,趴在枕頭上哭了起來,越深想,哭得越厲害,淚水肆意流淌着,又一次讓她回味起了種種傷痛。
當她想到繼父劉麻在她熟睡的時候,偷偷爬在她的身上,根本不顧及她苦苦哀求……她恨得咬牙切齒,雙手狠狠的抓着褥子,欲將其粉碎,整個身體似乎都要爆裂了。這是她長了這麼大,受過的最大傷害,這一傷害如同生命的標籤,將永遠陪伴她,直到生命結束。
喬曉靜哭了半個晚上,後來竟然睡着了,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正好敲響了第一節上課的鐘聲。那刻已經是大白天,陽光射進了屋內,光線非常的刺眼。
她坐起身來,搓揉了一下眼睛,然而半眯着眼穿好衣服,匆忙下床,經過一番簡單的洗漱,便坐在了辦公桌前,開始準備即將要上的數學課---好在今天她的課是第二節,不然她將作為老師的身份,遭遇第一次上課遲到,這樣的事要在全校通報批評的。
第一節課下課的鐘聲敲響了,喬曉靜起身,將學生們的作業本和自己的課本及講義歸整好,摞得一沓,捋着自己的頭髮來到了鏡子前,她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差點兒跳起來---原來,鏡子裏的她臉色蒼白無光,眼皮浮腫,就像兩個魚漂附在了她的眉骨上一樣。
這都是昨天喬曉靜哭了半晚上,沒有休息好的結果,她焦急的問着自己:「怎麼辦,現在怎麼辦?這個樣子出門,別說給孩子們上課了,就是遇到老師,還不把老師嚇跑了,他們還以為是大白天碰上鬼了。唉,真是的,怎麼變成這個鬼樣子?」
喬曉靜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臉,焦急的跺着腳,沒有辦法,她又將腦袋伸進了水盆之中,快速的洗了個臉,當她再看的時候,情況較此前好了很多,深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只能這樣了,也沒有別的好辦法,但願老師和孩子們看得不要太仔細。」
很快第二節上課的鐘聲敲響了,喬曉靜抱起孩子們的作業本及自己的課本和講義匆匆出了辦公室門,低着頭,快速通過了老師們的辦公室,疾步朝一年級教室而來。
當喬曉靜來到教室門口的時候,聽到教室里有一個熟悉的聲音正在說話,她放慢了腳步,靠近教室的時候,聽到那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教務主任。
「你們的數學老師喬曉靜因為個人原因,」那教務主任說道,「可能不會再給你們上課了,不過你們放心,學校已經給你們請了更好的數學老師,新老師這幾天就會到來。在這期間,你們一定要聽班長的話,認真自習,不可在自習課上打鬧,知道嗎?」
教室里頓時鴉雀無聲,沒有一個孩子對教務主任的話作出回應。
「我想你們一定是沒有聽懂我的話,」那教務主任尷尬的說道,「喬老師已經離開了你們,她不再給你們教授數學,更不會再當你們的班主任,你們將會在兩三天之後迎來新的老師,他將會將你們數學。在新老師到來之前,你們要聽話,不要打鬧,明白嗎?」
教室里依舊鴉雀無聲,沒有一個孩子對教務主任的話作出回應。
「真是的,」那教務主任有些不高興,憤憤的說道,「一個個都聽不懂人話,要我重複多少遍你們才能明白,真不知道就你們這樣,你們上課還能聽懂老師的話?」
「我們能聽懂你的話,」有一個孩子反駁道,「只是我們想不通,喬老師教得好好的,為什麼要離開我們,她可從來沒有提到她要離開我們,這到底是咋回事?」
「就是。」
「她為什麼要走?」
「她現在在哪兒?」
「昨天她還給我們上課呢?」
「怎麼……」
「好啦,」那教務主任吼道,「都給我閉嘴,一個個嘰嘰喳喳的,要吵死人了。你也給我坐下,不維護班裏紀律,反而帶頭鬧事,你是不是想背個處分?」
孩子們聽那教務主任這麼一說,便不敢再做聲,教室里又恢復了安靜。
「豈有此理?」那教務主任厲聲道,「無組織無紀律,平時喬老師就是這樣管你們的嗎,就是這樣叫你們對待校方領導的嗎?禮義廉恥學到哪兒去了,學到豬腦子裏了嗎?一個個還是學生,哪有學生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幫野地里放羊的孩子……」
喬曉靜再也聽不下去了,硬着頭皮走到了教室門口,敲了兩下門,慢慢走了進來。
「喬老師來啦,喬老師來啦……」看到喬曉靜,孩子們頓時歡呼起來。
「你……」那教務主任以為喬曉靜已然離開,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突然現身,磕磕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是來給孩子們上課的,」喬曉靜和聲細語道,「嚴校長已經正式通知我,讓我接着教他們,可能還沒有來得及給您說吧。」
那教務主任面帶慚色的笑着,笑容僵硬,走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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