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曉靜看到那王主任剛剛有所舒展的表情又變得緊繃了,雙眉緊鎖,唯恐失去化解僵局的時,遂笑着說道:「既然話說到這份上了,我們也就沒有必要再遮遮掩掩。實話實說,我倆確實不是農村婦女,也不是外地來走親訪友的,跟你們一樣,也是抗日分子。」
「來人!」那王主任突然喊叫了一聲,目光卻死死盯着喬曉靜,話音剛落,便有一名士兵握槍跑了進來,不偏不倚站在了喬曉靜和阿紫身後。
阿紫頓覺形勢不妙,攥緊了拳頭,似乎想要對付身後之人,喬曉靜一把抓住了阿紫的腕,使勁捏了兩下,倔強的阿紫這才慢慢鬆開了雙拳,喬曉靜也鬆開了阿紫的腕。
「站在那兒幹什麼?」那王主任似乎有意試探喬曉靜和阿紫,見喬曉靜異常冷靜,並未有做賊心虛的神色,遂改變了態度,伸長脖子,歪着腦袋,通過喬曉靜和阿紫瞅着那個小兵,有些氣惱地說道,「跟個木樁子似的,還不趕緊給這兩位客人倒水?!」
聽到這番話,喬曉靜的神色並無太大變化,依然淡淡的笑着,可阿紫就不同了,她深深舒了一口氣,並抿着嘴,一副有驚無險的複雜神情。
「這孩子,」那小士兵給喬曉靜和阿紫倒上水,轉身出了屋子,這王主任搖頭說道,「一點眼色都沒有,不撥不動,真是愁人!二位請坐吧,咱們坐下說話。」
那王主任指向了一邊的凳子,喬曉靜和阿紫點了一下頭,坐了下來。
「請問,」那王主任對喬曉靜和阿紫說道,「我應該怎麼稱呼二位呢?」
「她是阿紫,」喬曉靜說道,「她可是一個比男子還要厲害的女孩子,殺鬼子從來沒有含糊過。我,您就叫我曉靜吧。」
「你倆別多心,」那王主任說道,「原本戰爭應該是男人們的事情,它的殘酷性有時候就連男人也不一定能夠承受的來,可,你們是女人,不但是身處戰爭之的女人,而且還是這場戰爭的參與者,着實令人佩服!我不奉行大男子主義,對女人也沒有偏見。」
「這個我理解,」喬曉靜說道,「鬼子到來,奸淫擄掠,無惡不作,我們都憎恨鬼子在我們的土地上胡作非為,罪惡累累,也想為抗日事業盡一份自己的綿薄之力而已。也許正因為你們是男人,看事情自然也是站在男人的角度和立場上,認為我們是弱者,是應該躲在屋子裏受保護的一群人,而我們女人卻不完全贊同這種觀點,我們認為我們也是能夠拿起槍與鬼子拼殺的人,我們多殺一個鬼子,你們男人所面對的鬼子可能就會減少一個,抗日戰爭結束的進程就可能會加快一步。」
那王主任面對喬曉靜的慷慨陳詞,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由衷地鼓起了掌來。
「說的好啊!」那王主任終於露出了會心的笑容,背着在喬曉靜和阿紫身邊邊轉悠邊說道,「你的這番話讓人心潮澎湃,不得不佩服你的膽識和口才。對我們來說,任何抗日分子都歡迎,不論男女。只是現實殘酷,形勢複雜,容不得半點差池,既然你們聲稱自己是抗日分子、革命戰士,情感上我是接受和歡迎的,但原則上你們得拿出證據才行。」
「這……」阿紫大吃一驚,看着喬曉靜,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我倆從縣城而來,」喬曉靜示意阿紫稍安勿躁,無奈地說道,「相信您是知道的,出入縣城都得接受鬼子和漢奸的盤查,別說年輕人了,就是老太婆他們也不會放過,為了安全起見,我們什麼也沒有帶在身邊,說實話,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證明自己的身份。」
那王主任端起水缸子,放在嘴邊卻沒有喝水,來回踱步,默然無語。
喬曉靜和阿紫時而看看此人,時而又相互對視一下,誰也不知這王主任心又在想些什麼,屋內的氣氛越來越緊張,越來越壓抑……
賽西施豆腐坊,老婦人雖然對喬曉靜和阿紫遲遲不歸趕到擔心,但為了穩住其他人的心,特別是喬雙喜等來此時間不算太長的年輕後生們的心,她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每天該賣豆腐賣豆腐,該泡豆子泡豆子,該磨豆子磨豆子……一切按部就班,照舊而為。
喬雙喜他們自從聽了翠玉的道理,便也不再衝動和蠻幹,都呆在後院之,有人在練習射擊,有人在擦槍,有人比劃大刀,還有人在收拾屋子,總之,一派忙碌的景象。
喬雙喜從井邊打了一桶水,洗了洗臉,然後便坐在了門檻上,一隻握着一把長槍,另一隻則捏着一塊布子,雖然搭在槍身上是要擦槍,卻遲遲不見他動彈一下。只見他目光渙散,神情呆滯,甚至有些木訥,很顯然他心有事,心思根本就不在這兒。
坐在一邊的煙袋子,在鞋底子上磕旱煙鍋子的時候,不經意看到了發呆的喬雙喜,遂叫道,「雙喜,雙喜,哎,雙喜……」
「嗯。」那煙袋子喚雙喜好多次,雙喜這才如夢初醒,有氣無力地看了煙袋子一眼。
「雙喜,你這是怎麼啦?」那煙袋子關切地看着喬雙喜。
「沒事。」喬雙喜淡淡地回應了一句,然後提着槍回到了屋內,轉眼之間便又走了出來,什麼也沒帶,什麼也沒說,鑽過了牆洞,朝前院而去了。
「大娘,」到了前院,喬雙喜在老婦人的豆腐攤邊走來走去,似乎有話要說,但卻有所遲疑,並未說出口,那老婦人看着他笑了笑,也沒有吭聲,無奈之下,他終於開口了,「您知不知喬組長她們去了哪裏,這都兩天了,怎麼還不見她們的影子啊?」
「怎麼啦?」那老婦人並未回答喬雙喜的問題。
「也沒什麼,」喬雙喜靦腆地笑了笑,低聲說道,「只是,只是已有兩天沒有見到她們了,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擔心,不知道她們會不會遇到麻煩或危險,畢竟外面不太平。」
「放心吧!」那老婦人說道,「曉靜她們可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比當下大的麻煩和危險都沒難住她們,現在這點小麻煩又怎麼可能難不住她們呢?你啊,還是要將心思放在該操心的事情上,好好將你們馬上要幹的事情謀劃好,這便是對喬曉靜最大的幫助。」
也許,老婦人的這番話連她自己也不相信,可是有什麼辦法呢?為了不讓喬雙喜因為擔心而生出什麼枝節來,她也只能這麼說了,儘管她根本不知道喬曉靜她們遭遇了什麼。
「好,我知道了。」喬雙喜耷拉着腦袋,象徵性地點了點頭。
「還有事嗎?」那老婦人將豆腐上的布子壓好,站在巷子裏向街上望着,一方面是想看看喬曉靜她們是否回來,另一方面是看看有沒有人進來買豆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轉過身來,竟然發現那喬雙喜仍然站在一邊發呆,根本就沒有回到後院去。
「您說,曉靜她們今天能回來嗎?」喬雙喜看了那老婦人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好像是在跟老婦人說話,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好像很在乎曉靜。」
「我們在一起,誰不在我也會擔心的。」
「是嗎?」
「當然。還有一層原因,她是我的老鄉,從小我們一起長大,可能關係更近一些。」
「過去你們兩人的關係好嗎?」
「挺好的!」喬雙喜說到此處的時候笑了,臉上微微泛起了紅暈,看到老婦人盯着他看,舔了舔嘴唇,難為情地說道,「曾經差點變成了一家人,只是……算啦,還是不說這些了。我想說的是,我的確很在乎她,若是您知道她的去向,請告訴我,我要去找她。」
「這……」老婦人沒想到雙喜與曉靜有過這層關係,瞬時不知該如何回話了……
此時,呆在城外的大個兒正孤單地斜靠在林子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百無聊賴地仰望着幽遠的天空,飢腸轆轆卻不知道該拿什麼東西充飢。
時不時有從四面八方趕來進城的百姓從他身邊走過,大個兒卻懶得理睬他們,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心思去跟人搭訕---原本,他想到了一個看起來多少還是有點意義的事情,並想通過這件事打發掉令他煎熬的空閒時光---那就是提醒那些想要進城的百姓,特別是跟他年齡相差不大的百姓,城鬼子和漢奸正在抓八路,已經有很多無辜之人被抓了,若沒有什麼必須要進城才能辦的事情,那最好暫時不要進縣去,免受皮肉之苦、精神摧殘;另外他還可以順帶着打聽一下秋糧長勢情況,什麼時候成熟,什麼時候下鐮等等,還有就是鬼子近期有沒有在他們村落附近轉悠過,若是有,多長時間轉悠一次,等等,等等。
只是現在,太陽強勁有力地照射着大地,萬物似乎都要被烤焦了,對於差不多已經一天一夜沒有正經吃過東西的大個兒來說,又飢又渴,肚子餓倒還能忍一忍,可這口渴令他有種眩暈的感覺,此時,他已經不想再動彈了,更別說張口說話,只想躲在陰涼地里去。
就在大個兒躺在石頭上,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時候,突然被轟隆隆的聲音吵醒了,他吃力地睜開雙眼,舔了舔已經結了干痂的嘴唇,雙強撐着身體,朝聲音處看去,發現有四輛大卡車左右顛簸着,正朝縣城方向而來。
每輛車的車頭上都插着一面膏藥旗子,不停地搖晃着。
待卡車走過的時候,大個兒坐起了身子,他發現這幾輛卡車似乎都是空的,每輛車的駕駛室內除過一名鬼子司,旁邊還坐着一個鬼子,每輛車的車廂里站着兩個肩掛長槍的鬼子,槍頭上的刺刀在陽光照射下泛着令人悚然的寒光。
卡車走過,掀起了滾滾沙塵。
這些畜生,怎麼不死在半道呢?若是撞死在半道,也算蒼天有眼,起碼老百姓的秋糧不會遭殃了……大個兒看着卡車相繼進了縣城,在心裏不停地謾罵着,突然,他心想,這已經很清楚了,這些空卡車前來,肯定與搶糧有關,得想辦法讓喬組長他們知道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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